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藍崢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蹲下身,想把葉青雲扶起來,可她才碰到肩膀,葉青雲麵容痛苦扭曲著,鮮血從他蒼白的唇邊滑落,在血泊中濺出幾朵細小的花。


    隻剩下半個身子的葉青雲緩緩抬起雙眸,鮮血順著額頭流下,模糊了他的視線。


    “異...形...種”


    “你別說話,別說話,我...我叫救護車。”藍崢手上滿是鮮紅,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可手一滑,手機掉落在血泊裏。


    “它們一定...發現了..發現了什麽。”


    “你,你告訴霍紀雲..小心,小心...”


    藍崢呆呆看著葉青雲血肉模糊的腹部,那裏空空如也,五髒六腑碎的碎,裂的裂,腸子流滿一地。


    “我...我沒血囊了..我沒了。”藍崢喃喃說道。


    葉青雲艱難的抬起手,他的指縫裏夾著一片布料,“我..我...扯下來的。”


    藍崢顫抖的從他手裏拿出那條布料,葉青雲緩緩吐出一口氣,仿佛夙願達成般輕鬆。


    他咧開嘴,慘然一笑。


    “我以為...我不怕死,可,可臨到...到死,才發現...我還沒活夠啊。”


    “藍崢,我...疼..好疼啊...我不想死..”


    “不...想...死......”


    懷中的人漸漸沒了溫度,藍崢跪在地上,抱著半截身子的葉青雲,目眥具裂。


    過了許久,手中冰涼一片。


    她想哭,但眼中沒有淚。


    那個總愛笑的,長著可愛娃娃臉,嫌棄她搶了副組長位置的葉青雲死了。


    又過了很久,藍崢從血水裏撿起手機,撥出了那個熟悉的聯係人。


    “葉青雲...死了。”


    電話那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當霍紀雲帶著黑衣人趕到神州武館的時候,就看到藍崢孤零零的跪在血汙之中,懷裏還抱著早已沒了生機的葉青雲。


    感受到霍紀雲的氣息,藍崢微微側頭,“對不起,我救不了他。”


    和他一同來的是四海的普通成員,他們大多是部隊上的人,即便是這樣,濃烈的血腥味和駭人的恐怖場景,也刺激的好幾個人忍不住捂著口鼻逃離出練武場。


    外麵傳來幾聲幹嘔,藍崢依舊一動不動。


    霍紀雲的眼睛是悲涼的,他拚命壓抑自己的呼吸,但心頭的痛苦沒有減少半分,他每走一步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對不起...”藍崢重複著剛才的話。


    如果她來的再早一點。


    如果她多儲備一些血囊。


    如果她直接來到神州武館給葉青雲金絲楠。


    可是沒有如果了......


    霍紀雲的臉色蒼白如紙,看向葉青雲的眼神迷茫無助,他半跪在藍崢身邊,從她懷中接過葉青雲。


    “青雲......我,帶你回家。”


    隨後,霍紀雲的身體開始顫抖,大滴大滴的淚水滑落,他嘴唇顫抖著,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藍崢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刺入掌心,這是ss級異形種給他們的警告。


    它以殘忍的方式叫囂四海:我可以隨時隨地,殺了你們任何人。


    四海將神州武館封鎖,不許人靠近。


    霍紀雲用袖子擦幹臉上的淚漬,“幫我給他收個屍吧。”


    人死了,總要入土為安,囫圇個的,才能轉世投胎。


    黑衣人端過來一個塑料盒,藍崢和霍紀雲一起蹲在地上,將葉青雲殘破的屍塊一一撿起。


    藍崢離開武館的時候,最後看了一眼擔架上蓋著白布的葉青雲。


    這個仇,一定會報!


    商務車裏藍崢和霍紀雲靜靜的坐著,他們的身上染著大片大片的鮮血。


    “我和葉青雲是發小,他是武術世家,小時候我在學校裏被人孤立,都是他替我出頭。”


    “葉青雲從小就沒什麽大誌向,隻想守著小武館躺平一輩子。”


    “是我...是我非要拉他進四海的,”


    “是我害死他的。”


    霍紀雲每說一句都要停頓兩秒,似乎一句話就耗費了他所有心力。


    藍崢第一次看到如此無助的霍紀雲,她什麽都沒想便握住了他的手,霍紀雲手掌一翻,兩手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那上麵是葉青雲的血。


    “血債血償。”藍崢定然說道。


    “血債血償。”


    霍紀雲從牙縫裏擠出這四個字。


    鬆開手後,藍崢輕輕說道,“你搬到部隊裏住吧。”


    “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消化這件事,但你不是覺醒者,我怕......”


    “怕它下一個目標是我?”霍紀雲自嘲的笑了笑。


    藍崢沉默,她知道霍紀雲現在很痛苦。


    好友慘死,但他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他也沒有手刃仇人的能力。


    這種感覺真是生不如死啊。


    藍崢沒有安慰過別人,也不會安慰人。


    當車停在別墅樓下的時候,藍崢沒有下車,而是就這麽靜靜的在車裏陪霍紀雲坐著。


    “我好多了。”霍紀雲突然開口。


    “青雲的父母早亡,他的身後事我還得操辦呢,還有那隻異形種,青雲拚死留下的線索,我必須要查出來,這樣他死的才不算冤。”


    藍崢點頭,“我相信你。”


    說完話,藍崢幹脆的下了車,她回到別墅從空間中拿出了那塊帶血的金絲楠原木。


    葉青雲最喜歡的...


    藍崢衝了澡,又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緊接著開車出了半山別墅。


    她直接來到六道胡同最裏麵的山海閣。


    孫道州看到她還以為是來出貨的,“崢子,這回怎麽這麽著急?”


    藍崢沒說話,而是拿出了那塊一米長的金絲楠木。


    孫道州兩眼放光,伸出雙手撫摸原木的紋理,比摸自己女朋友還溫柔。


    “這麽大一塊,得值多少錢啊?”孫道州手上一頓,他發現了血,“這,這怎麽還染了血了?”


    孫道州拉著藍崢來回看,“崢子,你受傷了?”


    “幫我找人把這塊金絲楠木做成靈位,名字寫先師葉青雲之靈位。”


    看到藍崢嚴肅的神色,孫道州也收斂了玩世不恭的態度,他沒見過葉青雲,也不知道這個死去的人和藍崢有什麽關係。


    孫道州認識藍崢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在藍崢的臉上看到了悲傷這種情緒。


    “好,我明天就找最好的師傅給你做,做好送到你家。”


    “謝謝。”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過幾天再來找你。”


    藍崢說完轉身離開,孫道州望向她的背影,突然覺得原來她一直都這麽孤獨。


    福利院的時候,藍崢性格古怪,沒有喜怒哀樂,所有小朋友都不喜歡和她玩,隻有孫道州因為一次意外收獲了藍崢的友情。


    吃到好吃的開心、穿了漂亮衣服會照鏡子欣賞、得到老師誇獎會笑、小夥伴受傷會擔心、看到小動物死了會掉兩滴眼淚......


    隨著年齡的增長,藍崢開始有了正常人的感情,但孫道州一直覺得那些情緒是藍崢學的。


    仿佛是這些年成長,讓她心中有了一套道社會體係的標準答案,她隻是將答案寫在填空題的橫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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