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巒枝說?:“奴婢下午出門采買東西。”其實是剛對付完謝慕賢心情?有些亂,便出門逛逛順便買東西。


    “回來?的時候車子不知道怎麽回事?歪了一下,差一點撞到路過的一個婦人,不過還是連累她摔了,她本就腿腳不好,走起路來?有些瘸,奴婢不好意思,就讓馬車送她回家,然後才知道這婦人是開香鋪的,一間很小的鋪麵,就在王府附近的一條巷子裏,挺近的。”


    謝巒枝回憶起下午的見聞頗有些感歎,“那婦人雖然容貌有損還瘸了一條腿,卻是個自強不息的,自己製香來?賣貼補家用,她家男人也是個體貼,不怎麽說?話卻待那婦人很體貼,我去的時候正在殺魚準備燒飯呢。”


    朱炯瞥她一眼,“這樣的體貼有何用,他若再有本事?些,可以請下人來?殺魚燒飯,更不需要?他夫人拖著瘸腿拋頭露麵賺這些辛苦錢。”


    謝巒枝難得地頂撞了他一句:“殿下,本來?普通人家有餘錢請幫傭的很少,當丈夫的願意幫忙分擔已經?很好了,若有餘錢他們肯定更願意攢起來?留著急用。”她曾經?也是被銀子煩惱過的人,深知平頭百姓賺錢養家有多麽不容易。


    朱炯其實也不是何不食肉糜不知道世道為何的人,他隻是看謝巒枝臉上那種向往之情?有點覺得刺眼罷了。


    朱炯默然,表示不與她計較。


    “奴婢本來?是覺得心中?歉疚,就想從她的店裏買一些香照顧生意,當做給她賠禮,結果沒想到,試了以後發現味道意外地好,每一款都十?分喜歡。”


    想起當時在店裏試香的經?曆,謝巒枝依然覺得十?分新奇,她原本沒有抱任何期待的,卻沒想到在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店裏聞到了許多比大店裏更好聞的香味。


    當即,她就立刻買了許多不同味道的熏香和香包。


    謝巒枝繼續道:“殿下你之前不是讓奴婢去問一問先皇後娘娘留下的香囊裏麵是什麽香麽?奴婢之前問了許多香鋪,都問不出個所以然,然後我就想,這家店既然賣的熏香如此好聞,這婦人在香道上肯定也有一些鑽研,不如讓她也試試好了。”


    朱炯聽到這裏動作?一頓,目光探尋地看向謝巒枝的臉,而後他問:“她聞出來?了?”


    謝巒枝點點頭,開心道:“殿下沒有想到吧?奴婢當時也嚇一跳,沒想到這件事?兜兜轉轉,最後竟然是以這樣奇妙的方式峰回路轉,以為尋不到答案的時候查到了答案。”


    朱炯的唇角抿起,“那麽是什麽?”


    “那婦人說?應當是用了零陵草、白芷、梔子、香茅、燕尾菊、烏木、石蘭這七種香混合製成?的。”


    朱炯問:“她店裏有賣麽?”


    這個問題她當時也問了那個婦人,那個婦人滿臉歉意地說?:“這位小姐對不住,小店沒有這樣的香,烏木比較貴,小店從來?不用的。”


    朱炯說?:“給她材料她能做出來?麽?”


    謝巒枝輕輕搖了搖頭,“她說?配比沒有辦法聞出來?,但裏麵最重要?的應該是零陵草,殿下如果喜歡這個味道,可以單用零陵草就夠了,味道會最接近,她家也沒有零陵草賣,奴婢就去其他店買了一個。”


    她從旁邊的匣子裏取了一個香包出來?,她走到朱炯身旁,伸手將香包放到朱炯的鼻子下方,“殿下可以試著聞一聞,是你想要?的味道麽?”


    朱炯仿佛石像一般久久地沉默,就那樣坐著,一動不動,謝巒枝也並不催促,就那樣拿著香包站著,垂首看著他。


    過了仿佛很久很久,朱炯開口了,“是這個味道。”


    謝巒枝鬆口氣,笑道:“終於找到了。”


    朱炯接過她手中?的香包,“原來?是零陵草啊。”


    “如果殿下喜歡這個味道,奴婢去訂一些以零陵草為主材做的香料?再用上那個夫人所說?的其它?香味,雖然不能做得一模一樣,但肯定會很接近先皇後娘娘所合的香味。”


    朱炯卻搖了搖頭,“不必了,哪怕再像,也不是真的。”


    他不喜歡替代?品,不管是人還是物,隻有真的才是有價值的,虛假的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他把香囊遞還給謝巒枝,“收起來?吧,孤不需要?了。”


    “是。”謝巒枝心情?有些複雜,輕聲應下。


    “另外——之後屋子裏的熏香就換成?你剛買的這種吧,把原來?的換了。”他繼續吩咐到,“相比那些名氣大的,這家味道更好一些。”


    得了朱炯的話,謝巒枝有些替那婦人開心,“她若是知道能拿下代?王府的生意,肯定很高興,明?早我就去找她,說?不得他們家以後會因此成?為老字號呢!”


