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那些真傳弟子還沒有到嗎?”


    楊千葉皺眉,心中十分困惑。


    不同於大乾的法度嚴明,大景修行之道盛行,各個大城之間都建設有傳送陣,就按楊千葉自己的腳程來算,她先是轉了半天傳送陣,而後一路快馬加鞭南下,短短兩日便到了江都。


    是以對於現在過去了足足十多天,八月都要走到末尾,各大勢力的弟子還不見,她感到十分困惑。


    “不應該啊,算算時間早就該到了啊。”


    楊千葉在窗邊來回踱步,看著底下家家戶戶緊密門窗,外出行人都身穿黑袍,來去匆匆,本應該是一派肅殺,可見麵時彼此之間藏不住的調笑,卻又打破了沉重。


    楊千葉見這輕快的氛圍,怎麽看都不像是無相寶玉即將現身之前的山雨欲來。


    咚咚——


    楊千葉原本陰沉著臉,在思考應該如何以堂堂正正的大勢,壓倒江麓書院,突然門外傳來的叩門聲讓她心中一跳。


    女修下意思入鄉隨俗帶上黑袍的兜帽,謹慎地靠近房門:


    “誰?”


    “楊長老,是我。”


    一道修長的身影推開房門,進入房間,他取下頭頂的帷帽,露出一副俊朗而不失英氣的容顏。


    楊千葉見到他微微色變,她語氣複雜,似乎隱含怒火:


    “你怎麽來了。”


    葉霄把帷帽隨手放在一邊的桌上,目光誠懇而正直道:


    “萬師姐因我而失蹤,何況無相寶玉出現在江都,作為江都原住民,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走一趟。”


    楊千葉冷笑一聲,


    “算你還有心。


    說來也是瀾依心軟,若是當初果斷些,何至於如今生死不明。”


    葉霄聽見萬瀾依果斷些的時候,心中微微泛起波瀾,知道這位師姐是因為自己母親和胞妹南下,並且因為有兩人在遲遲無法離去,所以導致現在失蹤,甚至不知道是誰在背後算計。


    思及此處,他臉上出現一絲愧疚。


    楊千葉見狀冷哼一聲。


    ‘瀾依真是不夠果斷,直接和我一樣捧著葉霄跑,這不就得償所願了。


    萬如意也和他經腸在一塊又有什麽關係,神妖當年不也是搶來搶去,一路風風雨雨過來的。’


    葉霄輕歎一口氣,他目光如炬看向楊千葉:


    “楊長老,您遲遲不離開江都,是在謀劃什麽嗎?”


    想到眼前的葉霄也是六品武者,加上從小在江都長大,也是一個助力,楊千葉也不隱瞞,將自己的所作所為一一道來。


    聽見是眼前這位女修傳播的無相寶玉消息,葉霄眼中閃過一絲驚色,而後聽楊千葉的思路,葉霄也止不住的點頭,肯定了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所以說到底,現在最大的困難便是各大勢力的弟子不見了,無法攪動江麓書院的局麵。”


    楊千葉聲音落下,葉霄想到夫子雲集的書院心中也一陣發麻。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路上的奇遇,他眼中又閃過一絲精芒:


    “楊長老放心,這一路南下,我也結識了一位貴人。


    她是瑞王獨女,周歲宴上得到承華帝親封的‘輕顏郡主’!”


    “吳輕顏?!


    你怎麽能和這般人物結緣……”


    葉霄回憶了一下,不過是恰巧同船南下,遇上女扮男裝的輕顏郡主,而後兩人遭遇了水匪,救出了被水匪綁架的妙齡女子。而後得知妙齡女子是因容貌引來了城中官宦之子的強取豪奪,半夜出逃被水匪捕獲。那官宦之子見女子跟在兩人身後,自然是一番欺男霸女搬出家室的發言,最後兩人聯手打臉官宦之子,打了小的來了老的,起先兩人還能招架,最後千鈞一發之際吳輕顏身份曝光。


    兩人建立革命友誼,一同來到江都城尋找無相寶玉,分別前輕顏郡主告訴葉霄有困難就去客棧尋求她的幫助。


    聽見這跌宕起伏的故事,楊千葉嘴角抽了抽,


    “所以你準備怎麽做?”


    “昔年輕顏郡主得到陛下恩典,允許恩科。


    現如今輕顏郡主文道突破六品隻差臨門一腳,我準備讓輕顏郡主喚寧山長、韋監院下山,屆時山上防備空虛,你我必然能夠得手!”


