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太後微闔了雙眸,清淚順著眼尾兩側流下。


    哽咽之餘夾雜著輕微的歎息,看在晉王眼中隻覺得分外心疼。


    他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帕子。


    宴會上留下來侍候的都是他親自挑選培養送進宮裏來的。


    自從慈寧宮著過一次大火,他便心有餘悸。


    若是自己的霜兒真的出了什麽事,他這個攝政王當真是個笑話了。


    小心得去拭她眼尾的淚花,在耳邊勸道:“你體弱多病,身子還未好全,切莫太過傷懷了,如今咱們的兒子也長大成人了,你該照顧著點自己的身子才對,兒孫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叔嫂如此,即便太後不是先皇遺孀,此情此景也太過僭越。


    柳綰舟雖聽不見二人耳鬢廝磨間說了些什麽,但看到這一幕,心中也了然了。


    怪不得,這太後娘娘對李星昀好的出奇。


    哪裏是侄子,分明是血緣之親。


    她心中大駭,這等秘辛竟然毫不避諱她。


    想來太後與晉王是真的接受了她。


    隻可惜……


    李星昀還是執拗不肯。


    瞧太後神色,好似也有一絲鬆動了。


    這可不行!


    若錯過了今日,怕這正妃之位她再也無法企及。


    更何況,京都無數貴女,何人不仰慕世子殿下的風采。


    那些人,都在等著能入王府呢。


    就連那玉嶗山的外邦女子也對李星昀肖想得很。


    柳綰舟眼中閃爍著淚光,就這麽剛剛好的乘在眼眶之中打轉,遲遲不肯落下。


    看著太後跪拜道:“妾身無德,不得殿下喜歡,是妾身的過錯,妾身不敢再高攀太後娘娘的厚愛了。”


    她這般心碎的模樣,話裏話外又如此誠懇示弱,太後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了。


    “你剛產育,快先起來,靜候一旁,哀家來為你做主。”


    說罷,太後看著李星昀:“你且說說,為何不願?柳氏不論出身還是長相,亦或是對你之心,哪一點不好?你莫要被迷了心智。”


    但她也不舍得李星昀再跪著了,一拖手,便讓人也起來說話。


    自己常年在宮內,將兒子扔在王府,即便有個名義上的母親,但總歸是欠他頗多。


    李星昀起身,微微凝眉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


    雙手捧起:“柳氏不得為世子正妃,也斷然當不得這側妃之位。”


    柳綰舟細密的睫毛夾雜著眉宇間的痛苦與難以置信。


    “殿下,即便不喜綰舟,看在咱們孩兒的麵上,也不該輕易說出這樣的話,殿下如此,是要休了妾身讓舍身去死嗎?”


    李星昀聽得這話,勾唇輕聲地笑了一聲。


    還是那般地溫和,但說出的話卻冰涼,響在柳綰舟的耳側,宛若驚雷一般,讓她渾身顫栗不止,後背都出了一身的汗。


    “柳氏,你敢指天發誓,這個孩子真是我的骨肉嗎?”


    柳綰舟連連後退了兩步,一臉震驚轉瞬即逝,哀戚的梨花帶雨:“世子殿下為了南汐姐姐,這是連我們的孩兒也不認了嗎?”


    她腳步踉蹌,無力的跌坐在了地上,轉頭看向了上座的太後:“太後娘娘憐憫綰舟,綰舟此生實在無以為報,但被自家夫君如此誤會,綰舟實在無顏再活在世上了。”


    說罷,她做勢就要去撞邊上的梁柱。


    太後連忙喝止:“攔下她。”


    她身若無骨,嬌軀無力,自然理所應當就被兩個宮女給攔了下來。


    就這麽半伏在地上抽泣。


    好好的一場慶賀宴會竟成了這個模樣。


    太後扶著額角,便覺得頭疼得很。


    那封信被遞了上去,看在柳綰舟的眼中生出了擔憂之色。


    世子殿下能說出這樣的話,那必然是聽說了什麽。


    李寧祁是個瘋子,之前既然選擇不說,現下怎會突然開口。


    不過,即便他寫信作證,自己辯駁倒也能說得過去。


    卻見上頭的太後展信一閱,隨即氣得一張臉都繃緊了。


    再看向柳綰舟的時候,目光裏全是怔惡。


    若不是晉王攔著,她現下便要去將人撕碎。


    柳綰舟被瞪得渾身一涼。


    信被甩在了地上:“給她自個兒瞧瞧!”


    宮女忙撿起信件交給了柳綰舟。


    這上頭!


    居然是沈言那個輕浮浪蕩子的字!


    他不是死了嗎?


    怎麽會如此言辭鑿鑿的將二人偷情一事全都抖落了出來。


    柳綰舟慌張地手指一抖,信就掉落到了地上,她向前爬了兩步,拽住了李星昀的袖袍,整張臉都蒼白了起來,一頭珠釵早已因為剛剛的舉動亂了,此刻發絲淩亂,楚楚可憐。


    “世子殿下,綰舟對你的真心比那些女人都要深的多,你為什麽就是看不見呢?謝南汐有什麽好,你還心心念念於她嗎?那李寧祁是個瘋子,他斷然不會放手的,你死了這條心,看看綰舟好不好。”


    李星昀手指拽著袖袍一扯,眸底深深:“這無關其他人,柳綰舟,我迎你進王府,是此生最大的錯事。”


    柳綰舟瞪大了雙眼,頹然的垮下了肩部:“錯事?世子殿下將我們的婚事當作是最大的錯事?我的一顆心呢?我隻是太過愛慕殿下,我有什麽錯?”


    她指向了地上的那封信件:“不過是一個已死之人的隨意攀咬罷了,怎可當真!沈言早就覬覦我,故而才說出這樣的話來詆毀我,他不過是陷害想要毀了我,世子殿下...你該信我才是。”


    李星昀有些悲戚的低睨著柳綰舟。


    這一眼,看得柳綰舟心中發涼,從頭到腳的寒意讓她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了。


    李星昀原本也隻是懷疑。


    私下調查了柳綰舟出嫁之前的行蹤。


    得知她常常出入沈府,美其名曰探望自家蘇姐姐。


    可據柳家下人所言,這二人在蘇磬音出嫁之前並無深交。


    怎麽關係突然親密了起來。


    再加上與金丹凝分別那晚她所說的話,疑心更重。


    這孩子早不來晚不來,正趕上與南汐婚約在即。


    故而他托了許恫塵幫忙,模仿那沈府之中的浪蕩子沈言寫上這麽一封陳情信,與她對峙。


    但這信,畢竟是假的……


    即便自己心疑,若是柳綰舟狡辯他也無法反駁。


    原本隻是想著用這封信拖住時間,起碼不能應允正妃一事。


    卻不想,前兩日,竟有一偷盜的犯人被送進了刑部。


    點名道姓想用消息換自己從輕處罰。


    這個人出現的剛剛好,憑空而降的人證雖然可疑,但也恰好揭開了此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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