    朱炯不再繼續關?注熏香之事?,他拿出棋盤對謝巒枝說?:“阿巒,陪手談一局。”


    謝巒枝在經?曆過去三年這麽多次慘敗之後,心態已經?鍛煉得十?分平和了,哪怕輸得再多也絲毫沒有任何波瀾,隻追求下得開心盡心,也就是想如何走子便如何走子。


    朱炯一邊落子一邊問:“今天你兄長來?找你了?”


    謝巒枝盯著棋盤,隨意點點頭,“是,今天他的確是來?了。”


    “他有什麽事?麽?”


    謝巒枝說?:“無事?,隻是來?京城了所以順便探望奴婢一下而已,這幾天他便回了。”


    “孤記得你說?你兄長並不喜歡你?”朱炯問,“他可有難為你?”


    “沒有,奴婢與他現在就是普通兄妹關?係,遠香近臭嘛,也許因為幾年不見的關?係,兩人都更穩重了,所以這次見麵挺順利的,聊了幾句家常,相互問候幾句。”謝巒枝盡力保持鎮定,語氣很平常。


    她現在十?分希望朱炯的注意力可以從“謝慕賢”身上移開,在他麵前提這個名字,總讓她有種做賊心虛心驚肉跳的感覺。


    然而朱炯偏偏不隨她願,又說?到:“孤記得,你兄長……是叫謝慕賢對吧?”


    謝巒枝嚇一跳,眼睛瞪圓呆住了,愣愣看他,而後突然反應過來?,“這也是殿下當年從資料上看到的吧?給殿下這些資料的人真是神?通廣大,似乎什麽都能查到,不過最關?鍵的還是殿下記性好。”


    朱炯點點頭,“他的確神?通廣大。”


    其實他自己也有些詫異,他為何會對幾年前看到的一個名字記得如此清晰,絲毫遲疑都沒有,就這樣清楚地想起來?了,仿佛刻在腦子裏一般,看一眼便忘不掉。


    他說?:“這個名字取得不錯。”這仿佛也是一個給他自己的解釋。


    謝巒枝說?:“我們的名字都是我祖父取的,祖父希望他學?習先賢德行,追隨前人腳步。”


    “他與你既然是兄妹,那你們二人長得相似麽?”


    聽到這個問題,謝巒枝仔細回想了一下謝慕賢的容貌,又比對了自己的容貌,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和謝慕賢的容貌的確是相像的。


    “應該是像的吧,我們都長得像父親。”


    朱炯打量著她的麵龐,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什麽。


    謝巒枝幹笑一聲,“殿下,我臉上有東西麽?為何這樣看著我?”


    “我在想如果你是男子會是什麽模樣,你說?你和你兄長很相似,但是我很難想像你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樣子。”朱炯說?,“我有點好奇了。”


    謝巒枝說?:“這有何難,殿下想看的話我明?天穿男裝給你看。”隻要?不要?對謝慕賢好奇想要?看他就行了,謝慕賢若逮住機會定然會糾纏,他還是離京城越遠越好,他多留一日?,她的眼皮就多跳一日?。


    朱炯想了想,立刻駁回了她的想法,“不了,你還是現在這樣子就行了。”


    與此同時,京城的一個角落,謝慕賢也找到了一家名為和盛堂的綢緞莊,點名要?找和掌櫃。


    “你是——?”掌櫃的問。


    謝慕賢說?:“我要?見一個姓龍的眼角有疤的男人。”


    “我們這裏沒有這樣的人。”


    “他說?了,我要?是有可以提供的消息,就給京城的和盛堂綢緞莊送信,難道京城還有別?家也叫這個名字?”


    聽他這樣說?,掌櫃的麵色一變,謹慎地審視了他一番後問:“那你是誰呢?我要?如何通報?”


    “你和他說?,我是岷縣謝家的謝慕賢,代?王身邊的婢女謝巒枝的哥哥,他兩年前找過我,自然就知道了。”


    “行,我知道了。”掌櫃的說?,“你現在住哪?”


    “東橋客棧。”


    “我會告訴他的。”掌櫃的說?,“你可以走了,回去等消息吧。”


    謝慕賢還想說?些什麽,但想了想又忍了回去,憋了一句:“讓他快些,我可等不了太久。”


    兩年前有一個姓龍的奇怪男人找上他,事?情?也很簡單,開門見山就問他要?關?於謝巒枝的消息,他雖然有些奇怪和害怕,但看在銀子的份上,還是把能說?的都說?了。


    但其實他平日?也不怎麽關?心謝巒枝,知道的也都是些平常事?,再仔細些的也說?不出來?,男人聽了後不怎麽滿意,而後又更直接地追問:“那你可知道有什麽把柄是可以拿捏她的?”


