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焚化間內。


    三具厄屍堆疊起來,像個小土堆似的在火焰中融化。


    劈裏啪啦的聲音,是屍油在高溫中濺射。


    一——二——三——四……拖長的節拍聲,來源與爐火旁,正在僵硬擺動姿勢的…..馮睦。


    對著融化的厄屍正臉,在以1/2的速度打鍛體操,多少看起來有一點點怪異,顯得太不尊重死者了吧~


    王建目瞪口呆的坐在門口抽煙,心裏腹誹:“昨天打基礎拳法,今天打鍛體操,馮睦他是不是腦子有點大病啊。”


    “是因為退學不能參加高考,太受刺激了嗎?”


    王建幾次想勸馮睦停下來,都不參加高考了,還練個錘子呦。


    但是他不敢勸,生怕刺激到馮睦,害對方病情加重了。


    “哎,打的是真爛呦。”


    王建看了一會兒,就收回目光,對馮睦的根骨有了清晰認知。


    筋骨僵硬,動作遲緩,除了一點蠻力,隻剩下慘不忍睹嘍。


    “要不今天下班,帶馮睦去黑市轉轉,散散心,換換腦子?”


    王建還是蠻講情誼的,實在不忍心看同學一遍又一遍在焚屍間打鍛體操,怪瘮人的。


    王建絕不會承認,他是怕馮睦再多打幾遍,厄屍會忍不住從火爐裏跑出來,跟他一起搖擺了。


    畢竟,能轉變成厄屍的,生前武道修為都不俗且很熱愛,否則,也不沒資格走上邪路不是?


    可惜,早上的三具厄屍還是沒出貨。


    兩手空空去逛黑市總歸不美。


    馮睦挺想去黑市的,但他不著急,中午吃飯的時候婉拒了。


    “手上就一塊黑核,不會賣也沒錢買,去了也就長個見識,當務之急還是抓緊時間練級最重要。”


    馮睦能分清輕重緩急。


    下午又運來四具厄屍和一具正常的女性屍體。


    四具厄屍爆了一粒黑核,按順序輪到馮睦手裏,如此,他口袋裏就有兩顆黑核了。


    等於萬裏長征又邁出了堅實的一步,可喜可賀。


    女性屍體是正常人,卻是非正常死亡,因為屍體的半邊脖子都被捅碎了,一對眼珠子至死都睜著沒合上。


    見馮睦終於停下鍛體操,王建內心稍舒口氣,笑道:“咋了,沒想到咱們這還燒正常屍體?”


    馮睦悄然移開目光,雖然隻一麵之緣,但他認出死者了,是王薇的母親。


    王薇是被鄭航砸死的。


    王薇的母親是被刀捅死的。


    短短一周,都死於非命,要在地下團聚了。


    馮睦臉上沒露出情緒,順著王建的話問了句:“嗯,咱們不是隻燒厄屍,這哪送來的?”


    王建撇撇嘴:“規定上咱這兒隻接厄屍,實際上嘛,懂的都懂。”


    王建是不喜歡處理人屍的,因為不爆黑核,也不給加班費,屬於白幹,所以他動作稍顯粗魯,把屍體扛起扔進焚化爐。


    馮睦幫忙搭了把手,就聽王建隨口道:“巡捕房的車拉來的,聽說人昨晚在醫院被人捅死了。”


    馮睦哦了聲,引燃開關。


    從鐵板孔內竄出的火蛇,並不挑食,來者不拒把屍體吞掉了。


    馮睦燒厄屍已然燒了幾回,但燒人屍,這還是頭一回。


    燒鄭航那次不算,那次隻剩碎骨了,燒起來沒啥畫麵。


    馮睦盯著看了一會兒,發現了兩者的不同。


    厄屍骨頭更硬,皮肉更厚,燒起來帶響兒,和其猙獰的外表一樣,很不老實,需要隨時看護著翻麵,要不燒不幹淨。


    人屍就不一樣,骨軟肉鬆,放在火裏,你看著那臉皮脫落變形,皮囊融成爛泥,整個過程說不出的安靜。


    馮睦內心感慨:“厄屍從誕生的一刻就注定引人矚目,而多數人,從生到死都未對世界發出過聲音,是啞巴。”


    王建不覺得自己是啞巴,所以他對馮睦說:“下次燒人的時候,火開最低檔就行,人好燒。”


    馮睦狐疑的看過去,那眼神似在詢問,你這是在替廠子省油錢?


