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荒歲月,一粥一飯,尚且不易,人們何有心情敲鑼打鼓?


    聞聽院外鑼鼓之聲,異常熱鬧,西內院裏的所有人,都紛紛朝院外看去——


    院外來了大約十多個人,打頭兩人,抬著一麵黑底金字大匾,大匾被紅綢繞沿,紅紅喜氣,匾上“太平一方”四個魏體大字,愈顯蒼勁磅礴!其後,跟著一麵威風大鼓,兩人抬鼓,一人敲鼓!再後,是五、六個人的器樂班子,嗩呐、銅鑼、絲弦、鑔子、鈴鐺、竹板,個個演奏熱烈!最後,是必悅樓的方老板、趙堂主、劉總管,以及幾位必悅樓的夥計……


    這陣仗,這氣勢,這響動,這鬧騰,盧府大院的人,聞聲而動,紛紛趕來西內院前院場,盧老爺、夫人、二太太、三太太、少爺、駱幫主、魏夥頭、譚師爺,也陸續來了……


    那十來個拿槍的保安團兄弟,瞧見這架勢,有意識地朝後退了退,似為必悅樓的人讓路,手裏的槍,也順順貼著身子,不像之前那般端在手裏了……


    “盧老爺,夫人,恭賀恭賀——”方老板大步流星,幾步迎上前去,向老爺和夫人拱手道喜。s。好看在線>


    “方老板……”盧老爺雖是滿麵帶笑,卻不知方老板如此鬧騰,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夫人瞥了一眼大匾,便知事情緣由,衝方老板微微一笑,算是回應……


    陳叫山知道方老板是衝衛隊來的,一臉春風,幾步迎上,“方老板,你這般客氣,實在令我陳叫山無地自容啊!”


    “哪裏哪裏,陳隊長新官上任,方某理當慶賀,隻怪偶染小恙,錯過良辰吉日,今日再來補過,陳隊長莫要見怪才是……”方老板大聲說著話,而後將腦袋朝陳叫山身前一探,低聲說,“這是董逸忻董老爺子的書法,內容是我定的,選來選去,還是覺著太平一方好,不俗氣,配得上陳隊長,哈哈……”陳叫山笑說,“方老板真是太過客氣,破費,破費了哈……”


    方老板與陳叫山在這邊交頭接耳,眾人皆看得疑惑,陳叫山小小一個衛隊隊長,手底下區區十個兄弟,上任不過一天工夫,便和樂州城鼎鼎大名的必悅樓方老板,如此熟稔,交頭接耳?盧老爺疑惑之間,便轉頭與夫人小聲交流著,夫人滿臉帶笑,笑中更添幾分得意……


    方老板正與陳叫山交頭接耳,一瞥,看見了餘團長,便一臉驚喜表情,“哎喲,餘團長早就到了哈?瞧我這磨磨唧唧的,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慚愧得緊哪……”餘團長朝方老板拱手還禮,“方老板好,餘某也是剛來……”說著,臉上一陣紅白相映,話也塞住,就此緘默了。


    “來,上匾——”方老板大手一揮,隨同的幾位夥計,幾步上前,七手八腳抬著大匾,朝西內院大門上方懸掛!“放炮——”方老板手再一揮,趙堂主和劉總管早有準備,從隨身帶著的木盒裏,取出一掛長長大鞭炮,在地下全全攤展,劉總管擦了根洋火,一觸,“劈裏啪啦“之聲,瞬間爆響升空……許多人下意識地捂起了耳朵,那十個拿槍的保安團兄弟,手裏有槍,不便捂耳朵,隻是一再地朝後退去,惟恐鞭炮飛來,炸傷了自己……


