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如何抉擇,都不是歸家秀女們能知曉的。


    甄嬛乘著馬車,離甄府越近外麵的聲音越熱鬧,甄嬛詢問道,“流朱,可是要到家了?”


    流朱喜歡熱鬧,興奮地回答,“是啊,小姐你看,外麵好熱鬧啊!”


    甄嬛聽了流朱的話,也想掀開簾子,隻是跟在車邊的賈嬤嬤提醒道,“小主。”


    一句小主讓甄嬛停住了手,是啊,皇家妃嬪哪能隨便拋頭露麵?隻是沒失落一會兒,更大的打擊向甄嬛襲來。


    隻見甄嬛下了馬車,甄遠道帶著雲辛蘿和甄玉嬈跪拜道,“臣甄遠道攜全家參見小主,小主吉祥!”


    甄嬛第一次認識到皇家的規矩,隻要入了皇家,便沾了君字,哪怕父母姐妹這樣血濃於水的關係,也要屈服在皇權之下,可甄嬛還沒體驗過冰冷深宮的規矩,她隻知道,這世間哪裏有讓父母跪拜女兒的道理?


    於是,甄嬛快步上前,想要將父親、母親扶起來,“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快起來!”


    甄遠道製止甄嬛的動作,“小主不可,這不合規矩啊。”


    這是什麽規矩?讓父母跪拜女兒的規矩嗎?


    留守甄府的伊嬤嬤見甄嬛傷心,解釋道,“如今小主已經是皇上的嬪妃,確實要甄大人向小主行禮的。”


    甄嬛看著跪在地上的甄遠道、雲辛蘿、甄玉嬈還有伊嬤嬤和甄府的一眾仆從,顫聲吩咐道,“流朱、浣碧,快把父親、母親扶起來!”


    甄遠道恭敬地說,“臣謝小主恩典。”


    流朱浣碧應聲,浣碧扶起了甄遠道,流朱扶起了雲辛蘿,伊嬤嬤將甄玉嬈也扶了起來。


    將甄嬛迎進了屋子,賈嬤嬤和伊嬤嬤懂事地回到了退到了外麵,隻留甄遠道、雲辛蘿和甄嬛說些體己話。


    甄嬛跪在父母麵前,泣不成聲,“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還要父親、母親守規矩,女兒內心實在不安。女兒雖然已經是皇家人,但孝禮不可廢,還請父親母親準許女兒在入宮之前仍以禮侍奉,要不然女兒寧願長跪不起。”


    甄遠道無奈回答,“父親知道嬛兒心中苦痛,可如今宮中嬤嬤仍然駐守甄府,哪怕為父願意,嬤嬤們也會有意見啊!此事宣揚出去,怕是會讓你入宮之後平生波瀾。”


    雲辛蘿更擔心女兒入宮的日子,於是也勸解道,“父親、母親知道嬛兒的心意,心裏也就滿足了,嬛兒不必拘泥於虛禮。”


    在甄遠道、雲辛蘿的全力勸說下,甄嬛無奈地起身,哽咽地說,“女兒連這幾日都不能孝順父親、母親,真是枉為人女。”


    雲辛蘿用手帕替甄嬛拭淚,“隻要嬛兒心中孝順,其他不過如此。”


    母女抱著好一陣安慰,才讓甄嬛的心情平複下來。


    見雲辛蘿和甄嬛都在,甄遠道猶豫著,還是開口說,“嬛兒,為父有些事情想說與你聽。”


    雲辛蘿知道甄遠道想說什麽,冷著臉垂眸不說話。甄嬛已經被玉嬈告知,同樣也明白父親想說什麽,但又不能表現出來,隻是微微握緊了手帕。


    甄遠道觀察著母女的反應,詢問甄嬛,“按規矩,你可以帶貼身侍女進宮,這侍女的人選,既要是你的心腹,還要機靈能幹,可想好帶誰入宮了?”


    甄嬛看著母親沒有表情的側顏,心裏糾結,“流朱機敏、浣碧縝密,又是與女兒一起長大的,女兒是想帶她們進宮的。隻是一入宮門深似海,聽說宮中宮女年滿二十五方可出宮,女兒不願耽誤流朱、浣碧,所以想與她們說明利弊,讓她們自己做選擇。”


    甄遠道覺得甄嬛考慮周到,倒不方便再說什麽。


    隻是知女莫若母,雲辛蘿如何感知不到女兒的異常,雖不知女兒知曉多少,但雲辛蘿絕不允許任何人拖累女兒,於是雲辛蘿開口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把那兩個丫頭喊進來,不然等宮裏教導嬤嬤來了,也不方便隨便換人了。”


    甄遠道心虛地抿抿嘴,“夫人說得有道理,那就叫流朱浣碧進來吧!”


    流朱浣碧本就守在屋子外,叫人也不需要很久。


    進了屋子,聽甄嬛說了種種顧慮,流朱爽快地說,“奴婢從小跟小姐一起長大,小姐去哪兒,奴婢去哪兒!”


    說完,流朱示意浣碧說話,可浣碧揉搓著手裏的帕子,一臉為難。


    哪怕身邊的流朱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提醒浣碧了,可浣碧猶豫著,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小姐待奴婢好,奴婢這輩子都還不完,奴婢並非不願配小姐入宮,隻是擔心無人服侍老爺、夫人。”


    說完,浣碧看了眼甄遠道,眼中有水光閃過。


    甄嬛感受到自己身邊雲辛蘿身體的僵硬,想打個圓場,“此事不急,不如改日......。”


    可雲辛蘿搭上甄嬛的手,製止了甄嬛繼續說下去,“浣碧這丫頭純孝,若真留在府中,代替嬛兒盡孝也未嚐不可。”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見雲辛蘿同意,浣碧眼中迸發出光芒,渴望地看著甄遠道。


    哪怕甄嬛有所猜測,雲辛蘿也不願意甄嬛摻和進這樣的糟心事裏,她拍了拍甄嬛的背,“此事還要我同你父親細細商量,你今日舟車勞累,讓流朱伺候你休息去吧!”


    甄嬛明白母親的苦心,隻能帶著流朱回自己的院子了。


    然後,雲辛蘿又對甄遠道說,“妾身想同浣碧說些閨閣私話,可否請老爺暫避?”


    甄遠道愧疚地離開了。


    現在,屋子隻剩下雲辛蘿和浣碧。


    浣碧在溫婉的雲辛蘿麵前,就像一隻暗處老鼠被扔到了陽光下,周身都是不安的氣息。


    雲辛蘿是可以把甄遠道背叛的怒火撒在浣碧身上的,她雖然無辜,可身上卻流著罪惡的血脈,但若雲辛蘿是那樣一個人,她就不會如此痛苦。


    雲辛蘿輕輕問,“你娘叫什麽?”


    浣碧愣了一下,低頭擦掉了眼淚,回答道,“何綿綿。”


    雲辛蘿同樣飽讀詩書,“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你娘想來愛極了他。”


    一點題外話:雲辛蘿的悲劇在於,她生活在一個丈夫可以隨意納妾的時代,可甄遠道偏偏給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並且完美的隱瞞了幾十年。若是一開始甄遠道就納妾或者說明浣碧的身份,雲辛蘿不會那麽心痛,人心易變,甄遠道不過是其中之,可偏偏在很久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很多年前,甄遠道就已經背叛了自己,這份長達十幾年的隱痛到底該如何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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