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澆在頭上,嚴寬徹底清醒了。


    “誒呀!嚴大人,哪有你這麽洗臉的啊?”


    倚闌園的姑娘說著就拿著帕子上來要給嚴寬擦臉。


    嚴寬怔然的抓住她的手,水滴從頭頂順著臉頰流下來。


    “大人?你怎麽了?”


    推開她,嚴寬跨出大門,恍恍惚惚的往家中走去。


    他打了謝憐。


    當今丞相的竟然被他打了屁股。


    嚴寬抱著頭,不斷的砸自己腦袋。


    作死啊這是!


    嚴寬恨不得回到昨晚猛抽自己兩個大嘴巴,讓你亂喝酒,兩斤馬尿就現了原形。


    連府衙都沒回,嚴寬繞道跑回家中,一進院子,就鎖死了大門。


    把自己扔在床上,悔恨的抬起手。


    完蛋了!


    謝憐肯定一會兒就要派人來抓他了。


    嚴寬眼中起了薄霧,他上輩子就不孝,連累父母傾家蕩產救他,最後還是死在獄中,沒盡到孝道。


    他突然很想老家的爹娘,當下就想收拾包袱回魏縣。


    可剛坐起來,想到:這要是回去,連累了爹娘不是更不孝嗎?


    不行!


    要不上山?


    關山的匪寇頭子是他拜把子兄弟,早就邀請他去過,說去了就讓他坐頭一把交椅。


    嚴寬有些心動,他本就不喜歡官場黑暗,更喜歡鐵血鬥狠,在那裏可以釋放他的天性,發揮他的長處。


    甚至他覺得可以帶領關山兄弟把這一片的土匪都降服了,在這賀州做個逍遙自在的土皇帝。


    但又一想,上輩子不就是走的這條路,後來落了個被刺首的下場,要不是謝憐,他死前也得被刻花了臉。


    嚴寬琢磨來,琢磨去,天都黑了,院外還是沒有一絲動靜。


    他有些疑惑。


    難道謝憐沒生他的氣?


    不,決不會,看自己臉腫的跟豬頭一樣,就知道謝憐絕對怒了,而且相當生氣。


    那是怎麽回事?


    嚴寬是個心思通達,直來直往的人,告訴自己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在家中胡思亂想,不如直接麵對。


    於是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了府衙。


    天色已晚,街道上已經沒什麽人了,再過半刻,打更人也要上街了。


    嚴寬借著府衙裏昏暗的燈光抬頭看了眼頭頂上的牌匾,抹了把臉,一臉無畏的走了進去。


    知縣程永為人貪財又摳門,大廳的燈油都舍不得多放,加上燭火抖動,在紙窗上打上了一片陰影。


    嚴寬走近,高大的身影投射在紙窗上,越來越大,剛一露臉,就聽見兩聲淒厲的嚎叫!


    “鬼啊......”


    程永和師爺哐啷當站起身,把身後的椅子都帶倒了,撲通兩聲跪了下去,不住的磕頭:


    “饒命,饒命啊鬼差大人”


    嚴寬也被嚇了一跳,本就心驚膽戰,碰見這麽兩個慫貨,心中更是煩躁,反到驅散了些惶恐。


    “大人,師爺,你們這是幹什麽?”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方想起,程永兩人小心翼翼的抬頭,眼中一亮:


    “嚴寬”


    到底是知縣,比自己大一級,嚴寬表麵功夫的把他拉起:“大人這是做了虧心事了,怕鬼敲門啊”


    程永捂著跳的過快的心髒:“當然不是“


    然後一臉驚詫的看著嚴寬:“你這頭怎麽回事,誰還能把你打了?”


    要知道,整個賀州就沒有能打得過嚴寬的,當初的武舉人考試他可是成績第一,一招就打敗了第二名。


    連關山的那個土匪頭子李三都不是他的對手,讓他打服了,認他當了大哥。


    嚴寬感覺有些丟臉,微微側過臉:


    “這,昨天喝醉了,撞......”


    程永不待他說完,就抓住了他胳膊,一臉喜色:“先不說這個了,有件大好事,要和嚴寬老弟你說”


    好事?


    看著程永一臉諂媚,老鼠綠豆眼中都放出了精光,嚴寬有些懵。


    “什麽好事?”


    “這次可是潑天的富貴砸到了老弟你身上,你可一定要接住啊,丞相今早走之前留話了,讓你去京城,參加十月的武狀元恩科考試”


    “什麽?”嚴寬震驚極了。


    “我才中了武舉人一年,按理說三年後才有資格參加武狀元恩科啊”


    “是啊,這肯定是昨天的宴席上丞相大人見你年輕有為,有心破格提拔你”


    程永都有些後悔昨天沒去宴席了,讓嚴寬得了這個表現機會,他拿拇指和食指抹了抹他的八字胡,眼中閃過精光。


    語氣熟念的說道:


    “嚴寬老弟啊,你是知道的,我多惜才的人啊,不然不能把你留在身邊這麽久,你以後平步青雲了可一定別忘了老兄啊”


    嚴寬沒想到這程永不僅貪財摳門,還如此無恥。


    他是知縣,如果他肯給自己往上引薦,他完全可以盡早參加武狀元考試的,這廝根本就是想一直拖著讓自己在這賀州給他當苦力。


    嚴寬故作謙虛:


    “大人這是哪裏話,我這年齡比應屆的武舉人都小,未必就能高中,大人高看我了”


    程永聞言,知道嚴寬對他心中不滿,給身後的師爺遞了個眼神。


    師爺忙點頭哈腰的上前吹捧道:


    “賀州地界誰不知道嚴衙役的神勇啊,這次丞相大人肯定就是看中了你的才華,給你機會有心栽培你呢”


    這話要擱昨天之前,他信,現在,他一萬個不信。


    打了謝憐的屁股,砍他的頭他都不稀奇,竟然現在讓他去京城,八成沒好事。


    謝憐這怕不是想要把自己放眼皮子底下,折磨他吧。


    越想越覺得可能,以這兩日他對這位丞相大人的觀察,雖不能說睚眥必報,但也絕不容忍別人觸犯他的威嚴。


    張哲的下場就是明顯的例子,據回來路上的百姓說,兩日後處斬。


    嚴寬頓時什麽心情都沒了,看了眼程永,就是死,也要先扒你一層皮。


    於是衝程永說道:


    “這一年多虧了知縣大人的照顧,在下銘記在心,隻是我還是不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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