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裏,麵瓜得了陳叫山的命令,領一幫兄弟,將賀先生他們四人,送往老邵家……


    麵瓜明白陳叫山的用意,可為了確保安全,以防此事出現差池,便在半道上,與賀先生他們交流了,說,“我們幫主,是俠義熱心腸,見不得倚強淩弱,故此要幫你們脫難的……打現在起,你們就是我們幫主的朋友,也是跑買賣的,遭了仇人陷害,被官家追殺,不得已,才逃到這女兒梁的……”


    賀先生躺在床板上,連連點頭,連聲道謝……


    絡腮胡漢子和那個男娃娃,被綁縛了,嘴巴也被封,聽了麵瓜的話,便“嗚嗚”地叫,示意麵瓜給他們解開,麵瓜便說,“你們兩個,一個想以死成全別人,一個老想著逃跑,不把你們綁住,嘴巴封住,怎麽能成?就算是下策,也請你們多多理解吧……”


    到了老邵家,老邵正在為邵秋雲以酒搽傷腳,麵瓜便將之前與賀先生他們溝通好的話,重複說一遍,見邵秋雲麵生疑色,又說,“黑燈瞎火的,不敢讓這兩人亂跑,隻好綁了過來,可不敢大意的……”


    老邵家院壩一角,有一地窖,老邵略一思忖,便將人領到地窖口說,“那就藏這裏吧……”


    地窖大是大,容身十幾人也不成問題,隻是地窖口的木板蓋蓋,裸露在外,實在太過紮眼……


    麵瓜思來想去,瞥見院門外的草垛子,便有了主意……


    賀先生他們四人,下了地窖,老邵備了些水和蘿卜幹,隨之下去,以供他們四人飲食……


    地窖木蓋扣好後,麵瓜便領著兄弟們,生生將那草垛,搬移了過來,堆住了地窖口……


    官軍過江來的時間,比預想得要遲晚得多,麵瓜與一眾兄弟,守在老邵家,等得心焦,待天亮後,聞聽官軍過江了,便去察看,遂混在鄉親人群裏,向陳叫山傳遞了“事已辦妥,一切安全”之信息……


    待官軍分了隊伍,各自散開,追攆的追攆,搜查的搜查,麵瓜迅速又領著兄弟們,返回了老邵家,以防意外!


    這麽多人守在老邵家,為了不使搜查的士兵們起疑,麵瓜與老邵和三旺一商量,從老邵家的廈房裏扛出了幾塊石板,幹起了刻石雕花的活路來……


    兄弟們各司其職,拿鏨子的,拿鑿子的,拿大錘的,叮叮咣咣在院子裏忙乎了起來,幹得有模有樣……


    官軍遲遲不來,最急得,倒是邵秋雲。。。


    “你們幫主,他……他該沒事兒吧?”邵秋雲一瘸一扭地走到麵瓜身前,憂心地問……


    “能有啥事兒?”麵瓜反問過去,看出了邵秋雲的牽念,便說,“官軍我們不敢惹,可他們也不敢隨便惹我們的……”


    邵秋雲聽了這話,心下稍稍踏實了,竟從板櫃裏取出家裏僅存的半口袋麵粉,在陶盆裏和了,準備為船隊兄弟擀麵條吃……


    老邵正在與三旺交流著雕石刻花的手藝,一偏頭,看見邵秋雲在灶房裏和起了麵,心下不禁感慨這閨女,家裏僅有的一點麵,還真就拿出來擀麵了?姑娘家家長大了,這心思總是向著外的……


    老邵遂即又皺起了眉,心下暗思慮:秋雲這閨女,對陳叫山的念想不淺哩!但陳叫山是什麽樣的人?江湖中人啊!這才來女兒梁一天,引得官軍都攆來了,他身後打打殺殺的恩恩怨怨,不定有多少哩……


    當爹的,不求閨女嫁人能大富大貴,但求能平平安安,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可秋雲這閨女,因為昨個對歌那點芝麻大的事兒,便能使了性子,兀自跑到南山老林子裏,差點釀成大禍……倘若要她不要牽心陳叫山,她又怎接受?又會是怎樣的過激反應呢?


    “幾位大哥,你們愛吃寬麵,還是細麵?”邵秋雲兩手粘著麵粉,一瘸一拐地出了廚房,征詢著船隊兄弟們的意見。


    兄弟們都有些喜出望外了,為了隱藏這四個地下黨,來叨擾人家,人家倒要擀麵來招待,這……怎麽好意思呢?


    當然,這都全托了幫主的福!


    兄弟們也都一下明白了邵秋雲的心思……


    “都成,都成,咋都成啊……”兄弟們嘻嘻笑著說……


    邵秋雲剛返回廚房,拿起刀切麵,一夥當兵的便來搜查了……


    女兒梁的住家戶,倒不算多,但住得極分散,這個山旮旯裏一家,那個溝灣灣一戶,在此間穿梭,搜查疑犯,腿腳自是要受吃虧的……


    一夥當兵的,頂著白花花太陽,奔走一陣,趕上了莊戶人家吃早飯的時間,家家戶戶的煙囪裏,冒出了縷縷青煙,聞著那灶煙的味兒,這些當兵的又累,又餓,苦不堪言……


    一連跑了好多家,連赤。匪影子都未尋見,這夥人便煩躁了:這麽大的地方,到處溝溝嶺嶺的,藏著四個人,搜查起來,真如大海撈針……


    “院裏的人都注意了啊,我們乃是中原剿匪縱隊第七分隊,奉命搜查竄逃的赤。匪……凡提供赤。匪情報者,有重賞,有知情不報者,一經查實,格殺勿論!”


