兜明嚐了一口,睜大眼睛驚喜道,“鹹的。”


    看這樣子,像是連鴨蛋都沒吃過似的。秀娘心酸了一把,語氣越發溫柔,“吃吧,不夠還有。”這幾個孩子逃難的時候還不知道過的什麽日子呢。


    “好。”兜明一連喝了五碗米湯,吃了三個鴨蛋。


    這下,秀娘存鴨蛋的籃子一下就空了。


    秋生去隔壁人家借來牛車,拉著兜明早晨背回來的柴火,還帶了些昨天堆在院子裏的柴。


    花旗將昨天賣肉的錢全給了西覺,叮囑道,“扯些布給雲善做戒子。要最好的那種。”


    秀娘一聽他這不靠譜的話,立馬操心起來,“好的棉布就行。秋生知道哪家的布又便宜又好。”她抱著孩子轉頭對自己丈夫說,“秋生,你盯著點,別讓他們亂買東西。就上次咱們給春花買的布就行。那個就好,還便宜。”


    “知道,知道。不能讓他們吃虧。”秋生坐上牛車,領著西覺家的四個男人往鎮上去。


    第9章 賣柴火


    兩邊的楊樹投下一路樹蔭,走在中間小道上,完全感受不到夏日的暑熱。時不時有風吹來,吹得樹葉嘩啦啦地響動。樹上趴著的知了時不時地叫上一陣,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咱們先去東市把柴火賣了,再去買些東西。除了布,你們還要買些什麽?”秋生閑聊地問向西覺。


    “再看看雲善還需要什麽。”西覺說。


    “不是我說你,”秋生一臉不讚同地看向西覺,“你這麽多個孩子,不能隻偏心小兒子。做啥事都想著小兒子,你另外的三個兒子心裏頭要不舒服了。”他就吃了爹娘偏心的虧,西覺這樣,他看不下去。雲善是兒子,可兜明、小叢和坨坨也都是兒子,做爹娘的不能偏心太過。


    “沒不舒服。”兜明大大咧咧地說。“雲善最重要。”


    “對!”這句話得到了小叢和坨坨的附和。


    秋生:........當我沒說。人家家裏格外團結。他去多這個嘴做什麽。心裏隱隱羨慕,要是大哥現在能和他這樣好該多好。這幾個孩子才多大,才哪到哪,人大了,心思也多了。他小時候和大哥的關係原本是不錯的。爹娘也沒那麽偏心。隻是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兄弟不像兄弟,爹娘也不親近。


    快到鎮上,路邊就沒了楊樹,太陽直接曬在身上,烤得人難受。這邊的知了像是被人捏住肚子似的,拚命地喊叫。無端惹人心煩。


    秋生帶著四人熟門熟路地到了東市,特意挑了一個有陰涼的地方。他把牛車停好,開始吆喝,“賣柴火,賣柴火。”


    坨坨睜大眼看著來來去去的人群,人類鎮上集市可真熱鬧,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人。小叢很安靜地坐在車上,不像坨坨那麽明目張膽地觀望,他隻看著麵前的一小塊地方。


    “賣柴火,賣柴火。”秋生繼續吆喝。


    兜明一看這活他能幹,立馬道“秋生叔,我來喊。”他將手攏在嘴前,使勁吸口氣,咆哮著出聲,“賣柴火,賣柴火,賣柴火,賣柴火。”


    秋生趕緊躲到一旁,兜明這嗓門也忒大。


    聲音大得一條街上的人全聽見了,大家停下手中的事,轉頭看向兜明,那個小小的牛車攤子頓時成了整條街的焦點。


    兜明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繼續扯著嗓門大喊,“賣柴火,賣柴火。”


    “哎。”秋生扯他的衣服,“別喊了,別喊了,你這嗓門太大。還是我來,我來就好。”


    “嗓門大不好嗎?”兜明看向注視他們的人群,不明所以“他們全聽見了。”


    “太大也不好。”秋生一時半會兒地也說不清。


    兩人正掰扯這事時,攤子前走來一個帶著小帽,留著八字胡須的中年男人。這人個頭不高,一臉的精明相。秋生腦子裏當即冒出一句話,心眼子太多,累得長不高。


    “你們這些柴火怎麽賣?”中年男人走到牛車邊翻來翻去都看了一遍,“這些全要了,要多少錢?”


