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至半夜,陳叫山將眾人的想法、建議,匯總起來其一,去豫西小麥豐產地區,直接收購;其二,挑一些坐地起價,囤貨待漲的老板,給予打擊,以正市場之風;其三,下下之策,是以貨易貨,哪怕將一些緊俏貨品,折了賤價,也要換回麵粉,支援前線!


    翌日午,許久未出門的陳叫山,帶了一夥兄弟,過江到了武昌。。


    在一家名為裕豐糧棧門前,陳叫山穿著風衣,戴著禮帽,特地將帽簷下壓,獨自一人走進店裏。


    糧棧老板正劈哩啪啦地撥著算盤珠子,見陳叫山進來,隻瞥一眼,便又低頭繼續打算盤,並問,“先生,買糧啊?”


    陳叫山四下環視一番,便說,“買點兒麵粉……你這兒麵粉啥價?”


    一聽說是買麵粉的,老板停止了打算盤,抬眼再看陳叫山,“先生,聽口音不是武漢人啊?要買多少?”


    陳叫山裝思考狀,末了,說,“依價論量,如果覺著價錢合適,自然多買……”


    陳叫山這一句“依價論量”,令老板重視起來,便說,“小袋三塊,大袋七塊五……”


    陳叫山心說這才沒兩月,價格飆漲這麽多麽?差不多翻一番了……


    “唉,這個……”


    陳叫山話未說全,未料老板卻又說,“價是沒得動!你要買給硬頭貨,法幣我不要……”


    陳叫山顯出為難表情來,“這不都一樣的麽……我這大老遠過來,銀洋也帶著不便啊!”


    老板興許是將賬目弄完了,將算盤一推,頗有些語重心長地說,“先生,看得出來,你是個實心買主,到了我店來了,也算是緣分哩!實話跟你說吧,你要做糧食買賣,趁早弄些硬頭貨,那紙紙片片的玩意兒,靠不住呀!唉,如今這兵荒馬亂的,越到後頭,越難……”


    “謝謝老板點醒……”陳叫山籲歎一氣,末了說,“你現在店裏有多少麵粉,我全都要了……”


    老板驚愕不已,這才重新打量起陳叫山來,一番打量後,卻忽地連連擺手,“這買賣沒法做,沒法做……”


    這時,外頭忽地走進來幾人,遠遠便喊,“陳會長,陳會長,你咋親自過江來了,也不給兄弟提前知會一下……”


    來者正是斧頭幫的王嘯。


    昨個夜裏,陳叫山打電話給王嘯,要他留意一下武昌這邊的情況,看有哪些貨棧、糧店在對外組織麵粉。王嘯呢,自然不敢怠慢,一大早便派了兄弟,各處察看,他自己也親自出馬了……


    陳叫山讓一夥兄弟留在店外,是想一個人消消停停,低調地來探個市場究竟。


    在武昌這地界,街哪怕多出來幾隻螞蟻,王嘯也能第一時間留意到,更何況陳叫山從漢口帶了十幾個兄弟過來,王嘯途徑至此,一眼便瞥見了……


    聽見王嘯喊陳叫山為“陳會長”,糧棧的老板,頓時一怔,“陳……陳會長?”


    王嘯隔著櫃台,一巴掌拍在老板的肩膀,“我說宋牙子,陳會長過江來跟你做買賣,你還愣怔個什麽?”


    顯然,王嘯這般一張揚,違背了陳叫山的本意,事已至此,陳叫山笑著拱手,“宋老板,鄙人陳叫山……”


    宋老板連忙又點頭,又彎腰,急慌慌朝櫃台外走,“陳會長,陳會長,裏麵請,裏麵請,實在對不住……”


    “不瞞陳會長,今年這行情,怪得很哩……”眾人坐下後,宋老板一邊為陳叫山倒茶一邊說,“山東、河北那頭,今年麥子都不好,局勢又亂,聽市府的朋友說,國倉裏也癟著呢!現在啊,大家心裏都沒譜,也不曉得這仗,到底要打到啥時候去……唉,兵荒馬亂的年月,千金貴,萬金貴,糧食還是最金貴……”


    “宋牙子,你扯那些虛話做啥?”王嘯笑著說,“你直接說,你能搞到多少麵粉吧?”


    “實不相瞞,我現在庫裏也十多袋麵粉,叉糧的人,月初都派出去了,到現在也沒個信兒……”宋老板一臉愁苦狀。


    “宋老板,別家糧棧,是不是情況跟你差不多?”陳叫山歎著氣問。


    “唉……隻會我差,沒幾家我強的!”宋老板苦笑著,連連搖頭……


    從裕豐糧棧出來,王嘯對陳叫山說,“大哥,我看是這樣,我給你把武昌這頭捋一遍,挨個捋,算是杯水車薪,能多一點是一點嘛!”


    陳叫山一揚手,“大家都不容易,在這節骨眼兒,咱硬卡人家,不仁義……嘯啊,你還是幫我盯著點兒,但凡遇到黑心的老板,暗地裏搗騰,你及時給我電話……”


    返回漢口時,坐在船,黑蛋湊在陳叫山跟前說,“大哥,既然杜先生的麵子要緊,咱為啥空手跑一趟啊?”


    鵬天心裏也不痛快,便也附合著說,“是啊,王嘯把話都給咱遞嘴邊了,咱多弄一點,缺口小一點嘛!”


    陳叫山站起身來,迎著江風,指著前方不遠處“嘟嘟嘟”響的小油輪說,“你們看,半年多以前,有多少船在這兒轉?現在有多少?”


    “人心不穩啊……”陳叫山兀自長歎,“老百姓念著肚子哩,想囤糧,糧棧老板念著買賣哩,也囤糧,各大洋行也都念著未來的退路哩,也是囤糧!國庫國倉呢,本不寬裕,現在越要緊著發糧……敵占區的老百姓,都朝這邊跑,是人有一張嘴巴,都得吃飯,難啊……”


    兄弟們個個低了頭,再不吭聲了……


    回到航會大院,曹保仁對陳叫山說,“叫山啊,朱萬勝方才來了電話,說他能幫咱一些。還有女兒梁的柱子,也答應收一些……”


    陳叫山淡淡一笑,“這都是大為的功勞吧?”


    “唉,咱指著人家杜先生做買賣呢,這回的事兒,咱扛得起要扛,扛不起,硬扛也得扛!”曹保仁唏噓著說,“我曉得你的心思,覺著欠了人家的人情沒還,如今卻又欠……其實,這也沒啥,來日方長嘛!”


    這時,邱大為走了過來,喘著氣說,“我打聽清楚了,山龍鎮有個惡霸,綽號硬頭狼,他手裏的麥子多得要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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