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叫山見高新權是這夥人的領頭人,便對三旺大喊,“旺,開始量方,好好按圓口歸歸類……”三旺有些發懵:方才已經將木頭都量過方數了呀!陳叫山給三旺遞了個眼色,三旺便拉著長尺和拉繩,跟鵬雲一起開始量方了。


    陳叫山然後對高新權說,“兄弟,借一步說話……”


    陳叫山將高新權拉到牆角處,拍著高新權的肩膀說,“兄弟,我知道你們是受小山王的命令行事,我也不為難你們……咱這樣弄吧:收的時候,就按十塊錢一方收,等木頭入了庫,回頭我請兄弟們喝酒,你再把錢退給我,不就結了?你看這樣行不?”


    高新權轉頭看了看車上那些紅椿木,說,“陳隊長,這樣也成,不過,你得給我寫個東西,要不然,我回去還是不好說話的……”


    陳叫山點點頭,說沒問題!


    三旺和鵬雲量完方數了,陳叫山大聲問,“怎麽樣,量了多少方?”三旺便低聲說,“一共是四十九方又一尺七,這都量第三遍了……”陳叫山便又大聲說,“好,五十方!兄弟們,準備入庫”


    看著兄弟們朝城北糧倉裏拉紅椿木,陳叫山便問三旺和鵬雲,“現在這兒餘錢有多少?”鵬雲小聲說,“不到一百塊了……”陳叫山“嗯”了一聲,便說,“好,開單,五百塊大洋,我們到楊賬房那兒兌錢去……”


    鵬雲開好憑條單子,陳叫山接過來看了看,過毛筆,在上麵簽了自己的名字,又摁了手印,便將單子交給大頭說,“成,現在你們回去找楊賬房兌錢去”


    大頭和二虎領了一幫子的太極灣兄弟,扛著槍,大步走,雄赳赳氣昂昂,朝盧家大院走去……不多時,一幫子兄弟用一個木杠,抬著一個大大的錢箱子出來了,眾人又扛著槍,抬著錢箱子,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城北糧倉走……


    沿路圍觀的樂州城百姓,見著這陣仗,不禁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我的個天哎,你瞅那錢箱子多沉啊,木杠子都壓彎了,這得裝多少錢啊……”


    “哎呀,我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哩!我啥時候能有這麽多錢……”


    “喲,天還沒黑哩,你就做開夢了?你能有這半箱子錢,吃香的喝辣的,就夠你享用半輩子了……”


    “老子手裏要是有紅椿木,這下就發大了,再他娘不受窮了……”


    “嘿,我說你做夢娶媳婦兒,你想紅椿木,紅椿木可不想你哩!你最近進山瞅瞅去,哪還有紅椿木呀?”


    “看來我以後得留意留意哩,打聽到哪兒有紅椿木,趕緊去整,賺一筆是一筆啊!”


    大頭、二虎與一眾兄弟,將錢箱子抬到城北糧倉時,城北糧倉已經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兄弟,錢取來了,你點點……”陳叫山對高新權說,高新權揭開錢箱子一看,伸手了一把銀元,便說,“不用點了,陳隊長辦事我還能信不過麽?”


    陳叫山堅持要高新權點錢,將錢箱子裏的錢,“嘩啦”一下倒在了長條桌上,圍觀百姓一時間均發出了“哇”的驚訝聲……


    “五塊,十塊,十五塊,二十塊……”高新權“叮呤咣當”地點著錢,圍觀百姓的脖子,一個比一個伸得長,有人喉結一移一移,好像嗓子幹,需不停地咽唾沫,有人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好像這麽多錢,即便不是自己的,看看也過癮嘛,眼皮稍微眨了那麽一下,就耽擱了過眼癮似的……


    “成,沒錯,攏共五百塊!”高新權拱手向陳叫山說。


    陳叫山轉過身來,衝圍觀百姓連連拱手,大聲說,“諸位父老鄉親,誰手裏有紅椿木,盡管來這兒交啊,十塊錢一方,你有多少我們收多少,不差你一個子兒……”


    圍觀百姓見白花花的銀元,被重新裝進了錢箱子,交頭接耳議論了一陣,便各自散去了……


    陳叫山對高新權說,“兄弟們來給我陳叫山送木頭,一路辛苦了,走,咱上必悅樓,我請兄弟們喝酒……”


    城北糧倉守衛的兄弟們,重新各自歸位,陳叫山帶著七慶和鵬天,與高新權一行人,到了必悅樓……


    剛到必悅樓門口,趙堂主便迎上前來,“喲,陳隊長,可有陣子沒見你了哈!”陳叫山笑笑,“趙堂主忙嘛,可不像我整天閑得滿城瞎遛達……”趙堂主頓時笑得滿臉是褶,“陳隊長真會說玩笑,陳隊長要能閑下來,那淩江裏的水都要停住不流了哩……”


    兩人寒暄著,朝樓上走去,陳叫山便問趙堂主,“怎麽有陣子沒見方老板了?”趙堂主說,“我家掌櫃想在梁州城開必悅樓分店,這陣子都在梁州城裏看鋪麵哩,唉,不是租金高,就是位置不好,一直也沒尋個中意的……”


    陳叫山招呼高家堡的兄弟們,在大包間坐定後,便將竹簡菜譜交給高新權,“兄弟,你看著點些兄弟們喜歡吃的……”高新權給一位高家堡兄弟遞了個眼色,示意將包間的門關好,而後對陳叫山說,“陳隊長,還真喝酒啊?我們不喝,對不住陳隊長的麵子,可我們萬一喝多了,耽擱了正事,這事兒讓我們堡主知道了,可又是不得了哩……”


    陳叫山一怔,問此話怎講,高新權說,“我們堡主定的規矩可多哩,其中就有,濫飲酗酒者,耽擱正事者,頭次遇上,杖擊五十,二次遇上,杖擊一百,三次再遇上,直接砍頭!”