    秋生討好地笑,“一百個銅板。牛車給您一路拉著送到地方。”


    小個子中年男人“嘖”了一聲,“這些我全要了,你就便宜點。我是開酒樓的,一直要用柴火。以後你要是有柴火送來,可以直接送去我那。”


    “行。”秋生一咬牙,“給您九十五個銅板,不能再少了。這是我們爺幾個劈了兩天才劈出來的柴。你看這樹枝,兩個小娃子在山上一點點撿來的。”


    小個子中年男人看了眼車上的坨坨和小叢,確實都是不大的小孩。“九十五就九十五,你幫我把柴火拉到院子裏,我給你結錢。”


    “行。”秋生心裏一喜,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把柴火賣出去,還能定好下一回生意。他們今天的運氣也太好了。


    小個子中年男人領著他們往酒樓走,介紹自己道,“我姓裴,你們叫我老裴就行。香滿樓就是我家的酒樓。”


    秋生附和,“那是大酒樓。”


    “沒多大。就一個酒樓。”這家的柴火報價不高,屬於低價,柴火質量不錯,老裴一眼就相中了。說來也巧,他本就是來東市找柴火的。剛剛小子那一嗓門,頓時就讓老裴注意到這家了。


    加上賣柴火的錢,西覺手裏一共有九百多文。


    秋生領著他們去了布莊,找到秀娘說的棉布。“喏,就這種,扯上幾尺就行。”


    “就這一整個,多少錢?”西覺摸了摸棉布,軟和的。雲善掌門連件蔽體的衣服也沒有,多扯些布,回去請村裏的婦人幫著做身衣裳。


    夥計喜笑顏開,“五百文。”


    “買這麽多?”秋生連忙攔道,“扯幾尺就夠了。用不了這麽多。”


    “給雲善做衣裳。”西覺淡淡地說。


    “ 啊。”秋生幹巴巴地應道,轉頭看向還穿著紅肚兜的坨坨,拉著西覺小聲說,“不扯些布給坨坨做衣裳嗎?”


    “不扯。”西覺很肯定地回他。


    坨坨晃著頭頂的朝天辮,眨巴著大眼看向西覺。那樣子怎麽看怎麽惹人憐愛,秋生撇嘴,世上咋還有這麽偏心的爹。心都不是偏的,直接長在了雲善那一邊。


    “秋生叔,我不要衣裳。都給雲善。這樣穿涼快。”


    瞧瞧,坨坨多懂事。秋生看著坨坨愈發憐愛,“夏天就算了,秋天可一定要給坨坨扯布做衣裳。”


    坨坨秋冬穿成這樣在雪地裏跑也不冷。不過這樣的事,凡人是不懂的。西覺敷衍道,“到時候再說。”


    買完布,秋生要去打油。西覺跟著秋生進了雜貨鋪,坨坨、兜明和小叢站在外麵瞧熱鬧。隔壁是一家醫館。坨坨見到一個男人,拿著白布包著東西進了醫館。隻聞一下,他就知道,白布裏包的是人參。


    他好奇地用了法力探聽,聽到醫館的大夫和男人說,“你這參是二十年的參,看在還新鮮的份上,三兩銀子,不能再多了。”


    男人還想抬價,“大夫,這是我挖到的最大的參,三兩銀子實在是有些少。您看著再多給點吧。不行我再去別家醫館問問。”


    老大夫沉吟片刻,“我不瞞你,你去別家最多也就給三兩半。我最多也給三兩半。絕對不能再多了。”


    見老大夫堅持,價格也給的差不多,男人應道,“三兩半就三兩半。”


    坨坨“呀”了一聲,二十年的人參值三兩銀子。昨天他已經聽花旗說了,一兩銀子是一千文。兜明賣了那麽多肉才八百多文。他是一顆百年人參,頭上的須須應該也很值錢吧。想到這裏,坨坨當即從朝天辮上扒拉下幾根頭發,攥在手裏,四處看了一眼,確定沒人看他後,他顛顛地跑進醫館,“老大夫,我來賣人參須須。”


    還在觀摩二十年人參的老大夫抬頭,又一個來賣參的。等等,什麽叫人參須須?他收了幾十年參,還從沒見過有人來賣人參須須。


    穿著大紅肚兜,半人高的白胖孩子跑到櫃台前,將手攤開,幾根半尺長的須子躺在孩子掌心。


    老大夫一愣。


    “老大夫,我這個是百年參的須須,你看能值多少錢?”看著掌心的須須,坨坨有些心疼。要不是為了雲善掌門,他可舍不得拔自己的須須。


    老大夫回神,不去拿坨坨手中的須須,摸著胡子,皺起眉頭,“我收藥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有人拿人參須過來賣的。你不是說有百年參,你把那百年參拿來。那個能賣上價錢。”


    坨坨戒備地看了一眼老大夫,覺得這老頭不像個好人,他隻是來賣須須的,這老頭怎麽還惦記上他了。“百年參已經賣了,我隻拽下來幾根須須,你到底要不要?”


