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今日,實在是熱鬧非凡。


    沈姝早早就來拜訪,更是親手熬了藥湯送來,在太後跟前聊了許久。


    而後,平陽帶著南汐也來請安。


    太後這才臉色稍好些。


    外頭有宮女進來稟報,晉王從宮外請了戲班子來,就在宮內的瑤華戲台表演。請太後移步一觀。


    那兒離慈寧宮近,又提前備下了銀絲炭在暖閣裏。


    所以還算得上暖和,茶點也是按照太後的喜好準備的,無不盡心。


    暖閣之內,李星昀也早早等候著了。


    自從被晉王關在家中數日不朝,他眼下烏青一片,足以見得這次晉王與皇上的對峙讓他多麽寢食難安。


    各自見禮之後,太後執了李星昀的手,心疼不已,忙囑咐他定要注意休息才可。


    台上唱起了“長生殿”這是晉王點好的曲目,聽得那句“這一縷青絲香潤,曾共君枕上並頭相偎襯。”太後潸然淚下。


    一旁的李星昀趕緊遞上帕子:“太後娘娘保重身子。”


    這樣的曲目不太吉利,特別是在這後宮之中,楊玉環雖得了聖寵,最後依舊落得個身死馬嵬坡的下場。


    更何況,宮內這些淒苦女子呢。


    隻不過二人的情感卻被譜進了曲中,得後世唱誦。


    他們讚,君王不是無情,不過是情勢所迫。


    他們譽,世間有情人能共結連理不再有綿綿無絕期的恨意。


    但太後喜歡這戲曲,大夥兒也不敢置喙。


    這頭如此熱鬧,皇後又怎會讓沈嬪獨自賣乖,帶著薛答應,薑嬪與剛得封的官女子秦越也一同來與太後見安。


    瞧見跪在後頭的那女子,太後蹙眉略一瞥,麵上便有些不悅:“生得太過嫵媚,皇後身為正宮之主,自該勸說著陛下多親近些賢惠的女子。”


    這話,便是當麵打皇後的臉,說她送給皇帝的女人是狐媚子,上不得台麵。


    沈姝自然得意,笑著就說道:“太後娘娘息怒,這等子小事怎可動氣。”


    皇後麵上掛不住,隻得屈了膝請太後恕罪:“秦宮人得盛家教導,自小琴棋書畫也是通的,嬪妾愚鈍,想著皇上這幾日心情不佳,多個人在旁照顧也是好的。不過既然太後不喜,嬪妾自當好好教導於她。”


    她盛家於這次的太後與皇帝的爭鬥中看似中立,實則因為皇後的緣故,私下並沒有少與那些擁皇黨通氣。


    隻要盛錦一日是皇後,盛家就是皇帝的助力。


    太後心中自然不滿,教訓個一兩句也是有的。


    都賜了座,卻獨留著那秦越還在地上跪著。


    她身子嬌弱,跪了兩個戲目,麵色便開始發白,額上也滲出了密汗。


    “瞧這妹妹,怕不是凍著了?”


    沈姝一邊說著這話,一邊看太後反應,見太後臉色淡淡的,對著一旁的翠玥使了眼色,後者就將那炭盆推近了秦越身邊。


    昨夜一場雲雨,她本就沒有休息好,這般下來,陡然便有些受不住了。


    皇後想要起身說話,卻讓身邊的襲香攔住。


    太後表明了今日是要給她這個皇後臉色瞧,如若真站出來說兩句話,後麵更加不好收拾。


    還不如索性讓太後一次將火泄個幹淨。


    太後又聽了一場戲,便有些乏了,李星昀起身攙扶,與南汐平陽一道送太後回了慈寧宮。


    散了戲,眾人離場,皇後親去扶了秦越起身,又撚了帕子為她拭汗,她的額頭燙得嚇人,忙吩咐了宮女,好好送人回去休息,再遣人去太醫院請禦醫去。


    因離得近,薛答應便一路同行。


    結果剛入了宮內長街,迎麵就撞見了沈姝的轎輦。


    見人攔在前頭,薛答應與秦越隻得側身行禮,讓她先過。


    結果這人不走,反倒靠近了行禮的二人,低頭睨著她們,一抬手,耳邊的鑲紅寶石紋金耳墜便掉了下來,剛巧就落在了秦越的麵前。


    她趕緊伸手想去將之捧起,手剛撫了上去,一雙蜀錦繡花鞋便踩住了她的指頭。


    用力一碾,秦越立刻疼得伏在地上,淒涼地哀求聲剛要出口,沈姝便蹲了下來,她看了薛答應一眼,見後者忙將頭顱低下。


    很是得意地將秦越的臉捧了起來,撚著繡帕的手在唇前伸出了一根食指。


    “噓,皇上可最不願意聽見人哭了。”


    秦越咬著唇點頭。


    沈姝滿意地用護甲輕輕劃過她若桃花般的麵龐:“在這宮裏,行事應當小心些。”


    疼痛的淚水流了滿臉,秦越低聲道:“妹妹受教了。”


    “哎呦。”沈姝驚呼一聲,站起身子,朝後一邁步子,看著一旁的翠玥道:“你瞧瞧,這耳墜子原來掉到了這兒,害我一通好找呢。”


    說罷,取下了另一隻耳朵上的吊墜,放在了翠玥的手上。


    翠玥會意笑著,將地上的那枚也撿了起來,躬著身子道:“秦宮人,這是我家主兒賞你的。”


    秦越的手指已經腫了起來,顫顫巍巍地便要去接過謝恩。


    卻不想沈姝說道:“妹妹不戴上給姐姐看看嗎?難不成,是不喜歡姐姐的禮物嗎?”


    慌張再一次爬上了她那雙好看的雙目,連忙擺手:“不,姐姐送的自然是最好的,妹妹喜歡。”


    瞧著這人實在軟弱不堪,沈姝也算是出了一口昨夜受得氣,揮了手揚長而去。


    那對耳墜子,也隨著翠玥的鬆手,再次掉到了地上。


    淚水隨之滴落。


    薛答應在一旁替她將耳墜撿起,用帕子包好:“沈嬪的身後是整個沈家,姐姐我...”


    手指搭在薛答應的手背之上,低頭看去,紅腫了好大一片,秦越溫柔地笑道:“妹妹知道姐姐有心無力,怎敢有半分怨言,姐姐天寒地凍的陪妹妹在這,是妹妹之過。”


    她欲起身,但身子不濟,渾身無力之下,直直地倒入在了薛答應懷中。


    夜半才醒來,床側的薛答應正在為她施針。


    見她醒來,宛然一笑道:“你發燒了,現在終於退了。”


    “薛姐姐一直在照顧我?”


    “皇後期間也派人來過,留下了賞賜。”


    順著手指方向,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桌上大大小小的盒子,苦笑一聲,連連咳嗽起來,眼眶便紅了:“薛姐姐的恩情,秦越絕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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