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緋在他的身邊待了五百年之久,鬼舞辻無慘以為,他們會永遠永遠的在一起。


    在五百年期間,鬼舞辻無慘造了許多失去人智,變成了隻知道吃的鬼物,它們隻有著對鬼舞辻無慘的來自血脈的恐懼。


    軒緋的存在在它們的感知裏,是一個…“人”。


    “人”?


    鬼舞辻無慘不認為普通人能活五百年之久,他與其相處了五百年,隻感覺到了那關於神性的溫和。


    可若……一切都是假的呢?


    鬼舞辻無慘在這五百年裏知道另一種長生的辦法,那就是人魚肉。


    傳聞中,吃下人魚肉的人亦可以長生,並且永葆青春不老不傷。


    隻是這種辦法的本質還是人,不會有任何得力量。


    說不定,在他之前,軒緋就是倚靠人魚肉活了幾百年的“人”!


    這個認知,讓鬼舞辻無慘感到憤怒!!


    白日裏,他知道,軒緋能出現在陽光之下,他為此感到不滿。


    為什麽,為什麽他不能同她一起出現在陽光下???


    鬼舞辻無慘派出了新一批轉化的鬼物隱藏於院中,在某一個時刻 將自己身上的氣息隱藏去,失去了他鎮壓的鬼,就會替他驗證軒緋究竟是什麽。


    如果是人,他一定會將其同化,困於內屋之中……


    當那群鬼物撲上來時,鬼舞辻無慘沒有任何動作。


    然後,他就知道了,何為神明。


    神明輕柔的歎息一聲,金眸之中光華流轉,卻又轉瞬變得平靜無波。


    一股強力的威壓將所有的鬼鎮壓在了地上,包括鬼舞辻無慘!


    整個院子裏,站著的,隻有那少女神明。


    那股威壓,帶著靈魂深處的顫抖,再進一步,再多出一步的惡意,就會將整個靈魂粉碎!!


    多久了?鬼舞辻無慘已經多久沒有感覺到除了陽光之外的恐懼了???


    他卻為此感到興奮,哪怕渾身顫栗!!


    他的舌尖頂了頂牙尖,哪怕跪在地上,也難以掩飾他周身的愉悅氣質,他甚至還想大笑出來。


    帶著溫暖的手撫上他的臉龐,抬起了他的下頜。


    鬼舞辻無慘蒼白的臉上卻多了迷醉的紅意,他梅紅色的眼眸帶著瘋狂的癡戀望著軒緋。


    “月彥呐,我有些生氣了。”


    隨著軒緋的一句話音落尾,在院子裏的那些鬼,全部瞬間化作了黑灰湮滅。


    鬼舞辻無慘並沒有在乎那些鬼,在他看來,不過是最低級的鬼罷了,死了就死了。


    鬼舞辻無慘看見了少女除了包容之外的情緒。


    生氣和微弱的厭惡,鬼舞辻無慘笑了起來,語氣無比溫柔的討好。


    “我錯了,軒緋。你會原諒我吧。”


    軒緋眉眼彎下。


    “我當然會原諒你,你是我最寵愛的孩子。”


    “隻是,我也要給你些懲罰。十五年,不可以來找我,打擾我。”


    十五年而已,對於他漫長的生命實在是太短,他欣然應之。


    可是直到軒緋離開,鬼舞辻無慘才知道,他的想法是多麽的錯誤!


    五百年的相處,早就讓他成為了習慣,無法變更的習慣。


    即便是當時認為少女可能欺騙了他,他所想到的也隻是同化對方,讓對方永遠的留在他的身邊。


    若是換作其他的,早就成了地上的那些碎屍塊了。


    那屬於少女神明身上的清雅香氣蓋過了他身上得血腥,甚至蓋過了他的暴虐,直到她抽身離開,鬼舞辻無慘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那麽卑劣的怪物。


    如果回到那一天,鬼舞辻無慘一定不會允許少女的離開!


    他開始尋找,開始尋找,隻是卻找不到了少女!!!


    他陷入了瘋魔,滾燙的鮮血灑在他的手上,鬼舞辻無慘卻沒有任何得感覺。


    他獨站於武士屍骨堆成的山上,一城的火光映入眼簾之中,這裏沒有。


    下方是數不清低吼的鬼,沒有任何得神智。


    “去,尋找她。”


    鬼王發出了自己的命令,鬼物向著四麵八方而去,尋找著鬼王心中的神明。


    直到十五年後,鬼舞辻無慘才發現了軒緋的蹤跡,說好的十五年,真的就是十五年。


    那隻鬼闖入了鳥居中的神社,他共享了鬼的視野,看見了一個紅發的少年。


    他的神明……


    不再隻注視他一個了嗎?