    老大夫看著坨坨搖頭,捏起人參須,放在鼻子下,一股子清香味瞬間湧入鼻尖。“確實是好參的須子。”他摸著胡子沉吟片刻,“一根二百文,你這有三根,我都要了。總共六百文”


    “六百文?”坨坨擰起小眉頭,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剛剛那男人二十年的參賣了三兩半銀子,他這百年參的須須隻值二百文一根?他頓時就不樂意了。“你這老人家莫要誑我。”雖然是人參須須,可這是百年人參的須須,不一樣的。


    “小孩,你盡管去打聽,我這李氏醫館收藥價格向來公道。怎會誑你?兩百文一根就是兩百文一根。”老大夫小心翼翼地將二十年參收好,這個等會兒拿去炮製。“你賣不賣?不賣趕緊回家去,一會兒你娘該找你了。”


    “賣!”六百文就六百文。須須都拽下來了,可不能隨意扔了。


    拿著老大夫給的六百文錢,坨坨垂頭喪氣地走出醫館。


    秋生和西覺已經買好油,見到坨坨手裏拿著錢,很是震驚,“坨坨,你哪來的錢?”


    “賣人參須須得來的。”


    秋生疑問,“人參須須?那人參呢?”


    坨坨癟嘴,一臉的不開心,“跑了!”


    聽到完整事情經過的兜明噗嗤笑出聲。坨坨更不開心了,回家的路上一直低著腦袋不出聲。


    秋生將牛車還給鄰居,給了三文錢,這是借牛車的費用。西覺很自覺地出了這三文。


    第10章 人參須須不值錢


    坨坨跑進屋裏,見雲善小掌門躺在坑上睡覺,他踢掉鞋子爬了上去,攤成大字型躺在雲善旁邊。


    有人看著雲善,花旗樂得輕鬆,當下出了屋子。“怎麽樣,布買來了?”


    “買來了。”西覺將布匹給花旗看,“我摸著料子不錯。你問問看秀娘能不能幫著給雲善做兩身衣裳。我看春花都有小衣裳穿,咱們雲善掌門總不能一直光著。”


    “行。”花旗一口應下,又問柴火賣了多少錢?買布花了多少錢。


    “柴火賣了九十五文,買布花了五百文。坨坨賣了三個須,掙了六百文。”西覺說。


    “坨坨的須這麽值錢嗎?”花旗驚訝,壓低聲音說,“一會兒我去和他商量商量,讓他多拔點須,為雲善掌門多做些貢獻。”


    兜明哼笑一聲,“我看他未必願意。”


    “這有什麽不願意。不就是拔他幾根須嗎。”花旗收了錢,當即轉身回屋。


    坨坨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對著屋頂發呆。花旗走到炕邊,他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坨坨。”花旗用商量的語氣小聲說,“我聽西覺說,你賣須掙了不少錢。”


    坨坨轉著眼珠子瞥了他一眼。


    “你要不再去賣點?”花旗的話音剛落,坨坨迅速坐起身,小聲嚷道,“不要,不要。須須不值錢!”


    “咋還生氣了?”花旗不理解,“怎麽不值錢?我聽說你賣了六百文。那可不少。”


    “少!你不懂!”坨坨氣憤地轉過身子,“靈隱說了,要腳踏實地,這是投機取巧的事,咱們不能做。當心教壞小掌門,靈隱從秘地出來找你。”


    “哼。”這下花旗不樂意了,“不賣就不賣!”提什麽靈隱。他說,“你看好雲善,我出去給秀娘搭把手。”


    出門時遇到兜明,小老虎一臉肯定道,“怎麽樣,我說的吧。他不一定願意。”


    花旗白了他一眼,往廚房奔去。


    秀娘正在切絲瓜。院子裏種了三棵絲瓜,藤蔓爬了半個牆頭,隔三差五地就能摘幾個下來。


    “秀娘,讓我試試。”花旗好奇地接過刀,隨意在絲瓜上劃了兩下,隻切出兩道口子。


    秀娘笑著示範道,“你得這麽切。”她將絲瓜斜著放,手腕帶著刀稍微使了些力氣向前劃。


    “今天中午吃啥?”花旗在廚房看了一圈,除了蔬菜,沒看到肉。


    “絲瓜湯,這個泡飯吃。再炒個小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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