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凡間的凡,塵世的塵。


    這個名字並不普通,擁有這個名字的人也並不普通。


    凡塵,自幼被上一代的聖皇撿回去後,就開啟了自己的開掛人生。


    他天資無雙,算無遺策,是聖域當之無愧的下一代繼承人。


    隻是這個被眾人都確定的繼承人,並不想坐上那個位置,他隻想雲遊四方,做一個賣畫沽酒的書生。


    隻是,他的師尊,先代聖皇,死在了太玄魔尊的手下。


    凡塵聽著師尊交代他的話,他垂眸,將那聖皇的職位接過,從此,他的肩膀上便多了一域生靈,一方責任。


    太玄魔尊,後世稱為太玄冥帝,他隻是重傷,卻沒死,這個消息傳來,凡塵知道他該做什麽。


    他的幾位同輩好友也知道該做什麽。


    不二佛祖羲和去了天山瑤池,與那位無天妖主喝了一盞海棠茶。


    道涯仙君無夜在永夜齋執筆,為孕妻明大仙子留了一封長情信。


    唯獨號稱帝鴻聖皇的凡塵,坐在聖域雲天梯上,發了一整夜的呆。


    在凡塵的那一個時代,大部分女修都對他趨之若鶩,其中皆是美人。


    當時的凡塵,也隻想著自己一人走遍天下,後來接任聖皇,因為中州局勢動蕩,更是沒了心思。


    他坐在雲天梯上時,發現自己孑然一身。


    這樣……也好,他本就是孑然一身來,孑然一身去。


    凡塵沒想過活著回來,他活著回來了。


    隻是他也陷入了沉睡,他的運氣不像羲和,有著保命的法寶浮生珠固體,也不像無夜,有著同為昊天體質的明二仙子過渡命源。


    他的傷比那兩人淺,卻實際情況更慘些。


    於聖域沉睡了七百年,凡塵醒來時,聽見了北疆之亂,若放在他鼎盛時期,像是北疆那禍害的天鬼魔尊,他一掌就可拍死。


    隻是不行,因為天鬼魔尊手上有著乾坤魔魂璽,鎮壓著魂引道的那位“神”。


    隻是,夢海閣被滅門的兩個小姑娘一路被天鬼魔尊追殺,逃到了彼岸紅塵,彼岸紅塵音夫人和其僵持。


    凡塵聽了那些事情,心中頗有憐惜,兩個小姑娘必然天資聰穎,不然也不會活下來,或許在他離去後,能為聖域帶來安定。


    凡塵冒險離開了中州,他去了北疆,隻是沒有想到,兩個小姑娘正好離開了彼岸紅塵,逃向了中州尋求庇護。


    彼時,凡塵不在,一切由凡塵的師弟,唐林輔做主。


    唐林輔燒毀了那歸附的帛書,並且派出了弟子,同追來的天鬼魔尊麾下勢力,一同圍殺兩個小姑娘。


    凡塵沉睡七百年,七百年後現身在覆舟殿,便是因為如此的原因。


    等凡塵回到聖域時,便已經聽聞到,兩個小姑娘,一個以己身對萬敵,不見屍骨卻魂燈已滅。


    一個練習九死不悔,有了實力後血洗北疆將天鬼魔尊誅殺,成為了後世所知的不語魔尊。


    那時的局勢,凡塵不可能交出唐林輔給北疆,所以在不語魔尊的統治下,北疆和聖域一直有著矛盾。


    三百年後,凡塵再難壓抑自身的傷勢,他快死了。


    隻是,他不能死在聖域。


    至高境者的死亡,會引來天地之異象,若是他死在聖域,聖域定然會亂做一團,再度動蕩不安。


    凡塵化作了一個普通的書生,找回了自己原來的誌向,行走這個世間,用最後的時間,逍遙自在。


    凡塵知道自己的命數活不了多久,他在最後一年裏,去到了雲城。


    在一個盛夏,在他命數將盡的最後一年,他遇見了此生的摯愛。


    對於凡塵的年紀來說,商錦弦,他後來的夫人,確實算是一個小姑娘。


    她垂眸,便是難得的垂憐。


    或許是天公作美,要下雨了。


    凡塵還未回神,他自己下意識的走到了小姑娘的身邊,撐開了傘。


    她的目光望向他。


    “公子為何替我打傘?不怕旁人誤會嗎?”