    七慶和鵬天在一旁聽了,驚得眼睛圓圓,七慶說,“這也忒恨了吧?喝個酒嘛,又不是個啥大事兒,還要砍頭啊?”


    高新權說,“你們有所不知啊,以前我們堡裏有個高老三,有回喝了酒打老婆,打得老婆死聲喊,被鄰居聽見了,報告了我們堡主,高老三就挨了五十大棒!第二回,高老三又喝酒,喝醉了還挑糞,一腳沒踩穩,掉渠裏差點沒淹死,因此又挨了一百大棒,打得高老三屁股上皮開肉綻,一個多月沒下床!可這高老三,就是沒記性啊,後來又喝酒,喝醉了回到家,他媳婦和老娘都罵他,說他狗改不了****,高老三不愛聽了,就打他媳婦,罵他老娘。[]那天許是他喝太醉了,最後媳婦老娘一起打,把他老娘頭都打破了,他媳婦趁亂跑出去喊鄰居,我們堡主當時直接就趕過去了……”


    一位高家堡的兄弟便附合著來說,“高老三也是活該哩,連他老娘都打,我們堡主實在看不下去了……本來我們堡主並不是真打算砍高老三的,隻是嚇唬嚇唬他,可他老娘跪在地上求我們堡主,老太太一頭白發被血都染紅了,還一個勁求我們堡主,不要砍她兒子的腦袋!我們堡主就火了,說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抬手一槍,就把高老三給斃了……後來,我們堡主給高老三他娘當了幹兒子,好吃好喝待老太太,老太太起初還埋怨我們堡主,後來想通了,就不怨了……”


    陳叫山聽到這裏,默默著,歎息一聲,便說,“好,既然是高家堡的規矩,我也不為難兄弟們了!這樣吧,菜你們隨便點,酒咱就免了,通知趙堂主,給燒大鍋開水,兄弟們以水代酒,如何?”


    趁著等菜的間隙,高新權打開錢箱子,數出了三百五十快銀元,退還給了陳叫山,然後要陳叫山給他寫個證明憑條,鵬天便跑出去要來了筆墨紙硯和印泥,陳叫山便寫下“今收上等紅椿木五十方,照價三元一方,共計一百五十元!錢木兩清,悉已入庫,交割清楚,並無異議糾葛……”而後,簽了名,摁了手印,交給了高新權……


    菜上齊了,六大壇子的開水也端來了,鵬天和七慶便抱著壇子,為高家堡的兄弟們,逐一倒上了開水。陳叫山舉起了大海碗,“來,兄弟們,咱以水代酒,水淡情濃,一來感謝諸位兄弟們一路辛苦,為我陳叫山送來紅椿木,二來感謝你們堡主小山王,頌祝在小山王治理之下,高家堡蒸蒸日上,未來輝煌!來,兄弟們,幹了”


    席間,陳叫山向高家堡兄弟,問起這些紅椿木的事兒,高新權便說,“在我們堡裏,我們堡主下令到處種樹,除了紅椿木,還有鬆、柏、水杉、香樟、泡桐、銀杏等等,多得很哩!這些樹種在高家堡,沒人敢隨便折一根樹枝枝,像銀杏樹掉了葉葉,就連銀杏葉葉也都要揀起來交公,沒人敢私藏一片葉葉……“


    話匣子打開了,高家堡的兄弟們,便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小山王管理高家堡的諸多事情,比如,不分地主、長工和佃戶,各家各戶種了莊稼,養了牲畜,統一交公,再由堡主依照交糧數量,田地維護情況,各家各戶的口碑打分等等細則,進行分糧、分油、分肉……


    “鄉親們都願意麽?要是有人不願意咋整?”鵬天便問,“就要被驅逐出高家堡麽?”


    高家堡兄弟說,驅逐倒不會,但到每年臘月分紅時,就不給你分紅,鄉親們也都不樂意跟你來往,你自然就覺著無趣了,也就沒人不願意了……


    高新權又介紹說,高家堡的百姓,拿起鋤頭、鐮刀,是民,放下鋤頭、鐮刀,就是兵,是先生,是有學問的人,什麽騎馬、打槍、舉石鎖、遊泳、打算盤、背詩、唱戲、下棋等等事兒,都經常搞比賽哩!


    “去年起,我們堡主還請了洋先生,教我們說洋文哩,堡主說,不僅要學好國文,還要學會洋文,學了洋文有大好處哩……”


    “在我們高家堡,偷盜、搶劫、奸。淫、賭博耍錢、濫飲酗酒、抽大煙,是六大禁忌,輕者杖擊,重者砍頭……現在沒人敢不遵守!”


    “我們堡主說,大清也好,民國也好,不管啥朝啥代,老百姓有地種、有飯吃,有衣穿,娃娃要讀,老人有安頓,鄰裏鄉親都和睦,才是正經事兒……”


    “不管外頭是啥樣,在我們高家堡,啥事兒都要講規矩,守規矩,就是皇帝老兒來了,也不能破壞我們高家堡的規矩!我們堡主常說,等他百年之後,要繼續有人伸頭主事,高家堡的規矩,要祖祖輩輩繼續下去……”


    聽著高家堡兄弟們的一番言語,陳叫山默默點頭,默默沉思,不禁在心底感慨一句:小山王啊小山王,在當今之亂世,能有你這般作為,實屬難得啊!若普天之下,都如你高家堡一樣,老百姓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四海太平,沒有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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