    領頭當兵的,重複了一遍搜查說辭,說得有氣無力,一側首,聞見廚房裏的麵香味兒,肚子裏“咕嚕”一響,咽了口唾沫,便將手一揮,“開始搜查”


    房前屋後,床底下,板櫃地下,犄角旮旯裏,挨個搜查了一遍,一無所獲……


    領頭當兵的,來到了廚房裏,看見邵秋雲將案板上切好的麵,一把把抓起來,一抖,轉身朝開水鍋裏丟去,餓意頓又襲來……


    老邵終究心裏慌得很,在琢磨著:陳叫山的朋友,原來是赤。匪?莫非,陳叫山也是赤。匪麽?這可了不得呀……


    自己的閨女,看上了一個船幫的幫主,本就有些邪性,不大靠譜。如若再是個赤。匪,那麻煩豈不就更多?


    看見領頭當兵的,進了廚房,老邵心裏又是一緊,生怕當兵的會把自己閨女咋樣了……


    老邵心裏的這般慌亂糾結,被麵瓜看在眼裏,見老邵老是拿眼睛朝那草垛子上瞄,擔心引起當兵的懷疑,便說,“邵伯,咱到廚房看看去,這麵不曉得煮好了沒有……”


    麵瓜此話出,消解了老邵的凝慮,打消了當兵的懷疑,又顯得自自然然,不露痕跡,老邵便隨麵瓜一起走到了廚房裏……


    邵秋雲見爹和麵瓜走進來了,通過爹的表情,看出了爹心裏的慌亂,用竹筷在鍋裏劃拉了一下,轉頭對一旁的當兵的說,“幾位軍爺,你們忙乎一天了,不如就在我們這兒吃碗麵吧?”


    當兵的聽了這話,自然喜不自禁,連忙說,“哎喲喲,那敢情好,敢情好,多謝多謝,多謝了……”


    老邵卻心裏有些急,巴不得這夥當兵的趕緊走,瘟神一樣的影子,在眼邊頭多晃那麽一陣,本就讓人慌得很,再讓他們留下來吃麵,如何是好?


    “這麵醒得好,經煮,爹,你去草垛上抽點草來,給軍爺們多煮煮……”邵秋雲將一筷子麵,挑得高高,看一下成色,而後說,“幾位軍爺,你們稍待哈……”


    麵瓜看出邵秋雲是在支老邵出去,老邵卻有些愣神,為防止當兵的起疑心,便說,“好好,我去抽草,我去抽草……”


    那領頭當兵的,看見鍋裏的麵顯然已經煮到了火候,何須再煮,咽著唾沫說,“不用不用,不用煮了,這就好,這就好……”


    “弟兄們,進來端麵吃啊!”領頭當兵的一聲招呼,院裏一夥當兵的聞之,齊刷刷跑進了廚房……


    麵瓜輕輕扯了扯老邵的袖子,順順地出來了……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看著一夥當兵的,在廚房裏吸溜吸溜地吃麵,邵秋雲瘸拐著走了出來,坐在欖坎下的板凳上,對船隊兄弟們說,“各位大哥,過陣咱弄攪團吃……”


    麵瓜聽出這是邵秋雲的掩飾之語,這話是故意說給那些當兵的聽的,要他們曉得,吃了人家的麵,要落人家的人情哩!


    但老邵心裏越發地糾結了起來,連這掩飾之語,也聽進了耳朵裏,心下更煩亂:留赤。匪藏身,是買了陳叫山的麵子,給船隊兄弟們下麵,是閨女心裏要對陳叫山好,愛屋及烏所至,再將麵讓給當兵的吃,還是為了陳叫山好……


    這閨女呀,心裏就裝著人家了!


    陳叫山有仁有義,慷慨豪邁,願為女兒梁修建新橋,願為朋友兩肋插刀,這都不錯!可是,閨女心裏有了這樣的一個人,這樣一個有赤。匪糾葛的人,心裏還念得這麽實,這麽深,如何讓她回頭幡悟呀?


    閨女從來沒有對哪個男人這般念想過,正所謂“情竇初開,猶是情深”,頭一遭念想的男人,又是陳叫山這般的人,唉……唉……當真是個棘手事兒呀!


    “軍爺們吃好了?”邵秋雲見一夥當兵的狼吞虎咽吃完了麵條,一瘸一拐走上前去問,“家裏還有苞穀麵,再弄些苞穀麵攪團吃?”


    當兵的連連道著謝,“吃好了,吃好了,多謝多謝,多謝了……”


    說著,領頭當兵的將手一揮,“兄弟們,走了”


    倒退著走好幾步了,那領頭當兵的還一個勁地拱著手,“多謝了,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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