    精通於算計的他,竟在小姑娘的眸光下,像個愣頭小子一樣,隻能呆呆的回她一句。


    “因為……下雨了。”


    嘴不過腦子的,就又接上了一句。


    “要是旁人誤會……在下亦是願意對姑娘負責。”


    更加的呆了,凡塵低下頭去,覺得麵紅燥熱。


    不過,對於說出的話,他也沒有收回的理。


    那一瞬間,他的腦中想過諸多想法。


    最後,他看向了小姑娘。


    “在下會對姑娘負責,姑娘想要什麽,哪怕是這個天下,在下都會為姑娘取來。”


    他自見到小姑娘後,便已確定,這個小姑娘會是他的。


    隻是,他也看的出來,小姑娘是個普普通通的凡女。


    隻是,就算是個凡女,也比他活的長,他隻有最後一年的時間。


    凡塵第一次知道,心的悸動原來是如此的強烈。


    便是最後一年的時間,凡塵也不想,小姑娘嫁與他人。


    小姑娘不信他的話,隻是笑看著他。


    “你為我撐傘,我請你吃飯吧。”


    這一路,凡塵隻在乎著身側的小姑娘,等到了門院前,凡塵這才注意到,這裏還有著一個院子。


    凡塵看見了另一個小蘿莉,那時,他想了萬種可能,甚至以為,那是小姑娘的孩子。


    不是。


    凡塵想,要是真的是小姑娘的孩子,他也是能接受的,因為他隻剩下了最後一年的時間。


    哪怕是小姑娘有著夫婿,凡塵也可以不要臉一回?


    “公子如此,是為什麽呢。”


    凡塵停下了他的話語,他看著小姑娘。


    “在下,不想留下遺憾,為自己而活。”


    他自幼被師尊撿回聖域,自然也該回報師尊的養育之恩,接任了聖皇之位,力挽中州的不安之心。


    可仔細算來,他也是有著遺憾的,他沒有為自己活過,哪怕是死亡,都有些不能由他自己隨心。


    可遇見了小姑娘,他想著,任性一回吧,也就隻能任性這一回了。


    “那,公子再說一遍吧。”


    凡塵愣了一下,他按下心中的狂喜。


    “在下會對姑娘負責,姑娘想要什麽,哪怕是這個天下,在下都會為姑娘取來。”


    小姑娘笑了起來,春花明媚,千種風光都抵不過她的一笑。


    “那,我們成親吧。”


    在北疆與中州交界的雲城,天下三君的帝鴻聖皇凡塵,和一個普普通通的凡女成婚了。


    小姑娘問了凡塵的名字,凡塵想著,哪有人是姓凡的,說了恐怕小姑娘又覺得他在誆她,不理他怎麽辦?


    那就把名字倒過來?陳凡?


    這也太平了吧,那就再加上一個小字。


    陳小凡,正好,平凡又不缺活潑。


    他們的婚禮並不怎麽豪華,凡塵也覺得,實在委屈了小姑娘。


    他很想,帶著他的小姑娘,他的妻子,回到聖域去舉辦那五域皆賀的大婚,那樣的場麵,才配的上他的小姑娘。


    隻是不行。


    因為他隻剩下了一年,凡塵若是帶著她的小姑娘回聖域,那一年之後,他歸去之時,他的小姑娘該怎麽麵對那些陰謀詭計?


    所以不行。


    成婚那夜,他的小姑娘喝了酒,隻是似乎不勝酒力。


    “你長的…真好看。”


    此時的凡塵是很慶幸的,還好他有著一張好相貌,讓他追小姑娘的路上很輕鬆,現在的小姑娘,已經是他的妻子,他的,夫人。


    “夫人喜歡就好。”


    他的妻子,是集世間所有美好於一身的的嬌嬌人兒。


    凡塵時常喜歡將小姑娘圈在懷裏,也喜歡看她臉紅的樣子,也喜歡看她為他動情的樣子。


    他們正是甜蜜之時,凡塵也更加的,舍不得丟下小姑娘。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情好的原因,凡塵都感覺自己的傷勢輕了一些,還有著恢複的趨勢。


    難道是因為心態的變化嗎?