    葉霄對於厲淵和李鎬玉的仇恨不比楊千葉低,不說旁的,當初何凱旋便是死在了厲淵手中。


    楊千葉聽了這計劃,也覺得可行,


    “行,那便交由你去謀劃了。”


    葉霄點點頭,邁步欲走,楊千葉想了想交給他一身黑袍。


    迎著葉霄不解的目光,楊千葉同樣不解道:


    “這不是你們江都城的特色麽,大街小巷都穿黑袍,這比起你那個帷帽可不起眼多了。”


    看著手上厚實、密不透風的黑袍,再看看外邊炙熱的烈日,葉霄陷入沉思。


    ‘難不成我大半年不在,江都的衣著打扮瘋氣已然改變了?’


    葉霄穿上黑袍,有些失神地走出客棧,一個不留神,他差點撞到一名男子。


    他趕忙道了聲對不起,下意識就要側身離開。


    那人卻拉住了葉霄的胳膊:


    “這不是日朗嗎?”


    葉霄一愣,他抬眸定睛一看,赫然是方仙道和他有過一麵之緣的何瑜竹。


    見何瑜竹也是一身黑袍打扮,葉霄試探道:


    “何兄,你這是。”


    何瑜竹想到自己被周望資以修成元嬰道體為由,飲下一缸父子河水,不由悲從心來。


    他語氣帶著哭腔:


    “別問了,說多了都是淚啊!”


    “嗯?”


    不等葉霄反問,何瑜竹率先詢問道:


    “看葉兄你也是一身黑袍,怎麽你也去過那座最神異、人流量最大的山了?”


    ‘最神異的、人流量最大的山……’


    葉霄一驚,果然他們都已經悄悄去過江麓書院了。


    他抿了抿唇:


    “正準備去……”


    說著,想到楊千葉攪動江麓書院局勢的謀劃,他目光閃亮看向何瑜竹:


    “不知何兄可願意陪我再走一趟?”


    何瑜竹看著葉霄誠懇的俊臉,背後卻一陣發寒,隻感覺一道寒氣從腳下直竄天靈蓋,他急忙和葉霄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葉兄,別去了。


    聽我一句勸,那座山的水太深,你我把握不住啊。”


    想了想長發及腰的真成大師和浮浮沉沉的李彥,何瑜竹由衷勸道。


    葉霄卻不以為意,見自己沒有說服何瑜竹,以為是何瑜竹在江麓山上碰壁了。


    他心中對於知難而退,不敢迎難而上的何瑜竹生出一絲絲鄙夷。


    ‘如此膽色,怎能成大事。’


    “罷了,你不願意,我自己去便是了。”


    何瑜竹看著葉霄轉身而去的背影,心中對於葉霄迎男而上,敢為人父的葉日朗生出一絲絲敬佩。


    ‘如此膽色,真是我輩楷模。’


    ‘罷了,你願意長著頭發在河中浮浮沉沉生孩子,那就去吧。’


    兩人分開,紛紛搖頭晃腦,對彼此的看法和評價都產生了改變。


    ·


    江麓山上,鎬玉最近看著自己識海中越來越濃鬱的信仰之力,有些煩惱。


    “阿淵,你說我現在改做黑袍生意,還來得及嘛?”


    一想到山下黑袍生意火爆,簡直就是在撿錢,卻沒有他的一份,李鎬玉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悔恨的光。


    “我早該想到的,修成元嬰道體需要黑袍,頭發烏黑亮麗需要黑袍,身上帶著香味還需要黑袍……


    這麽好一個生意,我怎麽就是錯過了呢!”


    聽見李鎬玉的懺悔,厲書生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他有些無奈地拍了拍鎬玉的肩膀,


    “沒事鎬玉,接下來賣化元丹,還有一波搞頭呢。”


    龍君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用來化解自家孩子本源的化元丹,會被李藥師用在打胎和脫發上。


    李鎬玉輕歎一口氣,


    “多少掙一點吧。


    果然老話說的對,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厲淵嘴角微抽,他吐槽道:


    “鎬玉你這哪是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啊。


    你分明是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硬上啊!”


    李鎬玉有些自豪地摸摸腦袋,頗為嗔怪地瞥了厲書生一眼。


    再誇下去,他可要驕傲了。


    正在兩人插科打諢的時候,門外聲為至,味先至。


    “張師兄請進。”


    張平江自然地邁步進門,他臉色有些嚴肅:


    “厲監院,不好了。


    剛剛知府大人那邊點名,要你和寧山長過去。”


    厲淵有些難以置信,他和知府大人的交集不過舞弊案、瘟疫、捉拿萬瀾依……什麽時候他一個小小的秀才,都能和知府大人搭上關係了。


    他皺眉:


    “怎麽會這麽突然,可有說清楚是何事?”