    方老板見大匾已掛好,走到老爺夫人跟前,大著嗓門說,“盧老爺,夫人,盧家大院臥虎藏龍,而今陳隊長成立衛隊,愈加如虎添翼,似金鑲玉,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今日方某略備素餐濁酒,還望老爺夫人賞光必悅樓……”轉而,又衝陳叫山拱手以禮,“陳隊長,今兒便是再忙,也請擠出時間,到必悅樓喝杯濁酒,賞方某一個薄麵……”


    陳叫山笑著拱手還禮,見方老板並未有招呼餘團長的意思,如此,豈不是尷尬?事已至此,何妨給餘團長一個麵子,便伸手一拉餘團長,又一拉方老板,“方老板,餘團長今日一早便來道賀,並提前派人送來了賀禮,我們兄弟三人,今兒可要好好喝上幾杯啊……”


    餘團長聽見陳叫山這般說話,知道陳叫山不但給足自己麵子,並且暗示答應放人,不由得臉笑如花,一隻手搭在陳叫山肩膀上,“好啊,咱兄弟喝個痛痛快快,不醉不歸!”


    陳叫山隨方老板、老爺、夫人,以及餘團長等人,朝外走去,衛隊兄弟得了暗示,開門放出了關押的五人,五人出來後,走到閆隊長麵前,朝閆隊長彎腰致謝!閆隊長方才見這一番鬧騰,如今更是一臉羞愧懊悔——這個陳叫山是何等人物?餘團長對其客氣有加,盧老爺、夫人見其笑逐顏開,鼎鼎大名的必悅樓方老板,又是送匾,又是鑼鼓器樂,鬧鬧騰騰,好不氣派!可自己……有眼不識泰山,還衝陳叫山使橫,蝌蚪碎崽攆鴨子,當真是不要自己的小命了啊……


    客氣話說是“素餐濁酒”,可待眾人來到必悅樓一瞧:一張紅木大圓桌,上麵擺著黃羊背、菜花蛇、麂子腿、娃娃魚等諸多稀罕菜肴,莫說災荒之年,便是在豐年,這一桌子菜,也是不常得見的……


    盧老爺、夫人坐於上首,見著這一桌子菜,足見方老板給足了盧家麵子,夫人欣慰於自己的眼光,盧老爺欣慰於自己相信了夫人的眼光,愈發對陳叫山高看一眼……方老板頻頻舉杯,與陳叫山碰杯互飲,令一旁的餘團長,顯得伶仃,盡管佳肴美酒,亦是吃喝得不大自在……


    這時,閆隊長來到了包間門口,衝餘團長點頭笑笑,餘團長便朝眾人拱手示意,眾人也便拱手以示請便……


    餘團長隨閆隊長出了必悅樓,遠遠站在街角說著話,陳叫山所坐位置,恰巧可以看見他們二人,隻見閆隊長湊在餘團長耳邊,低聲細語,餘團長麵色嚴肅,一直聽,並不說話,卻越聽臉色越難看……


    餘團長再次回到包間,夫人半是嚴肅,半是打趣說,“餘團長近來公務繁忙啊,想必頗受上峰賞識!餘團長將來發達了,我們在座各位,還需要餘團長多多關照呢……”餘團長嗬嗬一笑,“夫人說哪裏話?餘某混吃一頓飽飯而已。倒是陳隊長英武不凡,智謀雙全,為盧家之基業,添磚加瓦,定然能助盧家蒸蒸日上,大展宏圖啊!”


    酒宴結束,陳叫山來到必悅樓外,裝作醉醺醺之狀,一搖三晃,擺頭揮手,高聲說話。候在必悅樓外的衛隊兄弟,趕緊迎上前來,鵬雲和滿倉,一左一右,架住了陳叫山,陳叫山搖頭晃腦,大聲地吼唱著秦腔,走至街角僻靜處,陳叫山忽地壓低嗓音說,“通知兄弟們,從現在起,好好跟著餘團長和閆隊長,要死死跟緊,但不能暴露,就算他們到茅房尿尿,你們也得清楚,他們尿出來的,是白尿還是黃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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