    這其實有些像是雙修。


    凡塵望著懷裏剪著小紙人的嬌妻,她的身上沒有一分的靈力,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凡女罷了。


    他是至高境者,能看破世上大部分人的修為,除了同為至高境者的修士,或者是比他們高的。


    但仔細想來,這世上符合年紀的,他沒見過的至高境者,隻有北疆的那位不語魔尊。


    可自家的嬌妻,又怎麽會是那能血洗天門的不語魔尊?她連縛雞之力都沒有。


    或許還是因為心情好了吧。


    凡塵如此想著。


    凡人女子,總是有些好友的,凡塵卻隻看見自己的小姑娘在院子裏待著,極少出去走走。


    而且他去買菜時,也打聽了一下,大部分人的印象是隻知道有個姑娘買下了橋邊的院子,不知道是誰,不知道相貌。


    他的名字小姑娘生的那般好看,看見了便覺得驚為天人,是一生都難以忘記的程度,就算再少出來,也不會記不住。


    凡塵又去問了賣糖人的老伯,老伯搖了搖頭,沒印象。


    凡塵眸中帶了思量,他在思考,自己的小姑娘是個什麽樣的人。


    難不成,真的會是北疆的那位不語魔尊?


    凡塵這般想著,又想到了北疆和聖域的關係,隻覺得有些頭疼。


    怎麽偏偏,他隻能活一年……


    凡塵停住腳步,往後走了數百步,他看著那大門。


    以他的實力,不至於會連自己的家門都走過,他的小姑娘,或許有什麽影響人的感知力的術法。


    凡塵停在門外,他是一個看不到未來的人。


    最後,凡塵想通了。


    若是自家的小姑娘,真的是那位不語魔尊,也能有著自保的手段,他也能放心她的安全,安心歸去。


    當然,在最後得那段時間裏,他也定然,會傳信給聖域的大弟子,讓其緩和與北疆的關係,至於師弟唐林輔,自然也是他的請罪禮。


    隻是希望,小姑娘會原諒他。


    凡塵推開門,看著正在外院澆水的小姑娘放下了水瓢,朝著他而來。


    “夫君怎麽這般晚?都快到小販收攤的時間了吧?”


    凡塵聽著那一聲夫君,神色更加的柔和,他拿出了老伯所作的蓮花糖畫,也看見了小姑娘驚喜的神色。


    “給你買了這個,耽誤了些時間。”


    “你先嚐嚐,墊墊肚子,我去給你們做飯。”


    又有誰能想到呢,身為帝鴻聖皇的凡塵,有朝一日也會被抄起鍋鏟,給一個普普通通的凡女做飯。


    隻是,該怎麽和小姑娘說出自己的小姑娘身份呢。


    小姑娘一定會生氣的,凡塵泛起了猶豫。


    直到看見魅煙行,她的態度對於小姑娘的不一般,他也覺得,自己說出身份的時機到了。


    隻是聽見後麵,這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自己,錯判了妻子的身份。


    小姑娘並不是不語魔尊。


    反倒,小姑娘所認的那位義姐,才是不語魔尊。


    那位不語魔尊化名夢桃桃,留在了院子裏。


    夢桃桃對於自己的小姑娘的態度,凡塵隱隱有了猜測。


    自己的妻子,可能是夢不語的孿生妹妹,夢月軒。


    隻是,凡塵想到了另一件事。


    夢月軒以己身對萬敵,終屍骨無存魂燈熄滅。


    凡塵覺得,自己的傷勢又好了些。


    他讓大弟子布足道,搜集了一些消息給他,關於北疆的 還有夢不語和夢月軒的。


    夢不語的,凡塵放在了一邊,他看起來了關於夢月軒的。


    過去三百年,對於這位的資料也不是很全。


    隻知道她自幼天資無雙,比其姐姐夢不語更為聰穎,最善棋道,以棋入道,年幼便成為了一代棋聖,無有敵手。


    而他的夫人,最善的也是棋。


    除非是自己的夫人想輸,不然,絕對立於不敗之地。


    三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凡塵觀察著夢桃桃和魅煙行對於自家夫人的態度,也確定了,自家夫人確實是夢不語的妹妹,夢月軒。


    隻是不知為何,自己的夫人沒有了一切記憶,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凡人。


    而且,自己的夫人,兩耳不聞窗外事。


    隻知道一個雲城,天下五域是半分也不知道。


    凡塵又開始懷疑自己了,因為自己的夫人,可能被夢不語當成了一個替身,而她自己,似乎也知道……


    這該怎麽做呢,凡塵也能看出妻子的感傷。


    妻子,似乎也是不想打破這局麵的,凡塵抱著人兒在懷裏。


    垂眸想著。


    再等一段時間吧,再過一會,就將一切說出。


    他們過了第一個七夕節,凡塵在傷勢漸愈之下,也確定,他們會過未來的所有的七夕節。


    凡塵可不是凡人,他看見了妻子寫下的字。


    [長相守]


    這三個字可真好看,凡塵將手中的燈籠放飛。


    他也隻寫下了三個字。


    [願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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