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領著路,邁向岩漿池深處那座巍峨的偏殿,羅刹宮本就恢宏,即便隻是偏殿,亦盡顯氣派。


    入口處,左右門柱上的道家浮雲與神仙浮雕仿若鐫刻著天地間的奧秘,祥雲縹緲,神仙似要破石而出。


    踏上五級石階,邁入偏殿,兩側的火睛獸石雕猶如威嚴的守護者,怒目圓睜,大殿中央,精致的圓形地火盆散發著熾熱氣息,下深半米,四周裝飾的道宮真金在火焰映照下熠熠生輝。


    五道火苗跳躍,四道小拇指般的火苗簇擁著中間那道最為旺盛的火舌,宛如眾星捧月。


    若是仙人一眼便能看出中間的乃是玄氣,周圍的四個小火苗分別代表著天地日月!


    能如此做派,此間也隻有一人!


    火焰後方的幾個酒壇,散發著古樸醇厚的氣息,吸引著天明的注意。


    天明剛踏入,便感知到酒壇內有他所需的三冬蟲,可用於泡酒。


    他的目光掃過大殿,隻見右邊坐著熟悉的袁守誠。


    對方身著一襲黃衣,半倚在石座上,麵色微紅,已有幾分醉意。


    待天明走近,袁守誠才輕拍身旁的石頭,口中吟出。


    “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


    天明眉頭緊皺,假裝沒聽到這句詩,小心問道:“我還在找你,沒想到你在這裏等我。”


    然而袁守誠似是沉醉在酒意與詩意之中,未理會他的話,隻是自顧自說道:“你身上怎麽破爛流丟一葫蘆,去換個中看的來與我對飲。”


    天明憶起萬聖公主用珞珈香藤幫他在申猴那升級葫蘆,申猴曾言這葫蘆如今按藥師佛的葫蘆仿製,已無差別,可袁守誠卻如此不屑。


    此時,身後傳來一聲瓷片破碎的脆響!


    馬天霸緊張得冷汗直冒,他進門時心慌意亂,未曾留意腳下,不小心踩碎了一個小罐子。


    本就神經緊繃的他,深知自己闖了大禍,頓時慌亂起來。


    “太太……太上老君爺爺,小妖可不是故意的,別別……別殺小妖。”


    他的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恐懼。


    偏殿內,氣氛瞬間凝固,火焰依舊跳躍,卻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光影在牆壁上慌亂搖曳。


    袁守誠微微抬眸,似有一絲不悅閃過,目光直直投向天明:“這開天辟地以來,我被騙過兩次,你這裏算一遭。”


    天明神色平靜如水,沒有言語反駁,隻是手指不自覺地收攏,將手中的棍子握得更緊了些,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的雙眼注視著袁守誠,心中卻如翻江倒海。


    袁守誠依舊悠然地坐在原地,口中喃喃:“何以稱我情,濁酒且自陶。”


    他看似灑脫,卻字字如刀,刺向緊繃著的天明。


    天明身後的大門敞開著,瞬間做出決斷,毫不猶豫地揮起棍子,一道勁氣裹挾著馬天霸,將其打出門外。


    看到馬天霸順利飛出且未遭遇阻攔,天明高懸的心稍稍放下。


    他轉身看向袁守誠,問道:“能放過他嗎?”


    袁守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回道:“他的命不在我,而在你。”接著又說:“你明知我們不是敵人,每每相見何必如此抗拒。”


    天明聽後,手一揚,將葫蘆拋向火焰,隨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收起隨心鐵杆兵,轉而拿出飛龍寶杖。


    隻見飛龍寶杖上紋刻的上清宮景圖突然光芒大盛,火焰中的葫蘆吸收著火焰之力,不多時重新落回他手中,已然從藥師佛葫蘆變為上清寶葫蘆。


    袁守誠見狀,步步緊逼:“你是怕他知道了我是上清靈寶天尊,會被我所滅?這才故意引他想錯,就算你遇害了,他也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


    天明盤腿而坐,看著手中的上清寶葫蘆,苦笑著,全都被猜中了,隻能承認。


    “我去找你便可以,因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至少你認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但……你若找來,便是已經看清了,要與我們清算。”


    天明繼續道:“我和八戒師兄兩人隱藏了自己的實力,想著當做搏命的底牌,沒想到被你看的一清二楚。”


    他長舒一口氣,眼神堅定:“算了,既然這糊塗裝不下去了……那就動手吧。”


    “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幫你們其中任何一人。”


    靈寶天尊看著天明,語氣中帶著威脅:“這條路可不好走,若是你倒在路上該如何?”


