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


    審訊者心中升起一絲怪異的情緒。為什麽落星如此關心小皇子的安危?倒像小皇子是他生的一樣……


    想到這裏,他有些狐疑,決定再搜身一次。


    “喂,你不是已經查過了嗎?”落星無語。


    “喉結是真的……”


    “不要亂扯,都是真的,扯也沒用!”


    “你們在幹什麽?”


    司珩有一件事要親自找落星確認。


    沒想到會看到審訊者伸手在落星衣物之中摸索,而落星也是一副隱忍不屈的姿態。


    “陛陛陛陛下……”審訊者一時失語,他隻是想給落星驗明正身,擔心讓落星蒙混過關。


    “……”落星卻一言不發,垂眸斂目,一副倔強清冷、心如死灰的姿態。他衣裳淩亂,妝容暈開,仿佛被欺負了一樣,讓人心生憐意。


    “陛下,此人擅長偽裝,下官正在搜查,以防他還藏有暗器。”審訊者跪地回稟。總不能告訴陛下,他懷疑落星是女子,才會重新搜身吧。


    “不必搜了。”


    “你出去。”司珩道。


    “是。”審訊者退出。


    落星這才抬頭,真正與司皇對視。


    天子繼位已十年有餘,不到而立之年,便收服了四方的鄰邦,令天下承平,海晏河清,一掃先帝在位時的頹唐氣象。


    他驚人的年輕,大約是內功深厚的緣故,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輪廓深刻,五官清俊,如果不看那雙深邃沉靜的重瞳,更像一位養尊處優、清冷矜貴的世家公子。


    此時,他冷眼看著落星,神色漠然,壓迫感極強,仿佛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帶著強烈的審視意味。


    看了幾息,他終於開口,連聲音冷的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落星的星,是哪一個星?”


    “當然是星辰的星。”


    “一抬手,星辰可落。”


    落星使得最好的是暗器。


    輕飄飄的針,抬手可奪人性命。而且可以遠距離遠殺人,不必拔劍上前,將血濺在身上。


    “朕以為是星闌的星。”司珩道。


    “星闌?”落星眉頭微擰,雖然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星闌,夜將盡。


    這個名字,與他有什麽關係?


    落星欲深想,仿佛觸動了什麽禁忌,腦袋一陣抽痛,難以抑製,神色都變得蒼白了幾分。


    司珩見他看起來十分痛苦,便問:“你不記得幼時的事?”


    “不記得。什麽也不記得。”


    落星有記憶以來,就在一處非常隱蔽的山穀裏訓練,為成功當個合格的死士而努力。


    “青雲書院的前任山長林淮,有一子一女。”


    “長子林星闌幼時被拐,生死不知。”


    “幼女是六皇子的生母淑妃,已經病逝。”


    司珩記得淑妃的家中概況,淑妃病亡之前曾說,如果有朝一日尋到她的兄長林星闌,希望能讓她的兄長去父母墳前祭奠。


    林星闌被拐時才三歲,沒有胎記,也沒有其他特征,隻知道長得極好,玉雪可愛。然而這些年過去,幼童長大,再想辨認,已經十分困難了。


    他失蹤的時候,林淑妃正在林夫人腹中,正因為此事,林夫人鬱鬱而終,女兒身體也很不好。


    林山長始終沒有忘記他的長子。不過林星闌丟失的那一年,全城戒嚴,拐子被追急了,直接將拐來的孩童滅口,棄屍江中。


    林山長疑心長子已經慘死,瞞著夫人,為林星闌點了一盞長明燈。生者平安順遂,死者得以安息。


    林夫人病逝後,林山長為夫人添了一盞長明燈,自淑妃去世之後,寺中的長明燈已有四盞。


    如果落星真是林星闌……林家人始終沒有等到他出現。當然,還有小皇子。


    司珩說起鬱鬱而終的林夫人,說起早生華發的林山長,還有始終記掛著兄長的林淑妃。


    落星沉默,隻是眼尾泛紅,每一個字都聽進去了。他問:“林山長與信陽王是至交好友,是真的嗎?”


    “是。”司珩在淑妃病逝前,曾遣人查過林星闌被拐一事。就如林山長查的那樣,城中戒嚴,拐子為了出逃,將幼兒滅口,棄屍江中。


    即使那拐子被捉住,千刀萬剮,處以淩遲之刑,也換不回那些孩童的命。


    後來沿江兩岸有人撈起過孩童屍首,被水泡脹,麵目難以辨認,數目未曾撈全,都覺得沒找到的那些孩子是被魚吃了。


    距離事發時間已經過了太久,司珩遣人去查時,唯一覺得可疑的地方,就是屍體數目不對。


    “信陽王豢養死士,驅使周家謀反……此事我尚未證實,但希望陛下能順著這個方向查一查。”落星無法確實自己是不是林星闌。


    以往聽別人的故事,再多悲歡離別他都無動於衷,聽司皇提起林家,簡單幾句,便心中生疼。


    “信陽王?”司珩想了想,林星闌失蹤之時,信陽王正在江南,聽說這件事,特意上林府做客,安慰林山長,還派遣親衛幫忙尋找。


    如果信陽王真是幕後之人,實在心思陰毒。


    “朕會查的。”司珩再想起信陽王時,心生警覺。以往這位皇叔待他溫和親切,但司珩始終覺得隔著一層難言的壁障……現在想來,或許因為信陽王待他並非出自真心,隻是偽裝得好。


