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後,杜先生將陳叫山單獨叫到一間屋裏,說,“叫山,木林阿三的事兒,我慢慢來辦,他現在警覺得很,我不打不說,一打,必須打!至於他在原的爪牙門徒,你可以放開收拾,不必有顧忌……”


    陳叫山點點頭,“嗯,我曉得了……”


    杜先生忽地長歎一聲,“叫山,你對如今之戰局,怎麽看?”


    “打仗的事兒,我們未穿戎裝,未前線,想說也說不好……”陳叫山低頭喃喃著,複又抬了頭,目光堅毅起來,“我們用我們力所能及的方式,支援國家吧!我始終相信小小一個島國,算一時張狂,也終究吞不下我大華國土,成敗得失,不過瞬息虛象……”


    “好,說得好!”杜先生擊節叫好,“叫山啊,每一個國人都如你這般的話,國家何懼小小倭寇?”


    杜先生遂即拍了巴掌,讓下人送來一瓶伏特加,杜先生親自擰開,倒下兩杯,“叫山,我酒力有限,今兒與你一聊,高興啊,來,幹了!”


    杜先生兀自端杯,一口氣喝幹了,用袖子掩了嘴巴,猛烈地咳嗽起來……


    陳叫山知道杜先生的肺不好,有輕微的哮喘,連忙拍撫杜先生的背,“杜先生,何必喝這麽急?”


    “不用管我,不用管我,你幹了,幹了……”杜先生連續地咳嗽著,臉脹得通紅,臉卻是燦爛的笑,“千千萬勇士,把血都灑幹了,這一杯酒,又算什麽?”


    陳叫山舉起酒杯,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杜先生又倒下兩杯酒,平複了咳嗽,卻又籲歎起來,“昨個夜裏,範老大給我來了電話,說他征詢了劉主席的意見,要脫了長衫,穿戎裝,去前線殺敵了,江湖一攤事兒,恐有疏漏,要你我二人,同心攜手,於後方共圖大計……”


    陳叫山深吸一口氣,眼前仿佛出現了範老大的身影,且瞬間又變得越發高大起來!


    杜先生身居江湖高位,言語總會韜晦,但陳叫山聽得出來範老大穿了戎裝,前線殺敵,惟恐自己在江湖有為難之處,托付杜先生照顧自己;另,其後在袍哥會,希望自己能召領兄弟們,幹一番事業,不負袍哥會血性!


    陳叫山一口將酒喝幹,杜先生也遂即一口喝幹……


    杜先生猛烈地咳嗽著,陳叫山為其找來幹淨毛巾,並拍撫其背,杜先生終於止了咳嗽,卻又蒼然地苦笑著,“可歎我喝杯酒都咳嗽,算我了戰場,非但不能殺敵,反給將士們添了亂,哈哈哈……”


    陳叫山心十分難受杜先生傾其財力,為前線將士募集糧食、被服、藥品、軍火,尚嫌不夠,又憑自己的聲望及麵子,號召更多名流朋友,為國募捐……


    是的,國難當頭,山河破碎,將士流血,同胞罹難,杜先生一腔熱血,恨不能持槍陣,痛殺日寇,以為快意,以抱國仇!


    有些話,無須說。


    聆聽,便是最好的尊敬!


    杜先生再去抓酒瓶倒酒時,陳叫山一把將其手握住了,“杜先生,情在酒,恨在酒,我替你喝了……”


    陳叫山倒下兩杯酒,先端起杜先生的酒杯,一飲而盡,遂即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幹了……


    杜先生哈哈大笑,末了,正色,眼睛透出冷冷之光,眉峰堆聚,牙根恨咬,抓過喝幹的空酒瓶,猛然擲地,玻璃飛濺,“小小日本,狼子野心,割不下你狼頭,我誓不罷休!”


    門外的杜公館保鏢們,聞聽房內有酒瓶碎裂之聲,猛然拔槍,開門而入……


    杜先生看見八個保鏢,皆持槍入內,有些生氣,仿佛這樣的行為,是對他與陳叫山兄弟情深的不信任,又或者,是攪擾了他擲砸酒瓶,怒罵日寇的淋漓之快意……


    但杜先生終究是杜先生,他自己說過“一等人有本事,沒脾氣,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氣,末等人沒本事,大脾氣”,心雖生氣,卻是嗬嗬一笑,將椅子一挪,與陳叫山並排而坐,胳膊搭著陳叫山的肩膀,“陳先生,我的好兄弟,你們認清了?”


    陳叫山明白杜先生此話之意從此之後,無論何時何地,青幫的兄弟們,必須時時處處地保護我陳叫山了……


    “先生請放心,我們明白了!”


    八個保鏢異口同聲,齊齊朝陳叫山一躬身,後退著出門,最後一人,又一躬身,低首,將房門輕輕關了……


    “叫山,此番來海,募捐的事兒,已經擺平,下一步,你還有些什麽事要處理?”杜先生問。


    杜先生的意思很明顯你如果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


    陳叫山笑著,先道了聲謝,末了,又說,“我自知力弱,一般說來,是杜先生幫我,我幫不杜先生什麽的……不過,若有杜先生不想做,不宜做,不方便做的事兒,給兄弟開個口……”


    杜先生大笑,“好好好,叫山總是不一般的,當真自家鐵心好兄弟啊!”


    略一思忖,杜先生又說,“嗯,目前來說,對付那個木林阿三,我管住蛇頭,讓他動彈不得,不敢亂咬人!你呢,專注收拾蛇身子,蛇尾巴……他在原、西北林林總總的門徒勢力,但凡有與他翻臉作對,棄暗投明的,便拉為我們自家兄弟!若是癡迷不悟,死不悔改,鐵了心要當漢奸的,殺!”


    夜已深,陳叫山出了金萊爾酒店,暗黑,陳叫山看見身後總是遠遠跟著幾個人,陳叫山不禁在心底感慨杜先生的手下,這般專業,又這般敬業,形影不離地保護我,寸步不離!


    唉,此番又落下杜先生的大人情了,不曉得何時才能還……


    陳叫山走進一投幣電話亭,投了幣,抓起電話,一陣撥盤,待電話接通以後,便說,“蝦米庸碌輩,泥鰍不竄,豪情壯誌望青天,搖鰭擺尾借勢翻……”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大哥,我是周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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