    王建看傻子一樣說道:“火太大,熱的慌。”


    “你說的好有道理。”


    馮睦隨口回了句,然後愣住,他可沒覺得熱。


    很快,馮睦就反應過來:“因為骨頭裏的涼意,所以,我耐高溫,這又是[食鐵者]帶來的一項隱性福利?”


    厄屍的骨灰需要裝箱回收再處理。


    人屍就沒那麽麻煩,被王建找個盆子,隨手揚在空氣裏,沒一會兒,就被風吹散在空氣裏,沒了痕跡。


    王建點根煙,毫不在意的解釋道:“能送到焚化廠燒的,都是沒了親人的空白民,隨便灑哪裏都沒人管,不然送的應該是殯儀館。”


    馮睦同樣明白這個道理,若不是激活了係統,他這輩子的結局也是被人揚在空氣裏。


    他了然的點點頭,收斂亂七八糟的思緒,繼續心無旁騖的打鍛體操。


    王建頗為無語,本來想找個同學陪自己上班,平日,燒屍之餘能聊個天解個悶兒,結果,天天在這表演鍛體操。


    不是,


    圖啥呀。


    馮睦一下午打了7遍鍛體操,平均一遍時長23分鍾。


    王建一下午抽了7根煙,平均一根間隔23分鍾。


    七點下班,兩人各自帶點疲憊的打招呼回家,一個身累,一個心累。


    馮睦快速騎行,途經47中時,恰逢學校放學的時間,他刻意放緩了速度,眼睛窺著,耳朵豎著。


    早上那些拿著單子的幫派混混還在。


    “你叫張成是吧?”


    “我是,你幹什麽?”


    “3月15號放學後,你去哪裏了?”


    “你啥意思?”


    “問你話你就回答,哪那麽多屁話。”


    滿臉橫肉的混混,對照著單子上的頭像照片,堵上個學生,正在粗暴的詢問。


    沒敢太停留,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馮睦隻模糊聽到幾個問題,蹬著車子便騎遠了。


    馮睦心道:“3月15號是我係統激活,也即是王薇與鄭航的死亡時間。”


    “青狼幫是從作案時間入手在調查走訪!”馮睦眉頭蹙成八字,“一個幫派,竟然在搞走訪調查,看起來比巡捕房都專業,還有王法嗎?”


    馮睦還察覺到一個細節:“那些混混並沒有找上每一個學生老師,這就說明他們不是在盲目撒網,而是在有針對性的甄別。”


    顯然,青狼幫縮小鎖定了懷疑範圍。


    這種情況在馮睦的預設裏,是最壞的那一種。


    馮睦深吸一口氣,腦子瘋狂的轉動:“不要慌,隻是縮小了範圍,還未鎖定我,況且,我也未必就在懷疑範圍裏。”


    馮睦自覺並未在現場留下什麽馬腳,但畢竟是初次作案,信心也不是特別足。


    何況,他當時偽造現場的假想敵是巡捕房,事實上,巡捕房也的確被他騙過去了。


    可問題是,現在的敵人是青狼幫,對巡捕房奏效的手段,對青狼幫也能奏效嗎?


    倒不是說一個街頭幫派比巡捕房更懂查案,而是後者的手段路數更難揣測,情況也就更凶險。


    至少,對普通人而言,幫派的手段一定比披官皮的更駭人聽聞,且反偵察效果大打折扣。


    “要怪就隻能怪我上輩子光看了3000集柯南,沒看3000集黑澀會,淦!”


    馮睦把自行車鎖在樓道,抬頭爬樓梯的瞬間,眼底閃過一抹陰沉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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