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平陵侯入住,懷安很是激憤,吆喝著讓下人們將所有的東西都搬到偏院去住。


    齊婆婆一臉為難地看了溫徇一眼。


    後者眉目柔軟,對上那叉著腰的懷安,伸了手就牽了他的指尖。


    “官瑾,我們還是住到側殿吧,來回折騰總是費力,再說了,你不是覺得偏院的地龍燒得不夠熱?眼瞧著過幾日還得落場雪。”


    懷安看了眼外頭,忙將一旁的湯婆子塞到溫徇的懷裏。


    囔囔道:“你說得對,讓那老東西搬到偏院去!”


    溫徇:“......”


    齊婆婆隻得上前道:“禦醫說了,老侯爺這傷不適宜挪動。”


    懷安臉色一沉,拉了張凳子坐在溫徇的麵前。


    “你別管那個老東西了,我明日就上將軍府去要個院子,護國公還在世時,賞下的府邸比我這郡王府可大多了,咱們搬過去,誰讓他們將那老東西扔到我這兒來。”


    溫徇:“......”


    他將懷安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慢慢摩挲著勸道:“你是不是不知該如何和他相處?”


    懷安梗了脖頸,揚眉:“為何要與這老東西相處!”


    溫徇忍下將人一巴掌打飛的衝動。


    “我把煎好的湯藥備好,你送進屋中,無需開口說話,先習慣一二可好?”


    懷安轉著溫徇的手不說話。


    溫徇麵色暗了下來:“李官瑾!”


    懷安隻覺得後脊梁汗毛一立,便見麵前這人一雙柔情似水的狐狸眸子裏蓄了紅暈,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起身將人圈著,抱在了懷中。


    齊婆婆很有眼力見地退出了屋子。


    懷安的眼瞼垂下,輕歎了口氣:“這兩日你日日前去為那老東西送藥,更是親自換傷藥,可他待你如何?我都看在眼裏。溫徇,我迎你入府是為了更好的愛你,是為了讓你入主郡王府,而不是一件我的附屬品,那些人口中的話,他們的不解都不足以讓你低下身子去伺候那食古不化的老東西。”


    溫徇感受著這人有些發抖的身子,伸了手,將人的腰環住。


    自己前去,這人總立在軒窗之外,他被平陵侯出言嘲諷時,這人忍了又忍這才沒有破口大罵。


    故而...他真的是忍無可忍,才想著分府別住。


    懷安實在瞧不過自己滿心滿眼的人受盡委屈。


    “你對我好,我自然全都明白。世上的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娶一個名正言順,舉案齊眉的妻子...我...”


    懷安感受著幾滴到清淚滴落在自己手臂之上,心猛得揪得生疼。


    他躬下身子,與溫徇平行對視著,指節曲起,拭他臉上的淚。


    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在心裏翻湧開來,他收起了一慣不羈的模樣,摩挲著這人的眼尾。


    “我去...今後的藥我去送。”


    故而...


    平陵侯發現,一直不願意踏足自己身邊的懷安居然來了。


    他嘴角起了微不可察的一絲笑意,但很快又擺上了平日裏那副子蠻橫的模樣。


    “不孝子!還舍得進屋來?”


    懷安將那湯勺隨意的“啪嗒”一聲叩在碗裏。


    “愛喝不喝,老東西!”


    說罷,直直的把碗往前一送。


    平陵侯鼻腔裏哼了一聲,但終是伸出手將碗接了過來。


    懷安立在床榻邊上雙手交叉橫抱在前胸,身子後倚在床畔。


    隻要把這空了的藥碗送出去,便能哄得自己的心尖兒不至於太過傷心。


    想到此,他耐了性子,隨即盤著手中的碧玉扳指沉默著。


    “你家那個總算是不來了?不繼續裝下去了嗎?”


    懷安冷眼瞪他:“老東西!為了你的事,他已經數日茶飯不思,你的傷口一直反複,他親自在榻邊侍候,一夜未眠,但凡有點良心,也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來!”


    平陵侯將碗一撇,砸在地上,裏頭的湯藥四濺,將懷安的下袍染上了汙色。


    “他一個青樓小倌,要不是你,如今能有這般好的生活,這樣的人定是想要討好你才對我這般,枉你是我侯府嫡子,竟是如此心智,我看你就是被這狐狸精蒙了眼了!”


    懷安登時火冒三丈,可眼尾瞥見房門旁那一角梅色衣裙,撇下話:“你以為侯府嫡子是何好事,我在京都受盡刁難之時你在哪裏,我病重瀕死之際你又在哪裏。我李官瑾從來不欠你分毫!溫徇是我的人,更是我的命,他無需討好任何人,是我求著他入的府,是我卑鄙地用這座王府困住了他!”


    說罷,人就追了出去。


    在一片寒風呼嘯的回廊,他將溫徇拉住,緊緊貼上這人冰涼的唇。


    直到溫暖了,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你去哪兒?”


    溫徇兩頰飛紅:“藥灑了,我去吩咐再熬一碗來。”


    懷安抱著人的腰肢不讓他動彈。


    “你回屋中休息,我去就好。”


    於是乎...


    平陵侯和懷安大吵了一下午,藥碗砸了五個...


    黃昏已至,齊婆婆進屋來打掃著一地的狼藉。


    平陵侯氣哼哼地吆喝著要寫信遣人來,他要回平陵去。


    齊婆婆默不作聲的將碎瓷片一枚枚揀好。


    就聽平陵侯歎了口氣,眼角的細紋似乎深了許多,蒼茫地看著那房梁。


    “齊婆,你是懷安的乳娘,怎得也對這青樓小倌唯命是從,是他許了你什麽好處了?”


    齊婆婆跪了下來,舉著手立誓。


    若是她收了溫公子絲毫的好處,便叫她不得好死。


    平陵侯很是不解的側著挪了挪身子,看著她道:“那又是為何?”


    齊婆婆道:“老奴是看著郡王爺長大的,他這一路來所受得苦和委屈實在太多。您遠在平陵不知道,在外頭,郡王爺浪蕩不羈,總有風流名聲在身。可回了府,老奴沒見他笑過。”


    提到過往,齊婆婆眼淚四涕,顫著聲繼續道:“侯爺,你可知道,自從溫公子來了府,郡王爺有多歡喜嗎?老奴是真心感謝溫公子的,溫公子這些日子所為,也是真心為了咱們郡王爺的。”


    平陵侯雙目空洞,久久才擺了擺手讓人全都退下。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直到半響,方才囔囔著自說自話:“都是爹的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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