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京都難得無風,閑雲掩月,路徑難辨。


    王府之內卻小門洞開,來來往往許多人影。


    隻不過這些人,無一不戴著黑色兜帽,叫人看不清樣貌。


    管家被喝令讓所有的仆役下去休息,不許出來當值。


    而府內不知從何處調來的人馬,把守著各個重要的地方。


    管家心生疑惑,但掌正大人離開之際,提醒過他不用有任何行動,故而他吹滅了自己屋內的燈不再多想。


    隻不過輾轉反側之際,聽見了隔壁牆壁上那均勻的敲擊聲。


    遂而起身,扒開了一絲自己的窗戶。


    瞧見外頭並無人注意,這才開了房門,閃身而進一個人來,身穿黑色兜帽。


    管家一驚,背在後頭的手掌五指曲起,做利爪之勢剛想出手。


    人影急忙放下兜帽,露出一張尋常無比的臉來,正是府內修剪花枝的仆人。


    “大人。”


    那仆人單膝而跪,管家蹙眉:“非不得已不用前來見我,你怎會如此魯莽?”


    “院中有一草植上午剛施過肥,晚上露重,我便想著將之搬回來,隻不過是兩步路的功夫,想著無關緊要,但沒料到,卻聽見那回廊之上的人影,似乎提到了副掌正的姓名。”


    “夜大人?”


    那仆人頷首,拱手道:“聶大人離開之際,吩咐我們要全力護佑夜副掌正的安全,故而屬下便擊暈了一個把守之人,換上了他的衣服。”


    管家的眉頭蹙的更加深了:“你怎可輕舉妄動。如果被王爺發現,勢必要清洗府內人員。這些日子朝堂諸事繁忙,他這才梢放下了戒備,故而我才能將你們幾個安排進府。但我在這裏經營了多年,深知這位的秉性城府,斷不可如此輕敵。”


    “屬下明白!但聶大人對屬下有救命之恩,他的吩咐即便是讓屬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隻不過這事蹊蹺的很,故而前來稟告,還望大人給個決斷。”


    一種難言的焦慮感瞬間蔓延開來,管家將讓人起身,坐下再詳細說說。


    “若是事關副掌正,確實不同尋常。”


    那人頷首,語氣便快了起來。


    “大人,我從後院靠近,見到有一個為首的人入了書房內不知協商了些什麽,那裏把守的人實在太多,我靠近不得,隻得尋時機入了那些人的隊伍,等在了廊下。


    而那屋內的人出來,所有的黑袍人都在院前靠攏,那人便下了命令,要在今晨取夜副掌正的性命。


    他們已在城東廢棄的一染布坊內布滿了人手,隻等著夜大人赴約。”


    管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染布坊?我確實得到了消息,因著世子被關進血滴子地牢一事,讓王爺很是惱火,故而將夜大人約在那兒打算興師問罪。但以王爺的心性,即便因為這事起了疑心,也不會出手的如此之快啊。”


    故而掌正才讓他們不要輕易行動。


    “大人,這件事八成不是王爺主導。”


    管家眼神一頓,忙問:“你是說,還有變數?”


    “我得了令便假意跟著那些人出了府,那些人各自散開,不給人跟蹤的機會,我唯恐暴露,也隻得依著行事,直到出了一條街外這才敢折返,從院中那狗洞爬了回來。


    大人知道,我從小在那訓練營內練就了縮骨之法,那洞口狹小,就連孩童都很難通過,故而才一直得以保留下來。


    隻不過我想來找你的時候,路過了青忻閣的側世子妃處,她屋內燭火未熄,見我低著頭而過,便叫住了我。”


    “柳綰舟?她說什麽了?”


    仆人道:“她問我,世子匆忙出了青忻閣,可是出了什麽事。”


    聽得這話,管家倒吸了一口涼氣,站起身來不住的踱步:“這麽說,世子才是這件事裏最大的變數!若是他的主意,倒是讓人一時琢磨不透。”


    這件事中,柳綰舟是局外人,她的發聲也是變數,這樣卻讓管家更加的心慌。


    “大人!兩個時辰後刺殺行動便要開始了,您拿個主意吧。”


    管家思索片刻,轉頭問:“若是現在通知夜大人不要赴約呢?”


    那仆人歎了口氣:“城東的染布坊距離王府太遠,以夜大人的心思,定是會早早部署,想必如今人已經出發了。”


    夜寧行事謹慎,要不也不會在江蘺身邊埋伏這麽多年。


    但李星昀...


    管家有些拿不準了。


    不過留給他猶豫的時間實在不多了。


    “點齊人馬,隨我秘密出府。”


    那仆人當即頷首:“是!”


    “小心行事,通知下去不得輕易出手,但凡發現有可疑之處,立刻取消行動!”


    “是!”


    黝黑的夜幕遠方泛起了一絲乳白色的晨光。


    這時候,露水最重,街上空無一人,百姓們還在夢中沉睡。


    不過...


    城東廢棄的染布坊內,一藍緞織彩雲錦衣的人被一群黑袍人圍困在了正中央。


    他雙腿不便,但手上卻持了一把長劍,在被圍堵之際,手起劍落,鮮血飛濺,將他那張臉染的血紅一片。


    上頭已經沾了不少的血,層層疊疊,將他攏在一處梳齊的發絲都打濕了,隨著動作,散落而下,黏在了頸側,好不狼狽。


    那雙手打起算珠來靈活的很,用劍卻不是很擅長。


    被聶寒強迫習了些自保,對付一兩個狂徒尚可,這等規模的刺殺,卻躲之不過。


    周圍橫七豎八的倒了許多的屍體,白色布匹晾掛在高高架起的竹竿之上,交織出了血色的繁花。


    剛刺開一人,後頭便有人將輪椅一踢,整個人就順勢摔了下來。


    輪椅砸在雙腿之上,掀翻在地。


    無法動彈,隻得狼狽的攀爬了幾步,但身子殘缺,哪是這些人的對手。


    一下子便被人踩在了後背之上,動彈不得。


    “沒想到啊,血滴子的副掌正竟是一個這麽不中用的廢物!”


    那人話音剛落,調笑似的看著腳底的人擺動著雙手掙紮。


    這副子模樣更是讓那些殺手們興奮異常。


    “可惜了,上頭要的是你的命,不得耽誤,要不咱們還能慢慢的玩。”


    說罷,殘忍的眸光淩冽一閃,雙手握住刀柄,就要捅下,貫穿他的身體。


    一飛刃破空而來,擊中那刀身,將之振飛開來。


    管家心內一喜!


    趕上了!


    卻不想,這人蹲下身子,拔出靴中藏著的刀刃,一把扯了夜寧的頭發,迫他揚起頭來,挑釁似的看向了管家,而後勾唇,一刀從他的脖頸割開。


    血...


    噴射開來,濺上那麵前的白牆,揮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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