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川做事,不但陰狠毒辣,且霸道不已!不待陳叫山點頭允諾,便直接呼喊匪徒們過來,要封陳叫山為客首。


    “王幫頭……”陳叫山欲言又止時,外麵的匪徒們已經嘩啦啦跑入議事廳,站成一圈,將陳叫山和王盛川圍於中間。


    “眾位兄弟,從今往後,王大勇便是我隆江商行的一員了!”王盛川將小手槍別進腰間,一手拍著陳叫山的肩膀,另一胳膊,劃繞了一圈,“去通知各客客首,今晚上在前院擺酒……”


    遂即,王盛川將收訖憑單,在手裏撕成了碎片,朝空中一拋,散飛如雪,哈哈大笑,“大勇啊,憑單就不需要了,我即刻派人將過江錢如數奉還,讓你們船隊解纜……”


    ……………………


    ……………………


    淩江江岸。


    侯今春組織兄弟們,將損毀貨船上的貨物,進行篩選、分類,統一搬到了江岸上,重新對船隊船隻進行碼貨配重……


    “打了水的棉花,把水擰幹嘍,搓成棉棍兒,蘸桐油可以點燈,別亂扔……著過火的棉花,拿剪子絞利索幹淨,當三等貨賣……”


    “你們幾個別愣著了,把這幾摞茶包拆了,重新打包,捧幾捧看一下,有受潮變味兒的,單另打包……”


    “弄些幹草來,點了燒草灰,底艙碼一層,牛皮擱最底下,上頭碼菌菇……為啥?你是豬腦子啊,隔潮氣嘛!”


    “四號鴨艄船,把你們船上的天麻、元胡、烏藥、杜仲,都重新挪開看一看,出了殘貨的貨筐,靠最裏頭碼,別嫌潑煩,到交貨的時候,你就曉得了……混貨知道不?先出好,再出中,後出次,學著點兒……”


    “散船戶們過來,把你們的貨單,重新歸攏登記一下!落了水的兄弟,貨單沒了,也沒關係,照你腦子裏裝的報,回頭一查都清楚……我說你哭個毛啊?散船肚兒朝天,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嘛,洗貨就洗貨了,你兩個鼻孔還能出氣,這就燒高香了……”


    “還有這兩艘船,拖到岸上來,你們抱怨個屁?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底艙都他娘的敞了口了,還補個狗?寧要舊船吃水深,不要破船吃水淺,安全第一,明白不?”


    侯今春這裏喊一句,那裏吼幾聲,指揮船隊兄弟們拾掇殘局,忙乎一陣,抬頭瞥一眼西邊的太陽,心說:陳叫山去了這麽久,該不會出啥事兒吧?


    侯今春蹲在江邊洗手,江水裏流晃著人影兒,侯今春撩起一捧水,嘩啦啦一下撲在臉上,連續地搓著臉,靜靜看著水影中的自己……


    倘若陳叫山被王盛川給抓了,甚至,被打死了,對於我侯今春而言,到底是好事呢,還是壞事兒?


    陳叫山如果死了,我侯今春就理所當然地成了盧家船幫大幫主!誰能跟我比?


    可是,如果陳叫山真的死了,王盛川必然要再派人來劫貨,到那時,必定又是一場激戰,最後,會是什麽結果呢?船隊還能活下來多少兄弟?


    這,似乎是一個矛盾的問題……


    起初,陳叫山決定一個人前往黃葉鋪時,侯今春沒有過多的阻攔,心中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但看著陳叫山的背影遠去了,侯今春心底又有一種淡淡的失落,隱隱的牽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侯今春希望陳叫山死掉了,江湖上從此再沒有陳叫山這樣一個人……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侯今春又牽掛、惦念著陳叫山的安危,希望陳叫山平平安安的,千萬不能有一點閃失,早去早回,回來時健健康康,渾渾全全的!陳叫山繼續當大幫主,侯今春繼續當副幫主,也挺好……


    侯今春看著自己投在江裏的影子,忽然地憎恨起自己來了平心而論,陳叫山待我不薄啊!他雖然不會駕船行舟,對淩江區段的浪勢、水情、一無所知,但跟著他做事,總會讓人感到一種踏實之感,安全之感,這種感覺,十分的奇妙,難以以語言表述……


    可是,我侯今春怎地就有了惡毒想法呢?


    我巴望陳叫山死,於我侯今春而言,除了我能頂替陳叫山當了大幫主,還有什麽呢?


    神仙爺爺,菩薩娘娘,水神將軍,算了,你們還是好好保佑陳叫山吧!讓他不要死,一定要活著,一定好好地活著,千萬不能死啊!


