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裏的聲音的確是鄭肆和馬斌二人無疑,內容也幾乎百分百驗證著正在發生的事實,李晌心頭最後一抹疑慮被打消,眼裏盡是盈滿要溢出的殺意。


    李晌攥著錄音筆,狠獰聲道:“巡捕房現在人手緊缺,但也不能放任鄭肆再發瘋下去,所以,你的計劃是?”


    馬斌眼瞳充滿血絲:“不用太多人,因為我能找機會把人都調出去,屆時,李晌隊長隻要能確保解決掉鄭老大,一切就能塵埃落定。”


    李晌大有深意的看了眼馬斌:“你確定?”


    馬斌長長呼出口氣,像是把一切籌碼都壓上桌子的賭徒,狠聲道:“等我掌控住青狼幫,我保證每月上繳三成利潤給李隊。”


    李晌搖頭,伸出五根指頭:“五成,我能讓巡捕房把這件事壓下去,以鄭肆的死畫上句號。”


    馬斌答應了,提出了一個要求:“鄭老大死後的屍體要交給我,他終究是我老大,我得親手抬他入棺。”


    …….


    同一時間。


    九區西郊,距離焚化廠兩個街區外,一處老破小區。


    小區不大,樓層不高,都是些低矮的筒子樓,約莫十幾棟的數量,但因為背靠小食街,人流密度非常大。


    此刻,時間臨近中午,小食街上的食客逐漸多了起來。


    14號樓頂樓房間,拉閉的窗簾內,一個個捕頭正密切監視著對樓的位置。


    巡捕房局長王意林皺著眉頭對電話裏道:“李晌,局裏現在就剩你一個副隊,家你必須給老子看好嘍。”


    “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把事件平息,把影響降到最低,不然,年底隊長的評選你就不要指望了,而且小心你這副隊的皮我也給你扒了。”


    王意林說完便毫不客氣的掛掉電話。


    “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了嗎?”沙發上,鷹鉤鼻子麵容冷峻的青年問道。


    王意林轉身,半躬身子,視線隱晦的在對方胸口上繡著的暗色徽章停留了一瞬。


    徽章的圖案很抽象,他見識淺薄描述不出來,但他知道能在胸口繡製徽章的,一定是在上城也頗有地位的家族。


    何況後者還領著特派員的職銜,哪怕年紀看上去跟他兒子一般大,王局長也必須拿出最恭敬的態度。


    他朝青年如實回答道:“城裏的一個街區幫派不太聽話,鬧出了點小亂子,波及死了幾個空白民,留守家裏的副隊長不太懂事,請求我抽調些人手回去。”


    王意林停頓了下,肅聲道:“特派員放心,我嚴厲回絕了。”


    特派員聽到幫派,空白民這種字眼兒,頓時就沒了興趣,他撓了撓耳朵,聲音冰冷:


    “沒錯,空白民就像是麥地裏的野草,一茬一茬的,這裏死掉了,那裏又會長出來,根本不用太管。”


    “但[命運]不同,哪怕是最外圍的成員,也像是附骨之疽的鬼火,稍不留神,就會將大片麥田燒成白地。”


    王意林麵色嚴肅,實則心裏不以為然。


    他心裏藏著些許疑惑,問道:“我聽說,[命運]不是一向隻在上城活動嗎,怎麽這回轉了性子,出現在下城了,我們九區很貧瘠,有什麽東西能吸引到這種極惡組織呢?”


    特派員臉色微沉,說:“[命運]之前遭受議會打擊,損失慘重,銷聲匿跡了很多年。”


    “前段時間,突然冒出來搞出了[天裂]大事件,上城很多大家族都遭受重創,現在還人心惶惶。”


    “當然,議會也抓捕到了一些[命運]的核心成員,可惜他們的骨頭都很硬,而且舌頭都烙印了秘術,幾乎什麽都拷不出來。”


    “最後還是活著解剖了他們的腦子,才得到了一丁點有用的信息。”


    王意林聽的很入迷,好奇道:“什麽信息?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我就是好奇。”


    特派員倒沒覺得需要保密,畢竟,以他的級別都能聽到的消息,也談不上多麽隱秘了,更何況隻是一個計劃代號,背後的含義壓根兒不清楚。


    “無間地獄!”他從口中吐出四個字。


    王意林愣了一下,不明覺厲,遂虛心求教:“啥意思?”


