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呂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眾神之中,雖卻有惡神,可已皆被天照與須佐鎮壓。


    這個話題,無異於是敏感的。


    少女咬了咬唇,看著那一堆化作了灰燼的紅繩。


    “遠呂知,你不該燒毀我的紅繩。”


    八俁遠呂知:“是是是,那作為道歉,在下可否為神姬大人講一些人間趣事呢?”


    “嗯……那就原諒你好了。”


    八俁遠呂知所說的故事加以修飾後,每一個都是生動以及有趣的。


    “遠呂知,你所講的故事是人間的故事。”


    “那人間自然也是有趣的,人類,也是值得我去愛的。”


    “……”


    眾神之鄉的高天原也有著不太平之處。


    那些不太平,來自於一個預言。


    【邪神滅世】


    這個預言,是由月讀所占卜而出的。


    而月讀的預言,千萬年來,從未出錯。


    人類的節日到了,少女知道,那是人間最為熱鬧的時刻。


    人類會點上許多的天燈,期盼來年風調雨順,那些天燈亦成了夜幕中除星月以外唯一亮色。


    每一年的這一日,少女隱於高雲之上,聽著人間的喧囂。


    而在這一日,亦是眾神最忙碌之時,除了少女。


    她雖拜訪了諸位神明,卻從未自己走到人類中間去。


    哪怕是在一目連或者緣結神處,也隻是遙遙一望。


    “是嗎?那今日可要和我一起去人類的身邊看看?”


    八俁遠呂知說的話帶著誘惑,少女在猶豫過後,將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這是少女第一次近距離觀察人類,她與八俁遠呂知在人群中漫步。


    少女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新奇事物,一個不注意,便已走散。


    等到少女發現時,使用神力尋找他時。


    就看見了在他的身邊倒下了幾個人,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死亡將他們籠罩。


    少女手中的糖葫蘆掉落在地,上麵的麥芽糖衣也碎了一地。


    “為……為什麽……遠呂知……”


    “神姬,人類並不美好……”


    八俁遠呂知的眼眸中隻有著冰冷,少女退後了幾步,她轉身離開。


    並不是隻有少女在尋找八俁遠呂知,他也在尋找她。


    在鎖定了方位時,他向著少女的方向走去。


    神明能知曉人類心中的想法,亦是有著極好的聽力。


    “我和你說,我看見了一個小姑娘,長的可漂亮了!”


    “從沒有在鎮子上見過,應該是外人,身邊也沒有看見什麽男人……”


    “看起來就很好騙的樣子,那貨色,絕對能夠大賺一筆,而且……”


    “就算是二手的賣出去,也一定不少人要,我們兄弟,可以爽一下……”


    八俁遠呂知的腳步一停,他勾唇笑了起來,轉身向著一處巷子而去。


    在人類的眼中,他的身形便是少女的模樣。


    “愚蠢渺小的人類啊,你們妄想對神姬做什麽?”


    那些男人心癢的跟了過來,卻發現原本的少女變為了一個青年。


    青年偏頭看著他們,一雙紫色的眼瞳轉化成了蛇才有的豎瞳!


    陰冷的感覺將他們身體覆蓋,隻是神之凝視,便已叫他們去了冥界報到。


    八俁遠呂知準備處理時,便看見了少女。


    他於陰暗的巷子之中,少女站在燈光照亮的地方。


    再次相見時,已經是審判台上。


    不知何時起,是哪位神明起的頭,他們將這份預言對準了八俁遠呂知。


    這位不喜與眾神相處,身上氣質也與眾神不同,喜愛在人間的神明。


    “終於要把惡神繩之以法了!”


    “隻要除掉他,就不會有滅世了!!”


    少女位於天照的身邊,她們站於最高處的雲層上方。


    在那最下方,是一個巨大的審判台,裏麵隻有著一個神明,相比起來,八俁遠呂知實在是嬌小。


    “那隻是一個預言而已,天照……”


    少女不忍的開口,回答她的並不是天照。


    而是月讀。


    月讀將手搭上她的肩膀:“你知道的,神姬……我的預言沒有錯過。”


    處刑開始,少女看向了他。


    須佐之男的天羽宇斬落下,祓除了他的神骨,最後封入了狹間。


    少女呆愣的看著這一切。


    “月讀,我會變成這樣嗎?”