    謝慕賢問:“你……想做什麽?”


    男人冷冷地說?:“你覺得想幹什麽呢?識相的快點說?,我知道你們兄妹關?係不好,所以你也不用假惺惺在這裏裝樣子了,知道什麽有用的就說?出來?,好處少不了你的,如果你不配合,你到底是她哥哥,拿你來?用可好?”


    謝慕賢當時都快嚇傻了,連連搖頭,“真的沒有,壯士饒命啊。”


    那人本來?也不覺得謝巒枝一個尋常小姑娘能有什麽大的把柄在家裏,逼問一番無果後也就放棄了,隻告訴他若想起什麽第一時間來?送信。


    謝慕賢也是這次在謝巒枝那裏吃了苦頭之後才突然想起來?的,他其實的是確有謝巒枝的把柄的,雖然這原本是打算用來?討好她的,但換個角度想,用得好的話何嚐不是謝巒枝的軟肋?


    幾年前謝巒枝的生母又給謝巒枝帶了一次信,謝家收信的都是守門的老仆,那老仆是謝慕賢生母帶來?的,自然會更聽謝慕賢的話。


    自從謝慕賢發現李家會給謝巒枝寄東西之後便和這老仆說?了,凡是給謝巒枝的信都送到他那裏去,這一次自然也沒有例外。


    謝慕賢從這封信裏隻拿到二十?兩銀票,是謝巒枝的生母攢下來?給她的,信上還說?了她後來?嫁的夫婿死了,打算帶著她弟弟去滄州靜安縣投奔姐妹。


    她在那裏尋了一份燒飯的差事?,這二十?兩給謝巒枝,如果她在岷縣日?子不好可以用這錢當路費去投奔她,如果過得好就留著,當是給她的嫁妝。


    謝慕賢拿了錢把信隨手就丟到了一邊,心裏冷笑——他才不會這麽好心去幫那對下賤母女團聚呢,謝巒枝不是想她娘麽,讓她想去,一輩子都找不到最好。


    這次來?京城打包行李的時候,收拾到這封信的時候原本是打算直接扔了的,鬼使神?差的他最後又改變了主意放進了包袱。


    結果沒想到啊——這不就可以用上了麽?


    謝慕賢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啊,這就叫時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第55章 引起殺氣的人


    自從那?天?上門之後, 謝慕賢便再沒有了音訊也沒有來找過謝巒枝,謝巒枝以為他依約乖乖回到了岷縣,卻並不知道謝慕賢正處心積慮想要在京城謀求一份富貴, 因?此招惹上不該招惹的麻煩。


    謝慕賢在?客棧焦慮地?等了兩?天?之後,兩?年前去岷縣找過他的那個姓龍的男人果然出現了。


    一見麵也沒?有太多廢話,直接就讓他把東西交出來。


    謝慕賢把?信送上,解釋道:“謝巒枝她那個娘還有弟弟都還在, 謝巒枝一直想找到他們?母子?二人,壯士你順著這封信說的地方去找, 隻要把?人拿到手裏,謝巒枝保證乖乖聽話, 想讓她幹什麽她就會幹什麽。”


    姓龍的男人仔細看了信, 滿意地?笑了, 直接放進?自己懷裏, 他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若能策反代王身邊最親近的侍女,在?娘娘麵前他絕對是大功一件。


    他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銀票放在?桌上,起身便想門外走?去。


    卻沒?想到謝慕賢竟然出聲叫住了他, “等一下——”


    “你是貴妃娘娘的人對不對?”


    男人頓住腳步。


    見狀謝慕賢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真賭對了, 他說:“我不求財,隻求娘娘提攜, 我一定會對娘娘忠心耿耿一片赤誠,為娘娘鞍前馬後。”


    他想,謝巒枝拿代王來壓他又如何, 難道他就沒?辦法了麽?他可以投奔貴妃娘娘呀,這以後究竟是什麽情形還不知道呢, 若貴妃娘娘和二皇子?上位,她謝巒枝還不是得向自己乖乖求饒。


    一想到那?日在?代王府謝巒枝對待自己的方式,謝慕賢就覺得心口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被任何人小瞧了都可以,唯獨那?謝巒枝,若一輩子?被她壓著,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他又懇求道:“壯士,我是真心的,求您幫忙引薦一下,我一定能夠幫到娘娘的。”


    龍姓男人緩緩轉過身,掩去眼底的寒芒,笑道:“你有這樣的想法我很欣賞,娘娘也正缺少你這樣的人才,但具體怎麽安排還得看娘娘的意思?,你先在?這裏等兩?天?,我有消息就立刻來找你。”


    謝慕賢大喜過望,“那?就有勞壯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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