    “如果你能想起幼時的事,真是林家人,朕會考慮讓你認祖歸宗。”


    司珩其實已經確認了七八成,落星的年齡、長相都能與林星闌對上。他梳妝打扮、扮成女子之後,與淑妃有幾分相像,對小皇子奇異的親近感也能證實這一點。


    司珩暫時不想讓小皇子知道他與落星的關係。未來能不能相認,看落星的表現。


    “多謝陛下。”


    落星將幼時在死士訓練營地所見的事一一說了,還有具體位置,以及其中一些細節,希望司珩能查出真相。


    信陽王所圖,不過帝位而已。先帝不缺兒子,陛下也有優秀的繼承人。哪怕信陽王文辭風流,賢名遠揚,又有什麽用呢?


    如果那處的主人真是信陽王,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信陽王千刀萬剮。


    “朕會傳太醫為你診治。”


    司珩麵色沉凝,離開時看了眼審訊者。


    “不必動他。”


    “是。”審訊者戰戰兢兢,不敢細想。


    反倒是落星更加自在,要了好酒好菜,要了一身男裝,洗漱之後,本想吃頓飽飯,但沒有一點胃口,隻喝了些酒。


    太醫把脈之後,見他暗傷眾多,隻是麵上光,便將他的酒壺收了,還狠狠數落了一通。


    “江湖人,將腦袋懸在腰上。”


    “活一日是一日,隻求快意,哪顧得了旁的?”落星笑道。


    “我曾見過淑妃,你與她有幾分相似。”


    太醫忽然道。


    他是太醫院資曆最老的大夫,擅長療養身體,從淑妃入宮之時,就由他看診,淑妃病亡之前,是他開的藥。


    三皇子落水後,負責診脈的也是他。大約是虱子多了不怕癢,債多了不愁,有什麽隱秘的事,陛下都讓他來做。


    落星驟然沉默。


    他甚至無法在心中勾勒出一個淑妃的輪廓。


    此時能想到的隻有小皇子。


    他原想將小皇子送回宮,送回他母親那裏。


    但小皇子的母親已經病逝了。


    “淑妃所求,不過六皇子長命百歲。”


    “她同樣希望她失蹤的兄長好好活著,能有親眷在世,不至於孤身一人。”太醫道。


    太醫已經探出落星記憶有損的緣由,喝了拐子常用的藥,那樣一副藥灌下去,小孩子就能忘得七七八八。


    時隔多年,想完全找回記憶的可能性不大,隻能想起一些零碎,而且過程頗為複雜。


    首先要喝一副重藥,這樣的藥會刺激大腦,可能會讓現有的記憶出現問題,可能會產生其他副作用。還要配合針灸,如此才有重新想起來的希望。


    這個法子風險不小,太醫詳細講明,才詢問落星,是否一試。


    “便勞煩您動手了。”落星鄭重道謝。


    很快,等來藥碗,他毫不遲疑,一飲而盡。


    比起醫術,他更擅長毒術。自學的醫術隻能用來療傷,對過去的痼疾沒有絲毫辦法。


    他所知的治法,與太醫所言相差無幾,但他以前誰也不信,無法將自己的性命交到旁人手中,如今已是階下囚,再壞不過一死。如果司皇要他的命,不必如此曲折。


    熟悉的頭痛加劇,他漸漸失去意識。


    仿佛一場沉重迷蒙的夢,他一點點抹去蒙在真相上的灰,看見花樹下,溫婉美麗的婦人攬著一個年幼的孩子,替他擦汗。


    “娘,你要生個弟弟還是妹妹啊?”他問。


    “星闌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都喜歡!如果是個弟弟,我就教他認字,讓他考狀元。如果是個妹妹,我就保護她,陪她玩,誰也不能欺負她……”


    “好。”溫婉的婦人摸了摸他的頭,眼眸含笑,說話帶著溫軟的江南口音:“等她長大了,也會保護你,會陪你玩,你們是最親的人,是彼此的依靠。”


    “我記住了。”他認真點頭,又看向那個略微凸起的肚子,眼中滿是期冀:“娘,我能摸一下嗎?”


    很快,他的手被引到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貼著,仿佛回應一樣,他手心忽然被撞了撞。


    “娘!她動了!”他驚喜萬分,眼中是純然的喜悅。


    “她向你打招呼了……”她盈盈笑著。


    不遠處,手握書卷的清俊男子笑問:“誰向星闌打招呼了?”


    是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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