    侯今春一巴掌打在江水裏,自己的影兒撲散了,不忍再視,索性站立起來,用袖子擦了擦臉,轉身離開了……


    “侯幫主,侯幫主,那邊來人了……”


    忽然有兄弟大喊起來,侯今春轉頭一瞥,果然看見東麵走來了十幾個人,因為有樹木掩映,一下出現了,一下隱沒了……


    “弓箭手埋伏右邊,長槍手貼江邊,都準備好家夥……”侯今春將袖子一挽,從身上摸出陳叫山的手槍,大聲命令著兄弟們。


    正在抬貨包的兄弟,正在撒草灰的兄弟,正在剪棉花、搓棉棍兒的兄弟,聽見侯今春的命令,嘩啦啦一下散開了,各自操著家夥,埋伏了起來……


    “不要慌,他們人少,等走近了再打!”侯今春趴在一塊大石頭背後,回身對兄弟們說,“大家以我的槍聲為號,聽到我的槍響,就使勁打……”


    卻說王盛川手下這一眾匪徒,是特地受了命令,來送還過江錢,並告知陳叫山加入隆江商行之事宜的。


    他們是弓箭客的一部分人,銀娃也在其中。


    遠遠地,銀娃看見船隊這邊竟然沒人了,曉得是都埋伏起來了,便大喊著,“船隊兄弟們,別開槍,我是銀娃,我過來說個事兒……”


    侯今春冷笑一聲,心說:還想跟我玩這一手,想讓我們都上了道,然後將我們一鍋端麽?老子才沒有那麽蠢……


    侯今春將胳膊朝上一伸,扣動了扳機,感覺右手拇指一軟,槍卻沒有響,原來,手槍裏沒有子彈了……


    奶奶的,這手槍到了我手裏,居然連子彈都沒有了……


    麵瓜趴在侯今春的前麵,便轉頭對侯今春說,“侯幫主,真的是銀娃,他們好像沒有帶槍……我們不如讓他們過來,看他們到底要說什麽事兒……”


    侯今春向前爬了一點,仔細一看,果然是沒有帶家夥!


    銀娃是主動請纓來江岸傳遞消息的,在銀娃看來,陳叫山既然暫時無法脫身,行刺王盛川,一時半會兒又沒有合適的時機,不如將計就計,權且讓陳叫山留在黃葉鋪……


    問題是,盧家船隊不能一直這麽耗著,得及時啟程才行。


    因為金娃和銀娃,給陳叫山帶過路,想必跟船隊的人也算熟一些。所以,當銀娃主動請纓來江岸時,弓箭客內部都沒有異議……


    現在,馬上就靠近船隊了,弓箭客匪徒們,瞧見船隊這邊的架勢,知道有埋伏,便不再向前走,紛紛建議,讓銀娃一個人走過去說話。


    銀娃很清楚:陳叫山被困黃葉鋪這事兒,一兩句話扯不清楚,尤其是當著弓箭客匪徒的麵,不好跟船隊的人說某些話。


    因此,銀娃也樂於一個人前往船隊。


    “各位大哥,別開槍,我是銀娃,我有話要說……”銀娃背著陳叫山的牛皮褡褳,一步一步地,慢慢朝船隊這邊走來……


    “侯幫主,真的是銀娃那小子,打不打?”有兄弟問著。


    侯今春仔細看了看,見銀娃是一個人過來的,肩膀上背著那個牛皮褡褳,手上也沒見拿家夥,便說,“都埋伏好,別開槍,先放他過來……”


    銀娃慢慢地朝過來走……侯今春和麵瓜、三旺、鵬天,也慢慢地東走……


    終於,五個人湊在一起了,銀娃先將牛皮褡褳,遞還給了侯今春,而後和侯今春他們說起了話……


    末了,銀娃說,“幾位大哥,情況就是這樣,陳幫主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鯉魚灣那邊應經打過招呼了,工器客把水下拾掇幹淨了,你們現在就可以開船走了……等到事成之日,陳幫主走陸路追趕你們……”


    麵瓜便衝著銀娃一拱手,“多謝兄弟,我們幫主在黃葉鋪,就拜托兄弟多多關照了……”


    待銀娃走後,幾人回到船隊,兄弟們紛紛跟上來,便問,“幫主呢,幫主出了什麽事兒?幫主怎麽沒見人?”


    侯今春低著頭,在褡褳裏摸索著,用手一下下地抓著褡褳裏的銀元,歎著氣,卻並不說話……


    “你們倒是說句話啊,幫主他到底怎麽了?”


    “幫主他是不是死了?我們過去給幫主報仇……”


    “別他娘的說晦氣話,幫主要死了,這一褡褳銀元咋回來的?”


    兄弟們紛紛議論著,鬧鬧哄哄一片……


    麵瓜深吸一口氣,便將情況對兄弟們解釋了一番……


    “這會不會是獨角龍的計策?他把咱幫主困在黃葉鋪,把這些錢還回來,假意說要咱們開船,沒準就在前麵設伏,想把咱一網打盡呢!”笙子聽了麵瓜的話,便問侯今春,“侯幫主,咱要不要開船?”


    侯今春歎了口氣,望著江麵上的點點波光,“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該死的娃娃朝上,怕啥?傳我的命令,各船做好準備,即刻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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