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今春果然是說話帶刺兒,使人感覺不中聽,一句“你說的是屁話”,使閆隊長有些惱火,眼睛微微一眯,眉頭一皺,盡管夜黑,陳叫山和侯今春看不出來,但閆隊長的語氣,充滿憤怒,便是兩丈之外,令侯今春聽來,有些“不打不行”的味道了,“橋了橋,路了路,各賬是各賬!侯幫主這口氣,莫不是要搶了萬老板的木頭不成?”


    盡管夜黑天冷,每個人說話時,白汽一下下地冒,但兩方你言我語,對招之下,樂州城東的官道上,儼然已如熱得發燙的火藥桶子,隻消最最細小的一個火星子,便會地動山搖,炸裂開來……


    侯今春的脾氣性格,陳叫山已然掌握,此時此處,自己若打太極,侯今春則宜打長拳,自己唱白臉,侯今春便唱紅臉,倒是相得益彰……在陳叫山看來,正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事情隻要不到不可收救的地步,能不打,盡量不打!


    侯今春身子朝前一探,似又要開口,陳叫山伸臂一擋,便說,“沒人敢搶萬老板的木頭,也沒人跟你保安團過不去!隻是今兒晚上,咱都遇上了,相逢不如偶遇,寧且近不且遠,這都到了船廠門口了,閆隊長先將三十方紅椿木還了,改日再給萬老板慢慢調補嘛……”


    “行啊,那你們現在去把萬老板的人請來,當個證人,證明是給你們還了三十方木頭,而不是我閆某人私吞了的……”閆隊長冷笑著說,“這兒不是離你們船廠近嘛,我就在這兒候著你們,隻要萬老板的人一到,我馬上把木頭給船廠送去,不勞諸位伸一下手……“


    閆隊長這話說得貌似在理,但卻是軟刀子割人,令人心裏不爽!


    侯今春便一下將話挑明了,“你把我們支走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心裏有鬼?我看這些木頭不像是萬老板的,倒像是來路不正的木頭,不是搶,就是偷來的……”


    “侯幫主,你話說這麽難聽,不怕得罪萬老板嗎?”閆隊長問。


    “你們保安團的人攔路搶木頭,把人都打傷打暈了,這不是事實?還嫌我說話不好聽?”侯今春索性將火藥桶子的撚子,拉得更長了些……


    “都消消氣,消消火……”陳叫山在空中揚揚手,而後放了下來,語氣一變,“閆隊長,被你們打傷的人,現在還在盧家大院躺著呢,有一個昏迷不醒,誰曉得能不能醒過來,還有兩個人,至今不見,是死是活都不曉得呢……”


    閆隊長臉上的肉跳了一下,聽見陳叫山說起被自己打死的青皮頭和小平頭,心下一慌,再不鎮定,直接打斷了陳叫山的話,“什麽打傷打昏,失蹤不見,都是你們一麵之詞,誰知道是真是假,誰又看見了,?你們往我保安團頭上扣屎盆子,也不是這樣扣的吧?”


    陳叫山說“是死是活都不曉得呢”,原本隻是故意渲染氣憤,將話往大了說,將事情往嚴重了說,但閆隊長忽然出言打斷,情緒如此激動,是陳叫山沒有料到的。


    陳叫山未曾料到有這個“意外收獲”,料想閆隊長有可能已經對那兩個失蹤之人,下了毒手!膠著之棋局,由此一變,陳叫山曉得自己尋到了破綻,住了軟肋,便進一步出招,走出了詐棋,“閆隊長那麽激動幹什麽?莫不是那失蹤的兩個人,已經被你閆隊長滅了口?”


    “你不要血口噴人!”閆隊長強裝鎮定,但小腿肚已經開始微微抖動了起來,“搶劫打人的又不是我,關我什麽事?”


    好一個“血口噴人”,這四個字從閆隊長嘴裏,一經說出,陳叫山憑借感覺,登時便確認了,閆隊長果真是殺了人滅了口!那好,現在真就好辦了,到了撕破臉皮的時候了,“人家都已經說了,木頭是替你閆隊長送的,如果那兩兄弟再不回來,就到縣府告狀去,說你閆隊長殺人滅口……”


    “”一聲槍響……


    閆隊長的一位親信兄弟,聽到這裏,認為閆隊長現在即便過了陳叫山這關,也過不了孫縣長那關,他們“偷運木頭,中飽私囊”之罪,已經徹底坐實了,心下一慌,手指頭一抖,便將手裏的槍摳響了……


    盡管這一槍是斜朝向上,射到了夜空中,但槍聲一響,就意味著戰鬥的打響


    陳叫山聽見槍響,喊了聲“小心”,便一個團滾,滾到了路之一側。侯今春則也一蹲身,飛速地從箭筒裏摸出了一支箭……


    第一槍是誤射,但保安團的人,迅速射出了第二槍,陳叫山身後的一位太極灣民團兄弟,應聲倒地……


    “……”“……”


