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滿目悲涼。


    將手中的火把衝著那片火光扔了過去。


    “適兒是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也該由我親手送他。”


    皇子小小的身軀一點點的湮沒,火光映照在盛錦的臉上,隻覺得渾身上下都似被灼燒一般痛不欲生。


    她已然哭不出聲了…


    章華台哪有絲毫的靈台布置,皇後獨自撒著自己和南汐帶來的那些冥錢,將之撒進了那滾滾火舌之中。


    這兒僅僅隻有兩道白幡,皇子的棺木就這麽孤零零地放在中間的祭台之上。


    連隻燭火都不配享用嗎?


    南汐看著盛錦在那片火光之前顫抖著雙肩的崩潰模樣,掙了掙身子。


    “夫人,她不會尋短見的。”


    南汐抬眼看他,這人側著臉,冷峻孤傲的一張臉正怔怔的望著麵前這片火海。


    一雙寒星墨瞳中是一片紅色的汪洋。


    “夫君...”


    南汐回攏住了他的腰。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們全都過去吧。”


    李寧祁偏過頭看她,微微歪頭勾唇的模樣矜貴俊朗中帶著一抹不似人間的妖冶,讓南汐一顆心都跳了起來。


    “若沒有夫人,我早就死在小時候的那火裏了。”


    那個時候,為了救下聶寒,他在血滴子集訓營放了一把火。


    所有的罪惡,詛咒,怨毒都會消失在火裏。


    這便是它最大的魅力。


    能毀滅一切的魅力。


    包括自己小小的靈魂。


    隻是她來了,她的出現讓李寧祁仰望,讓他得以可以從那片灰燼中爬出來,讓他可以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不止隻是為了複仇。


    守護二字早已勝過了一切。


    他薄唇清啟:“謝謝你,夫人...”


    南汐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她將人扣住她腰部的手背拍了拍:“不必客氣,我的夫君。”


    李寧祁看她的彎彎眉眼,錯神須臾。


    眼眸深處因剛剛這片火記起的痛苦陰鬱都化作點點星光散開。


    “夫君...這把火...”


    李寧祁:“你放心,今夜那守衛在章華台隻見到了太後,這件事,是太後所為。”


    南汐:“......”


    夫君的手段她自是明白的。


    若是那守衛還想活著,便隻能有這麽一條口供。


    太後在這後宮內本就不幹淨。


    將這把火的過錯推到她的身上,倒也無妨。


    南汐心中這麽想的時候,不禁低頭苦笑。


    自己可是堂堂刑部尚書大人。


    當真是跟著這心狠手辣的血滴子掌正大人學壞了。


    這等明晃晃的假證預謀,她也習以為常。


    那些上位者利用百姓們賦予他們的權利為所欲為,草菅人命,可她熟知大南明朝律法,卻沒有一條可以懲治他們。


    皇後將那冥錢全都揮灑了個一幹二淨,突然泄了力,倒在了地上。


    南汐一驚,連忙跑上前去。


    薛芝言蹲下身子查看後道:“得先將人送回坤寧宮,皇後娘娘傷心過度,又不思飲食,如此下去,怕不長久。”


    南汐第一時間就回頭看向了李寧祁。


    後者抿唇。


    讓他抱皇後回宮?


    斷斷不可!


    他拍了拍手掌,一名血滴子跪伏在地。


    “將人送回去。”


    “是!”


    這一路上,李寧祁都悶著一張臉。


    南汐在前頭聽著薛芝言同自己說的話,再看向盛錦,更覺替她難過。


    若皇長子真的隻是得時疫而死,她也許還不至於會這麽痛苦。


    “皇後娘娘知道了?”


    薛芝言點了點頭,南汐被李寧祁扣住的時候,她已經將李適的死因告知了皇後。


    皇長子確實得了時疫,這時疫從何而來尚不得知。


    但他口生暗瘡,麵黃舌赤。


    李寧祁暗中調取皇子的藥單給薛芝言看過。


    這下子親眼看見屍體,便知這其中的原因。


    前後兩份藥單,單看都無大不妥。


    隻不過不是非常對症而已。


    但若是結合起來看...


    兩份藥單,半夏與幹草,一個主寒涼,一個生溫和,共用本就會相斥。


    再加入北五味子。


    此藥溫熱滋補,但三者在一處便會致使內邪不外泄,孩童生病本就體弱,如此一來,生生耗盡生機。


    隻是時疫,他也許還能活。


    可下手的人...


    是要萬無一失!


    怪不得,她突然要放那一把火。


    她不想再將他留在這片泛著汙濁惡臭的算計沼澤之中,哪怕一分一秒。


    回到坤寧宮,將人放在榻上,那心腹替盛錦脫了鞋子,又拉過了被子,衝著幾人恭敬一禮後便退出了寢殿。


    不愧是盛丞相挑的人...


    榻上的盛錦緊皺著眉頭,昏昏沉沉的呢喃。


    一句一句,宛若泣血。


    “適兒,你可會怨母親,將你帶來,又任由你躺在這般冰冷的地方。”


    “適兒,下輩子,你可還願做母親的孩兒?”


    “你定是不願意的對不對,一切都是母親的錯,若我不嫁入皇宮,不困在這高高的四麵圍牆之內,你可願意?”


    “我們就做一對最尋常的母子好不好,沒有人再處心積慮地從我身邊奪走你,也沒有人會再將你獨自扔下。”


    薛芝言取出藥包中的銀針,替她針灸治療。


    “謝大人放心,這幾日我會隨侍在坤寧宮。”


    南汐衝著她頷首:“多謝你。”


    薛芝言衝著李寧祁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獨自站在軒窗之前,仰頭望月。


    現在想起,這一路上他似乎都未曾說話。


    南汐走過去,站在李寧祁的身旁,自然的牽起了他的手:“在看什麽?”


    本鬱鬱寡歡一路的人,感受著掌心的觸感,一下子就彎了眉眼。


    “今夜的月亮,好似很亮。宮裏的那些人不知道還能不能睡得安穩。”


    “這把火該照出他們的真麵目了。”


    南汐指尖撓了撓李寧祁的掌心。


    “夫君可是不開心?”


    “沒有。”


    南汐喉嚨間發出了“嗯?”的一聲。


    李寧祁垂下了眸子。


    “夫人想讓我抱其他的女子。”


    那不是事急從權,再說,她根本不知暗處還有血滴子在!


    但南汐覺得,自己最好別把這句話說出來。


    她舉起了手保證:“下次定然不會了。”


    李寧祁頓時便滿心歡悅。


    夫人還是在意自己的。


    夫人也定是會吃味的。


    剛剛章華台中隻是一時情急。


    不是夫人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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