    背叛的滋味在心中誕生,他的殺意也凝成了實質,離他較近的鬼直接變成了煙花爆炸開來!


    “月彥,你要清楚,你並不是唯一一個。”


    “不過,你是第一個。”


    “會是我最寵愛的一個。”


    如同十五年前一般,他臥在她的膝上,感受著那肌膚的溫暖。


    他早已經不知道何為溫暖了,在變為鬼後,直到在她的身邊,通過觸碰的肌膚,才重新知道溫暖二字。


    “軒緋,我可以殺了他嗎?”


    軒緋撫著他的臉頰。


    “當然可以,月彥。”


    她允許著他的一切,包容著他的一切,不曾改變。


    唯獨這一點,不曾改變。


    一位容貌美麗的女子端著甜茶而來。


    女子留著一頭黑色長發,從中間分開,梳成一個大而低的發髻,發髻由一個花發夾固定。


    眼眸溫柔,有如淡紫色的薄霧。


    嘴唇紅潤,與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她身穿深紫色和服,上麵裝飾著波浪狀的淡紫色樹枝和紅色的花朵,腰上係著米色的寬腰帶。


    隻是她的雙眸沒有色彩,是因為鬼舞辻無慘的控製。


    “軒緋,她叫珠世。”


    鬼舞辻無慘隻說出了她的名字,軒緋也渾然不在意。


    隻是喝下甜茶,倒是剛剛好。


    珠世也是鬼,在她身為人時,是一名醫者。


    也是因為是名醫者,才被鬼舞辻無慘作為了近侍帶在身邊。


    隻是現在,她是軒緋的近侍了。


    珠世以為,自己恢複意識後,看見的也是那令她厭惡痛恨的鬼舞辻無慘。


    卻沒想到,看見了一位麵容精致的少女。


    黑色柔順的長發直落腰間,兩鬢的發梢齊眉,優美後頸的頭發齊至下頜,雪白的肌膚,如玉的麵容,丹唇嫣紅,不染纖塵。


    柳眉之下一雙金色清澈的雙瞳,仿佛注視著世間繁華,一片平和不為所動,周身氣韻更是浩若雲煙,叫萬物親和皆靜默。


    金色蝴蝶的發夾攜細長流蘇垂於她的兩邊發側,配上她身上的白金色夜曇花和服,宛若神明。


    “你好,珠世。我叫軒緋。”


    “你……你好……”


    是被鬼舞辻無慘抓來的少女嗎?


    珠世不由的如此想著。


    可是,那個怪物又怎麽會留下活口?


    “會做點心嗎?月彥拿回了麵粉。”


    少女對她說道,珠世當然會做點心。


    還記得,在她身為人時,空閑下來也會在廚房做著孩子喜歡吃的小點心……


    珠世想到了後麵的一些事情,眸光也變的痛苦起來,少女牽住了她的手。


    “珠世,那為我做上一道銅鑼燒吧。”


    少女的語聲輕緩,如甜蜜的微風,將那痛苦掩蓋消去。


    珠世一愣之後,一雙眼睛裏便湧上了淚水,她隻咬著唇點著頭,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珠世的孩子,生前也喜歡吃她做的銅鑼燒,少女望著她時,珠世好像看見了她的孩子,對她笑著的模樣。


    那種溫暖,那過去已久的溫暖,那被她抹殺的溫暖。


    珠世低下頭去,她知道廚房在哪裏,她取出麵粉忙活了起來。


    在這一刻,她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像當時一樣,在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準備著小點心一般。


    不過多時,軒緋看著甜茶和銅鑼燒,身上的淡漠也卸了下來。


    “軒緋小姐,你也是被他抓過來的嗎?”


    珠世在看了她一會,問道。


    軒緋允許了珠世坐在她的對麵,她聽見珠世的問題,將手中的銅鑼燒吃完,再喝下一口甜茶,茶的清香在口中蔓延。


    “他?是月彥嗎。”


    “我並不是被抓來的,我是自願留在他身邊的。”


    “???”


    珠世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忽然覺得,麵前的這個少女腦子可能有點問題。


    “從某種方麵來說,我是看著月彥誕生的哦。”


    珠世如墜冰窖一般,她全身再度從溫暖中拉回了寒冷,麵前這個她剛剛覺得宛若神明的少女,此刻卻變成了地獄裏的惡魔!


    “啪嗒!!!”


    桌麵上的甜茶和銅鑼燒灑落一地,參雜著陶瓷的碎片,珠世全身都在顫抖的,看著少女,眼裏是對鬼舞辻無慘一樣的怨恨!


