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麽多人麵前,盧恩成被陳叫山狠狠打了一巴掌,盧恩成頓如一頭發瘋的狂獸,朝陳叫山撲去……


    陳叫山眼睛原本看向別處,突然一下,轉過頭來,兩道目光猶如磨得雪亮雪亮,陰寒陰寒的兩柄利刃,直刺盧恩成……


    盧恩成身子被施了定身法,僵住了:從未見過陳叫山有這般目光,那是大怒,那是決絕,那是六親不認,那是一眼幾欲殺人的目光!


    西內院裏裏外外的人,一刹那,也都讀懂了陳叫山眼中那兩道目光,呈示而出的大怒、決絕、六親不認、一眼幾欲殺人的感覺來……


    空氣仿佛被凝滯,天與地之間的距離,似乎被壓短了,壓扁了,令人感到窒息……


    誰敢上前來多說一句?


    “押到中廂房去,綁嘍!”陳叫山將手一揚,眼睛望向天,“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開門……”


    鵬飛和鵬天衝上來,一把扭住盧恩成的胳膊,反剪至身後,狠狠拖拽著,朝中廂房裏押去。。


    “陳叫山,你是盧家的女婿,你想殺老子嗎?”


    “陳叫山,你忘恩負義,你不得好死!”


    “陳叫山,你快把我放了……陳叫山,陳……唔唔……”


    鵬天怎能容忍盧恩成叫囂不休?一把將盧恩成的嘴巴捂住,令其兩腿亂彈著,頭發亂甩著,衣衫抖顫著,橫豎褶皺變化,但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來了……


    滿倉和黑蛋、鵬雲、大頭、二虎,遂即也朝中廂房走去……房門遂即關上,屋裏頓時傳來桌椅傾倒的聲音……


    常海明和邱大為,朝周圍的人紛紛使眼色,沒有一個人不領會,大家便都默默地轉了身,緩緩地散去……


    老夫人將拐棍兒在地上,使勁地一戳,微微歎了口氣,亦轉身朝外走。陳叫山兩步跟上來,雙手攙扶住老夫人,老夫人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向陳叫山,臉上竟是笑,“叫山,你忙吧,我自己能走……”


    禾巧和芸鳳,齊齊望了一眼陳叫山,便都走過來攙扶老夫人,起先攙扶老夫人的兩個丫鬟,插不上手了,便過去牽了誌雁的手,誌雁一下拽住了老夫人的衣角,連連地扯,“婆,婆,等等我,等等我呀……”


    人們各自都走著各自的路,惟獨陳叫山,一個人,釘在原地!


    秋雲站到陳叫山跟前,眼睛竟有些潮潮潤潤的,嘴唇動了幾下,但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在這個大的家族中,曾經有過怎樣的故事……


    自己的男人,不過是個外來戶,一步,一步,成了這個大家族裏的頂梁柱!


    禾巧,芸鳳,她們都算是盧家本體的人。而我,秋雲,不是……


    自己的男人,如今要對盧家本體的人動手,這會在盧家帶來怎樣的反應?


    秋雲想到這裏,也曉得自己的男人,是怎樣的性格,他決定了的事情,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左右於他……於是,秋雲終於沒有說出話來,轉了身,去攆誌雁了,“誌雁,誌雁,慢些走,別摔著……”


    西內院裏,一下顯得空落起來了……


    陳叫山的雙腳,釘在地上,沒有移動半寸,頭高高昂起,望向了天……


    麵瓜走了過來,在陳叫山耳邊一陣低語,末了,陳叫山便說,“那你就走一趟,去縣上知會一聲……”


    劉縣長調離樂州後,胡縣長接了任。


    胡縣長是洋州人,對於陳叫山在樂州一步步發跡的故事,比誰都清楚:陳叫山的取湫祭龍王,高價收購紅椿木,在西京城大敗日本第一高手,與其時的韓督軍交集頗深……及至後來遠赴漢口,威震兩江航會,結識袍哥會的瓢把子範老大,青幫老大杜先生……


    因而,胡縣長對於陳叫山,對於樂州盧家,那是相當敬畏!


    麵瓜到了縣府,胡縣長一聽說是盧家來人了,趕緊出來迎接,見了麵瓜,腰彎得腦袋都快貼到胸口上了,臉上掛著笑……


    麵瓜自然曉得胡縣長對陳叫山的敬畏,盡管胡縣長一再招呼麵瓜進去坐,麵瓜也隻是站在縣府大門口,腦袋昂揚著,“昨個江上出了樁案子,陳先生要辦置一些人,派我過來跟縣上知會一聲……”


    “曉得,曉得,我曉得……”胡縣長連連彎腰點頭,陪著笑,“陳先生盡管辦置,盡管辦置,有啥需要縣上輔助的,盡管開口啊!”


    “慢走,慢走哈……代我向陳先生問個好……”


    麵瓜回到盧家大院時,衛隊的兄弟們,將六號倉房一夥人,也押回來了。


    楊順成一見到陳叫山,痛哭流涕,“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會長,會長,我們錯了,我們不該啊……”


    煞氣王也參與了緝捕六號倉房兄弟的行動,這些人中,大多都是從上海一路跟過來的,甚至有幾個人,都參加過江陰海戰……


    煞氣王太清楚陳叫山的性格了,他知道:這一回,楊順成與一幫眾義社的老兄弟,注定是難逃一死的!


    “把他們嘴巴都封上!”


    煞氣王將手一揮,一幫兄弟上前,將六號倉房的人,全都用白布塞了嘴!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身為曾經眾義社的老大,煞氣王覺得是自己管教不嚴,自己也負有責任!


    “會長,此事怪我管教不嚴,我希望,同兄弟們一起上路……”煞氣王遂即也跪了下來,衝陳叫山抱拳拱手……


    楊順成聽見煞氣王並沒有替自己求情,反倒在說著“一起上路”的話來,近乎絕望了,“唔唔”地叫著……


    陳叫山不願看見兄弟們一個個地雙膝碾地,跪在自己麵前,便轉過了身子,背對著他們……


    此時,衛隊兄弟們也齊刷刷跪下,但所有人,都不曉得怎樣去說求情的話……


    “去通知夥房,做幾桌好菜,地窖打開,把陳藏的豐樂橋酒,全部抱上來……”


    陳叫山背對著兄弟們,將手高高地舉過頭頂,一揮,“兄弟們跟我這麽長時間了,今天,我們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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