    樂州城東的官道上,原本一片寂靜,此時卻是槍聲大作,槍火閃亮……


    保安團的人和柏樹寨的人,並不是人人有槍,有槍的人迅速拉開架勢,以板車和木頭為掩護,開始了射擊!沒槍的人,有的滾到了板車底下,有的則朝路旁的荒灘地裏跑去……


    陳叫山和侯今春手下的兄弟們,因為沒有掩體,隻得迅速朝官道兩側散開,太極灣民團兄弟們,紛紛舉槍還擊,打中許多柏樹寨的人……


    閆隊長趴在板車一側,舉著手槍,朝陳叫山射來,陳叫山一個翻滾,剛一身過,起先的路麵上,便跳濺著泥土……陳叫山在翻滾之際,反手槍,“……”,閆隊長麵前的紅椿木便飛起了一節節樹皮木屑……


    侯今春“嗖”地一箭射出,正中一位保安團槍手的喉嚨,一個撲躍,翻到了官道一側,以一棵泡桐樹為掩護,迅速地又摸出了一支箭……


    船幫的兄弟們,大都手裏執刀和弓箭,此際感覺派不上用場,便轉身朝西跑去,快速地翻身上了馬,一拽韁繩,引馬朝荒灘地跑去,決定迂回到了保安團車隊側方去……


    起先埋伏在北麵連家莊的黑蛋他們,以及埋伏在東麵虛水河大橋的七慶他們,此際聽見這邊槍聲密集,便也高喊著,衝天開槍,朝這邊衝了過來……


    “兄弟們,撤”閆隊長見車隊已經三麵受敵,便大喊一聲,朝官道之南竄去……


    官道以南,有一片樹林,閆隊長步躍入樹林,回頭連連射擊,且戰且逃……


    侯今春連射箭,又倒下了位保安團的人……侯今春見自己的箭已不多,便貓著腰朝前衝,想去揀保安團的槍……


    “侯幫主,小心啊”陳叫山見侯今春太過大膽,居然敢朝車隊裏衝,便大聲提醒著……


    躲在樹林裏的閆隊長,見侯今春朝車隊在跑,便轉過身來,瞄準一槍,侯今春剛跑兩步,便一下癱倒在地……


    陳叫山原本隱在官道之北,見侯今春中了一槍,便身體團縮著,連連射擊,且戰且朝官道之南跑去,迅速一躍,在地上連著團滾,““槍射出,並對身後的麵瓜和滿倉喊,“封住南麵樹林”


    兄弟們聽見陳叫山的喊聲,便立時分作兩個方向,一撥朝車隊射擊,一撥朝南邊樹林射擊,掩護著陳叫山……


    侯今春盡管腿上中了一槍,躺倒在地,仍用另一條腿,在地上蹬著,使得身子朝板車方向滑去……一位保安團的槍手,藏在不遠處的板車一側,探出頭來,準備朝侯今春射擊……陳叫山在那一刹,恰好趕到,抱著侯今春朝南一滾,起先路麵上的泥土跳濺起來,撲了侯今春一臉……陳叫山在翻滾之際,反手一槍,正中那個保安團槍手的胸膛……


    此時,黑蛋、七慶都已經趕到了車隊附近,從北、東兩個方向,一起開火!船幫的兄弟們,騎馬在荒灘地裏疾馳步,便紛紛側身放箭,羽箭“嗖嗖嗖嗖”地射來,有的射中人身,有的紮在紅椿木上,箭尾“嗡”地抖個不停……


    那些沒有槍的柏樹寨百姓,見大勢已去,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別打了,我們投降!”便有更多的人跟著喊了起來,“我們投降,我們投降……”保安團一夥有槍的人,聽見這些投降聲,也跟著喊了起來,“別打了,別打了,我們投降,我們投降了……”


    陳叫山抱著侯今春,連著個翻滾,一下滾到了路邊的小溝裏……


    “侯幫主,躺著別動!”陳叫山從侯今春箭筒裏過一支箭,一下戳在衣角上,“哧”地一扯,扯下一條布條,纏在了侯今春的傷口上,“你流血太多,躺著別動,先讓血止止……”


    陳叫山聽見車隊的人都在喊著投降,便站起身來,“想活命的,舉槍過頭頂,慢慢走出來……”


    車隊的人便將槍高高舉過頭頂,試試探探地走,邊走邊說,“別打了,別打了,我們投降了……”


    陳叫山見既是如此,便對兄弟們喊,“都別打了,讓他們出來……”


    車隊的人都緩緩地走了出來,將槍高高舉過頭頂,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生怕再有子彈飛過來……


    “把槍繳了”陳叫山喊了一聲,又對麵瓜、滿倉一揮手說,“走,跟我朝南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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