    張平江摸了摸鼻子,不確定道:


    “好像是官衙來了一位大人物,她指明了要江麓書院的山長和監院過去,為她講解經義。


    饒是知府大人之尊,都不好明言拒絕。”


    此話一出,李鎬玉和厲淵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出了一絲驚疑。


    厲淵起身,把張平江送到院外,拱手道:


    “多謝張師兄,我已明了。


    稍後會和山長大人一並出發。”


    送走張平江,厲淵有些凝重地看向李鎬玉,


    “事發突然,必有蹊蹺。”


    李鎬玉想了想,卻展顏一笑:


    “怕什麽,阿淵你和寧山長一並出發,到了官衙還有知府大人在安全有保障。”


    “那你呢?”


    聞言,李鎬玉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容。


    他在厲淵驚詫的目光中,搖身一轉。


    “本丹師將以丹師的身份,去龍宮拜訪龍君和臧月殿下。”


    厲淵看著眼前眉宇間透著一股傲氣的丹師,眼中閃過了然。


    倒是忘了芋圓丹師還是龍君的座上賓了,而龍君在江都龍宮,不見得比寧山長在江麓山弱。


    何況芋圓丹師和李藥師完全就是不同的兩個身份,楊千葉就算消息再靈通,也決計不可能把風牛馬不相及的兩者聯係起來。


    如此,厲淵也安心了,他囑咐鎬玉好好地呆在龍宮,而後和前來的寧山長一並出發了。


    “阿淵囑咐的是鎬玉,關我芋圓丹師什麽事!”


    芋圓丹師轉眼就把小小隨從的囑咐拋之腦後,對於楊千葉,他腦海中早有一套完善的計劃,等待實施。


    也不墨跡,芋圓丹師身化流光,轉身飛向北方的龍宮湖中。


    經過白玉為磚,明珠點綴的長廊,芋圓丹師的到來得到了龍君和臧月殿下的熱情招待。


    芋圓丹師也不隱瞞來意,他手腕一翻,一盒子好孕丹出現在桌上。


    “龍君,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臧月眼睛一亮,直嚇得龍君一哆嗦。


    “芋圓丹師的事,便是我的事……莫要客氣。”


    芋圓丹師目光澄澈,他聲音平穩:


    “我想請龍君往江都城官衙走一趟,屆時可能會有麻煩龍君出手的時候。


    還有臧月殿下,我想勞煩殿下去江麓書院小坐一番。”


    龍君和臧月想想芋圓丹師為自家孩子的貢獻,以及瘟疫期間芋圓丹師的為人,一龍一魚絲毫沒有猶豫。


    “可。”


    說著,一條神龍衝天而起,飛往南方官衙。


    一道水藍,一道蒼白的光華也一前一後飛出,落在江麓山上。


    ·


    葉霄和楊千葉站在客棧,得到輕顏郡主的消息,伸手一震把紙條化為齏粉。


    “山長和監院都不在山上,我們是時候動手了。”


    葉霄點點頭,目光之中閃過一絲血芒:


    “楊長老,若是有機會手刃厲淵,還請把機會留給我。”


    “可以。”


    ·


    城中某處,


    一名名麵容狂熱的信徒站在一處小巷,


    為首的青蓮長老眼中帶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自傲:“世人愚鈍,皆以為最神異的山是新形成的寒山。卻不知江麓山乃白鹿所化,神異的傳說由來已久。


    接下來青一到青二十五,你們和我一並上山,嚐試尋找和接觸無相寶玉。”


    麵容魁梧的二十五個黑袍漢子齊齊拱手,


    “是!”


    青蓮長老見狀微微頷首,


    “你們都是我白蓮教精銳,身為練骨乃至練髒武者,動作麻利一點,夫子能避則避,若是實在避不開下手狠辣些。


    筆伐境界的夫子需要書寫墨寶才有殺傷力,江麓書院的夫子一個個年老體衰,對於你們沒有危險可言。”


    漢子紛紛頷首。


    青蓮長老見狀,又看向另外五個黑袍男人。


    “青二十六,你們去寒山,我們兵分兩路,固然江麓山出現的無相寶玉可能性最大,可人手充足的情況下,寒山能勘探一遍再好不過。”


    說著,他像是想到什麽目光突然變得狠辣,臉上卻混雜狂熱與聖潔:


    “這世上隻允許白蓮尊神的存在,那個玉芽茶樹的偽神就交給你們消滅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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