    少女喃聲問。


    “為什麽會這麽想?”


    少女有些茫然:“你們也會因為一個預言,審判我嗎?”


    月讀捧起她的臉蛋,發絲垂落在她的臉上。


    “不……神姬,你永遠也不會做錯什麽。你的想法,永遠都是正確的。”


    “永遠都是,正確的嗎?”


    少女喃聲自問著。


    安寧的高天原下麵流動著捉摸不定的暗河,在成年的前一刻,少女逃走了。


    天照聽見月讀的匯報,她歎息了一聲輕閉雙眸,她不忍的,將自己於太陽之中沉睡。


    高天原的一切事務交給了月讀、須佐之男還有荒。


    天照是全知全能的眾神之皇,她知道一切。


    惡意席卷了整個高天原…


    塵世也將動蕩不堪。


    而少女,又在哪裏呢。


    少女去了冥界,她對閻魔說。


    “身為神明的我無法懂得何為愛,那麽,就請讓我身為人,去體驗人的一生吧。”


    “這也是我的一次修行,我相信,等我歸來之後,定然會有答案。”


    那時,正是平安京時代。


    平安京時代,並不是在少女記憶裏的那般美好之時。


    少女投生於當時的貴族世家——源家。


    她被賜名為——源神樂。


    嬰兒出生時對於周圍陌生的害怕哭泣,因母親的懷抱與心跳而生的快樂,因父母對自己的愛而回饋的愛。


    隻是這份愛在享受沒有多久,源神樂就因自身強大的靈力被送到了一個地方。


    換上了孩童所穿的巫女服,拿著神樂鈴練習著舞蹈。


    她對這一切害怕,但是她的父親說,他會來接她。


    “父親說,明天就會來接我了!”


    源神樂在巫女所住的宅院之中等待著父親的到來,可是從天亮等到了天黑,父親都沒有來。


    “騙子……”


    在第二天,源神樂就被送到了一個地方。


    是一個祭台,鮮血所描畫的法陣流動在祭台上,讓人見之害怕。


    同行的巫女並不隻有源神樂一個,還有另外的。


    法陣啟動,視線變換,源神樂聽見了奇怪的聲音。


    “複仇!”


    “複仇!!殺了所有人!!”


    “複仇!!!”


    “我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


    鋪天蓋地的惡意,將源神樂金色的眼眸遮蓋,那是一條大蛇。


    一條純白色,卻有著八個蛇頭,口吐人言的蛇!


    這隻八頭蛇發出的聲音是女子的聲音……


    “又有人來了,又有人被獻祭了!”


    “來,加入我們!向他們複仇!”


    “……”


    “……神姬?”


    八頭白蛇退下,一個青年被骨蛇送到了她的麵前。


    “……”


    “神姬,好久不見。”


    “這便是……你想要愛的人類嗎?”


    直擊靈魂的詢問,少女的意識蘇醒了過來,卻隻剩下了沉默。


    “看見它了嗎?它為自己取了名字八岐大蛇。”


    “它是人類的欲望與罪孽孕育出來的怪物……”


    八俁遠呂知撫摸上她的臉頰。


    “神姬,這便是你所想愛的人嗎?”


    分明……分明不是這樣的……


    千年之前,在千年之前,他們明明不是如此……


    “神姬,人類是會變的。他們現在變得貪婪,殺戮,狡猾,是最純粹的惡……”


    少女緊握著手,她此刻好像有了無比強大的力量,足以讓她離開狹間。


    八俁遠呂知並未阻攔她。


    “神姬,你會知道,我是對的。”


    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少女去到了猶如黃金燦爛的稻穀之鄉,卻得知禦饌津早已不在此處。


    因為地震鯰的原因,禦饌津變為了少女形態。


    她前往了被黑暗侵襲的最為嚴重之地,京都。


    禦饌津的到來迎來的並不是歡呼,而是人們的悲傷和憎恨,對現狀的仇恨、絕望、甚至是報複之心……


    少女回到了高天原,去到了須佐之男處,卻聽到了須佐之男早已死在了審判場上……


    少女去到了山林之中的風神一目連處,卻看見那記憶中繁華得神社變得破爛不堪。


    溫柔的少年甚至失去了一隻眼睛,因為人類,連神形都快不穩。


    少女去到了四季的源頭,卻看見為了四季的輪轉,人類不停的拿著刀向著季的胸口處刺去!