    軒緋卻並不生氣,她隻是平靜的看著珠世的動作。


    “惡魔,你們是一樣的惡魔!!!”


    “軒緋。”


    少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鬼舞辻無慘走了進來,就看見了地上的雜亂痕跡。


    他瞳眸中的紅光一閃,珠世便呼吸不過來的跪在地上,她想殺了這個怪物,她無比的想這樣做,隻是她做不到。


    “你惹軒緋生氣了嗎?”


    隨著鬼舞辻無慘的低語,珠世感受到了死亡將至,死亡……死了也好,這樣她應該就能見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了吧?


    珠世絕望的想著,他們還會願意來見她嗎?她對他們做了那樣的事情……


    “好了,月彥。”


    “珠世,起來吧。”


    那屬於鬼王的威壓不見,軒緋上前攙扶著珠世站起來。


    “……”


    讓人措不及防的是,珠世一口咬上了軒緋的手腕,尖牙深入柔軟的肌膚裏,香甜至極的血液流入珠世的口中!


    軒緋歎息了一聲,將人抱在懷裏。


    “好了珠世……現在,你也是我的孩子了。我會包容你的,所以啊,你做什麽,都沒有關係的哦。”


    懷裏的珠世飛了出去,是被鬼舞辻無慘打飛的。


    軒緋看向鬼舞辻無慘,眉頭微皺。


    手腕被抬起,紅色的布蓋在傷口上,鮮血染深了一片顏色,鬼舞辻無慘也是輕輕的擦了擦,然後將紅布丟開,自己吻了上去。


    溢出的血珠被舌頭卷入口中,那香甜比之前鬼舞辻無慘吃的可謂是天上地下,他仿佛醉在了這樣的血液之中。


    “好了,月彥。”


    軒緋允許著他小小的放肆,不過多久,就將人輕推開,那手腕上的咬痕瞬間便愈合起來。


    珠世躺在一邊,被威壓壓著,根本起不來。


    鬼舞辻無慘現在也想殺了珠世。


    “不可以哦,月彥。”


    “軒緋???”


    為什麽現在不可以了?


    明明那個小子她是允許的!


    “現在,她也是我承認的造物。而且是,這還是你造出來的,我認可這樣的作品。”


    軒緋摸了摸鬼舞辻無慘的頭。


    “……”


    有種氣在心裏但是發不出去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直到眉心迎來溫軟的唇瓣,含著暖意。


    “這是對於你的獎勵,月彥。”


    “!”


    那氣,忽然的就沒了。


    鬼舞辻無慘望向軒緋的眼眸,沒有一點得那種關於世俗的欲望。


    “軒緋……”


    “我可以……親你嗎?”


    軒緋眸中有了些許的驚訝。


    她好像想了想。


    一雙金色的眼眸裏倒映出鬼舞辻無慘那妖冶的麵容。


    說實話,鬼舞辻無慘長的不差。


    “下次吧,月彥。”


    軒緋眸中帶著些俏皮的笑意,卻讓鬼舞辻無慘全身心一顫。


    “那抱我吧,軒緋。”


    “好。”


    軒緋回答著他,將他抱在懷裏,溫軟的懷抱帶著清雅甜美的香氣。


    “咳……”


    珠世在旁邊發出了聲音,將現場這平和的場麵打破,鬼舞辻無慘看向珠世的眼裏依舊是不掩藏的殺意。


    軒緋手中出現了一根金線,金線朝著珠世延展過去,將她身上受的傷治愈好後又撤了回來。


    “好了,月彥。”


    “我有些累了。”


    軒緋起身,走到珠世的身邊,又摸了摸她的頭。


    “呐,珠世,將這裏處理好吧。”


    軒緋回了房間,鬼舞辻無慘也隻是輕哼了聲離開,畢竟他還要找青色彼岸花。


    珠世在那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將雜亂一地的碎片收好離開。


    軒緋的房間也沒有過多的裝飾,這五百年的住處也是一直在換,並不需要裝點,因為也懶得帶走。


    隻是今天,軒緋剛踏進屋子,就垂下了眼簾。


    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既是客人,何故避而不見呢。”


    軒緋手中出現金線,金色的絲線討好的纏繞在軒緋的指尖,仿若有著靈性一般。


    “嗡!!!”


    讓誰無法反應的速度,整個房間便布滿了絲線,將一人捆了起來。


    “恩?”


    軒緋看著那被束綁住的人,她有些驚訝。


    “你是……”


    被金線綁住的是個少年,粉紅色的頭發,也是金色的眼睛。


    軒緋對其印象有些深刻。


    尤其是,他身上那快要溢出來的世界本源。


    “齊木楠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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