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得透,到天黑下後,驟然一停,夜空被洗得幹幹淨淨,一片烏雲也沒有,月亮銀銀,掛在海的空……


    吃過了“結盟飯”,喝完了“誓師酒”,橋眾義社的兄弟,被分成了幾撥人,踩一地銀光,各自去完成各自的任務……


    體質相對弱的兄弟,去了化工廠,化工廠的一些機器設備,相對零碎,輕便,而化工原料等物,裝在圓桶,可以滾動而行,相對省力。


    一些有眼竅的兄弟,則去了印刷公司、紗廠,在技術勞工的指導下,幹拆卸工作。


    另一撥精壯壯的漢子,一身的腱子肉,豪勁無,兼幾碗白酒下肚,正可去搬運軍工廠裏那些沉重無的大家夥!


    其餘的人,是陳叫山經過詢問、挑選下來的船工,他們去了分埠小碼頭、船務局,航會的兄弟們,要對他們進行最短平快的培訓,令其熟悉輪船構造、海事應變、配貨轉運等等知識……


    時間最寶貴,分秒必爭!


    紛亂人群,邱大為盡管心頗有埋怨,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拿出兩江航會副會長的氣概來,挽起袖子,身先士卒,投入到搶運大軍去……


    杜公館。


    牆的掛鍾“哢嚓哢嚓”地轉動著指針……


    “我很敬重諸位的勇氣和決心!但是,我不得不說,此次搶運,風險極大,我們麵臨的困難,超乎想象……”


    杜先生從南京邀請來海軍部艦征司一位姓龍的少校處長,龍處長聽完陳叫山和船務局代表、實業代表們的匯報,表情嚴肅,末了,竟說,“所以我建議,最好還是取消這次搶運吧!”


    杜先生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但由於龍處長是客人,軍界的重要客人,杜先生不便多說,抓過茶壺,親自給龍處長杯裏添了茶水……


    窗外的月光,傾灑進來,流水一般……


    大圓桌前,寂靜一片,大家圍坐著,聽著杜先生倒茶的“汩汩”聲音,仿佛那自茶壺嘴裏流下的細細一股茶水,在月光映照下,像一股寒流,涼透了除龍處在以外的每一個人的心……


    “戰略是對的,也是光明的,有著深遠的意義!”


    龍處長見大家都不說話,似乎曉得與會者的心思,便說,“可是,你們並不曉得,在當今世界海軍軍事作戰實力排行,歐洲以英國為第一,北美洲以美國為第一,論到亞洲,日本則是第一……”


    陳叫山咬著牙,太陽穴一鼓一凸,深深吸一口氣,胸膛隨之鼓得高高……


    “一戰時,我們與日本展開過海戰,大家多讀幾頁書,想必便都曉得,最後我們是怎樣的結局……”龍處長環視眾人,“無論從海軍部的總務司、軍衡司、軍學司、軍械司,還是到我們艦政司,甚至總部、政務、常務的峰將、將們,都是怎樣的出身?我說句客觀的話,在陸作戰,我們或可利用地域之廣博,同日軍展開迂回,可在江海,真的是……”


    “夠了!”


    龍處長的話未說全,孔先生將拐杖在地狠勁地一戳,厲聲將其喝斷了!


    “龍處長,你是杜先生請來的客人,當著杜先生和陳會長的麵,老朽本不該傷你麵子……可是,你一口一個日本實力,日本實力,對,人家沒有實力,拿什麽來侵略國?鄉野婦孺都知曉的道理,你一個海軍部的少將處長,用得著大費口舌嗎?”


    “你……”


    龍處長從軍裝口袋裏,掏出一方白手帕,連連地擦著額的汗水,嘴唇哆嗦著,戴著白手套的手指頭,連連地衝著孔先生指指點點,卻多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是,日本人有實力,我們國人沒實力,那我們還抵抗什麽?舉手投降好了嘛,既保全了性命,沒有那麽多同胞流血,國土也不用千瘡百孔,多好哇!龍處長,你說是不是?”


    龍處長被孔先生問得臉青一塊、白一塊、黃一塊,紫一塊,卻還是無言以應……


    “打得過,要打,打不過,更要打!小小一個島國,憑一點野心,憑所謂的軍事實力,把我們嚇破膽了嗎?”


    “從東北,到華北,一路打過來,****勝過幾場戰役?是,沒有幾場,這我們都清楚……可每一個了戰場的將士,哪個說過屈服的話?死死,犧牲犧牲,流血流血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死人,還叫打仗嗎?”


    “幾個月前,我們運往華北一批炮彈,廠部的人隨後帶給我的清單信箋頭,印著八個紅色大字,敢問龍處長,你曉得是什麽嗎?”


    “不逐日寇,誓不生還!”


    孔先生將拐杖一丟,站起身來,手指向窗戶,手指顫顫巍巍,“前天,在前天,霞飛路一夥青樓女子,舉著旗子遊行募捐,她們喊的什麽口號?恨不生為男兒身,衝鋒戰場保家園……”


    “龍處長,你身為堂堂少將處長,說這些話,令人寒不寒心,寒不寒心啊?”


    龍處長再也忍不住了,將帽子從大圓桌抓起,朝腦袋一扣,“無知者無畏,真是無知者無畏!你們鬧,你們好好地鬧,告辭”


    杜先生眼睛閉了一下,遂即睜開,並未起身,隻擰腰微微一拱手,“慢走……”


    牆的掛鍾“哢嚓哢嚓”地轉動著指針……


    “龍處長肯定認為我們迂腐,甚至是荒唐啊……”陳叫山淡淡一笑,笑容遂即消失,目光變得尤為堅毅,“我們現在算是背著水牛山,已經到了半山腰了,水牛,放不下來,山呢,還得爬!”


    “既然人家不願相幫,我們何須仰人鼻息?來,我們繼續討論……”


    杜公館內,一間房裏,燈光徹夜長明……


    月光照耀下的海,今夜,並不平靜……


    一群嘴裏噴著酒氣的漢子,用滾軸支著龐大的鐵疙瘩,眼珠子掙得通紅通紅,像要拚了性命一般,一下下地拽、推……


    軍工廠的戰事代表,為提升眾人士氣,說,“來,我教大家唱一首軍歌吧!”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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