    四季的每一次輪轉,都是季的一次死亡。


    少女想上前阻止,可是卻被那群人類惡狠狠的盯著,仿若她是什麽邪祟一般。


    最後,紮入季胸膛中的並不是人類的匕首,而是她自己凝聚的芒草刃。


    她是那樣努力的救她。


    “為什麽……季……”


    “神姬大人,這是萬靈期盼所乞求的四季輪轉,隻是犧牲我一個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啊。”


    你明明……你的身體在顫抖,你明明也在害怕……


    “神姬大人,我是神明啊,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


    季閉上了雙眼,再次醒來,她又會是一個全新的她。


    世間因你的死亡有了四季的輪轉,隻是,也再沒有你的四季。


    “……”


    少女去到了真言道言靈所在的言海之中,這位創世的神明,卻被誣陷成為了帶來黑暗的至惡之神。


    就算是誕生她的言海都沒有承認她,她被審判,被關於了言海之下……


    少女去到了冥界閻魔所在之處,冥界一向是萬魂所棲息安眠之地,可在此刻惡鬼肆虐,輪回崩壞,閻魔亦不知所蹤……


    惡鬼……一眼望不到頭的惡鬼,他們的生前皆是人類……


    奪目璀璨的金芒在這終日昏暗,隻有著紅色的冥日的冥界之中閃耀。


    惡鬼在被照耀到的一瞬間皆化作了灰燼散去!!


    幾道紫光也從中出現,閻魔從冥日裏出現,她的身上卻變得不一樣了。


    閻魔,不,應該說是大夜摩天閻魔以身化作了輪回。


    輪回之薄收集亡魂的名字,她以雙手化作監牢,衣裙流淌做三途川,用雙眼引亡靈重入輪回。


    “今日起,我乃善人安息之所。”


    “惡人痛苦之獄!”


    少女眼眸中的黑色散去,顯露出原本的金眸。


    少女去到了緣結神所在的神社,她的神社亦是破舊不堪……


    比一目連更加嚴重的是,少女都感覺不到緣結神的存在!


    塵世緣分極其脆弱,生離死別,命運流轉,都易將緣線斬斷。


    如今黑暗襲來,姻緣是這世界中最快消失的東西,而身為掌管姻緣的神明,也會因此而消失。


    “………”


    少女去到了那欣欣向榮的島嶼,卻發現因為黑暗的不斷侵襲,緊那羅抵抗不住而被島上的人捆綁,要獻給黑暗作為降禮。


    “緊那羅……”


    “高天原的神明呢……沒有神來幫忙嗎?!”


    “……”


    少女出手救下了緊那羅,耀眼的金芒擊退了那許久的黑暗。


    那些人類對著出現的少女感恩戴德,眼底也有著懼怕,但是對於緊那羅卻沒有……


    因為他們熟悉緊那羅,不會因為他們的舉動說什麽,但是這位陌生的神明卻可能會殺了他們……


    “你們這群人類!緊那羅數千年來庇佑著你們,你們卻做出了如此的舉動!!罪無可恕…罪無可恕……!”


    “神姬大人!”


    緊那羅卻攔住了她。


    “可緊那羅大人如今卻無法庇佑我們,那群東西說,獻祭了緊那羅大人,我們就能活下去!”


    “我們隻是想活下去,又有什麽錯!”


    有人梗著脖子反駁著少女。


    “……為什麽,緊那羅……”


    少女看著攔著自己的緊那羅,她知道……


    “即使你再虛弱,也不可能被人類捆住……”


    “神姬大人,這些都是我自願的。他說的沒錯,我無法再庇佑嚴島,若是以我一條命,換得他們存活,又有何不可呢……”


    緊那羅那雙白皙如玉的手在連日連夜的彈奏之下,早已變得鮮血淋漓,便是聲音,都在歌唱之下變得幹啞,這些都是她庇佑嚴島的證明。


    緊那羅揚起一個微笑:“神姬大人,我既然是神明,便應該如此做啊。”


    不是的……不是的……


    他們……他們……


    少女的眼中逐漸流下了眼淚,那眼淚卻是紅色的。


    【神姬,人類是會變的。他們現在變得貪婪,殺戮,狡猾,是最純粹的惡……】


    【神姬,你會知道,我是對的。】


    他們……


    他們不配啊,他們……


    不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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