    天明收起往日的玩世不恭,站起身來,渾身散發著通天法力,法力如洶湧的潮水向四周蔓延,偏殿內的石像在這強大的力量衝擊下紛紛崩裂破碎。


    他緊握著棍子,決然道:“縱死無悔!”


    靈寶天尊緊皺眉頭:“牛魔王認命了,可是有人不想認,清官難斷家務事,你我又何必出手。”


    天明目光中充滿敵意,緊緊盯著靈寶天尊。


    “要打便打,當日在浮屠塔是佯裝,今日可不是!”


    “你要麽放我走,或者試試永遠將我留在這裏!”


    氣氛頓時如死一般的凝固,危機隨時都會一觸即發!


    靈寶天尊站起身,緊鎖的眉頭突然解開,背著手緩緩走向門外,笑聲回蕩在偏殿之中。


    “哈哈哈!了不起,了不起,我就說要被你騙一遭,今日怕是躲不過了!”


    轉眼間,他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危機竟這樣無緣無故的解除了?!


    天明額頭上還留有一滴細汗,待他離去後,從袖口取出一隻蟭燎蟲,那是豬八戒早先給他的。


    下一刻,蟭燎蟲變回了豬八戒,原來豬八戒並未巡山,而是變成了這隻蟲子藏在天明身上。


    他的臉色煞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賢侄真有耐心,老豬剛才差一點沒忍住。”


    豬八戒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回想起之前種種,他們早在上一次見到袁守誠時便知曉了他是上清靈寶天尊,對方把身份都穿在身上,根本沒想藏著掖著。


    天明更是將袁守誠衣服上的上清宮景紋刻在了飛龍寶杖上,以此增強威力。


    隻是他們深知天庭和靈山都在密切關注著天命人的一舉一動。


    這股不受控的強大力量如同香餑餑,各方都想拉攏。


    在這場紛爭中,以太上老君為首的天庭當權派,和以如來佛祖、中古佛為首的靈山當權派爭鬥不休。


    而在這兩大勢力之下,他們的繼任者或者“二掌櫃”們也妄圖從中謀取利益。


    於是,靈寶天尊便和彌勒佛暗中聯合。


    他們的目的並非是讓某一方贏得戰爭,而是讓戰爭永無休止。


    無論天庭和靈山誰勝誰負,對他們都無好處,隻要爭鬥不停,他們就能坐收漁利,成為那隱藏在幕後最凶殘貪婪的黃雀!


    天明和豬八戒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故意作戲。


    隻要他們隱藏實力,上頭的人便會先陷入內鬥,畢竟攘外必先安內。


    隻要靈寶天尊發現他們有著滅神佛的意誌、永不放棄的決心,便會一直助力他們。


    可靈寶天尊畢竟是聖人,他們的小把戲難以一直瞞過聖人。


    靈寶天尊化作袁守誠,反複念著陶淵明的詩,便是在故意暗示自己的身份。


    陶弘景編寫的《真靈位業圖》中,靈寶天尊在第二神階中位,太上老君之上,僅次於元始天尊。


    同為三聖人,排序卻至關重要,誰為上誰為下,誰為尊,誰為卑!


    那吟詩無非是在說:我知道你們知曉我的身份,我也清楚你們明白我已洞悉一切,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所以隻要不徹底撕破臉,隻要天明表明不站在任何一方,這場戲就能繼續演下去。


    即便最後天命人僥幸存活,那也是一隻被打殘的螻蟻,根本無法與剛收獲的獵人抗衡。


    聽著豬八戒的話,天明冷笑一聲,回答道:“這片天地已經腐朽,那些神靈就和我曾經那片世界裏的一種絕症一樣,他們的權利不斷的在內部交換,但隻產生於母嬰、血液和性傳播,最終都會走向毀滅。”


    “他就算知曉一切,萬劫不滅,我也會讓他明白,天尊也會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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