    特派員臉色不易察覺的紅了一下,擲地有聲回答道:“不知道。”


    王意林咬緊嘴唇:“.……”


    特派員冷聲道:“雖然不清楚含義,但可以確定的是,[命運]正在逐漸將活動範圍擴大到下城。”


    “總之,不論[命運]在暗中籌謀什麽,上城議會對[命運]始終秉持一個方針——殺光他們。”


    王意林感受到了特派員不容置疑的態度,但他其實遠遠還未理解,“殺光”二字的分量究竟有多沉重。


    直到……


    一刻鍾後。


    作戰會議中,王意林在地圖上將11棟樓劃出紅圈。


    他說:“這段時間的嚴密監控,我們已經非常確定,這夥極惡成員就隱藏在11棟404號房內。”


    “我們不等大魚了,今晚就行動收網,把他們一網打盡,死活不論。”


    一眾全副武裝待命的巡捕房成員領命。


    “不夠。”特派員蹙眉,他搶過王意林手中的紅筆,將整個小區都圈成紅色。


    王意林錯愕的看向特派員,就聽特派員冷聲道:“[命運]的極惡成員都異常狡猾,他們行動一般會遵循明暗兩條線,即至少有兩組人互相然後掩護。”


    “11棟樓404既然暴露,那可能還有一組隱藏更深的,就隱藏在附近,和我們一樣也在時刻監視注意404的動態。”


    “我們監視是為了抓捕,他們監視是為了預警。”


    王意林承認特派員說的很有道理,可那又如何呢,他們並未發現另一組人的藏身之所啊。


    王意林試探性問道:“所以,我們要用這夥人逼另一夥人現身?”


    特派員覺察出王意林真有點蠢,遂直白道:“他們不會現身的,如果現身,明線上這組人不就白白暴露了嗎?”


    王意林好像懂了,但不太敢確定,他看著地圖上那個碩大的紅圈,腦門溢出冷汗。


    特派員手指點點紅圈,聲音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冷酷:“全部殺光。”


    不光王意林,聽到的捕頭也全都呆立當場,心裏打了個哆嗦。


    他們平日裏雖也從未太在乎空白民的生死,製造或亂抓的冤假錯案也不少,但,像這樣隨筆畫個圈,就冤殺成百上千條人命……還是想都不敢想的。


    見王意林半天不吭聲,特派員費解的皺眉:“有問題?”


    王意林咽口唾沫:“這個小區可能住了上千口人?”


    特派員認真點點頭:“我知道,所以呢?”


    王意林硬著頭皮回答:“人太多了啊。”


    特派員嗤笑出聲:“老破小裏住著的都是空白民,沒錯吧?”


    王意林:“基本都是,但可能也有少部分是低等階的公民。”


    特派員:“對於低等階公民的死亡我很遺憾,但這是必要的犧牲。”


    王意林牙齒都在打顫,他這一輩子,恐怕都沒有想過會從自己嘴裏說出如此有人性的話:“可還有上前空白民,他們大都是無辜的,他們也是人啊。”


    特派員神色逐漸不耐煩,他拍拍王意林的肩膀,幽幽道:“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沒理解啊?”


    王意林:“???”


    特派員歎氣:“空白民像是野草,死掉一茬還一茬,所以我們要在意的是[命運],他們像鬼火把一切焚毀成白地,必須全部殺光!”


    王意林腦殼發麻,他對上特派員黑白分明的眸子,終於領悟對方話裏蘊含的重量。


    [命運]是不是鬼火,他不知道,但你是真的會把一片地鋤到寸草不生啊~


    四周的捕頭全都嗓子發幹,馮矩站在隊列裏,後脊背也是陣陣發涼。


    不愧這就是上城下來的人啊,是真的讓他們集體開眼界了。


    特派員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他渾不在意,食指和拇指習慣性的摩挲著胸口的家徽,笑道:“王局長莫不是在質疑議會的方針,還是同情…..[命運]?想放跑他們?”


    王意林連忙搖頭:“沒有,隻是巡捕房的人手不夠,怕是……”


    特派員聳聳肩膀,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徽章,圖案和他胸口的一模一樣。


    他把其交給王意林,囑咐道:“你讓人持這枚徽章,交給調查兵團的周一夫,他會知道怎麽做的。”


    王意林結接過徽章,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馮矩,你去。”他把徽章又交給馮矩,沉聲道:“速去速回。”


    馮矩雙手接過徽章,臉色陰晴變幻,最後也沒說一個字,隻冷硬的敬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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