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合上門縫,指節有些發白:“汐兒,你可是發現了什麽端倪?”


    謝南汐點了點頭:“盤鳴澗數年,我做的就是加強駐防與兵器的研究,北嵐國使用的毒箭自然也包括在內,他們以前慣用的是番木鱉,那毒雖也厲害,卻還不至於無解,隻不過近一月,他們換了新的箭毒,名為見血封喉。”


    謝南辰一愣:“這事,我倒是也知道,那毒陰險,沾在傷口之上,便會心髒麻痹,血液凝結,窒息死亡,戰場之上,防不勝防。”說這話時,語氣之中滿是仇恨,軍中將士多少喪命在這暗箭之下,枉了熱血一場。


    何氏雖不上戰場,但也聽出了話中所指:“將軍歸時不久後,便渾身發緊,瞳孔散大,神智不清,這樣說來,不是新毒?”


    話音剛落,她咬了咬嘴唇,麵色白了兩分:“將軍此生要是死在沙場之上,為國為民是他心之所向,我說不得什麽。但若是有人設計害了他,無論如何,那人都該死。”


    說罷,跪在蒲團之上,又叩了三拜,便去了靈台後給將軍寬衣。


    謝南汐湊近了去看,胸前鎖骨與心髒的中心處,有一烏黑的血洞。


    她揉了揉剛剛還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懷疑: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


    明明北嵐國研製出了新毒,怎卻用舊毒去害父親?


    這樣想著,這事著實可疑,再仔細去看,卻見那傷口皮肉外翻,最外層處黑得瘮人,但裏側卻…


    道了句“父親得罪”謝南汐拔下頭上的那素銀簪子就紮了進去。


    何氏看得心疼,卻一言不發。


    她的將軍是這世上最英勇光明的男子,作為他的妻子,自己早已經學會了堅毅勇敢。


    但等了片刻,那簪子還是毫無變色,像是印證了一個陰謀,她還是慘白了臉,幾日來的傷心再次湧上,整個人都倒了下來。


    一口氣,終究是氣不過。


    南汐一慌,趕緊喚了秋雨進門,送何氏回屋子休息。


    “小妹,傅醫官跟了父親多年,怎麽會?”


    南汐眉頭一皺,心中一沉,大跨步就朝府外而去,頭也不回,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朝著城東疾行而去。


    謝南辰從後麵追了上來,急急為她指路:“就是那兒了,傅醫官一直住在城東郊區的農田院子裏。”


    約莫半個時辰,那院子依稀可見,不過,空氣中這股子濃厚的血腥氣味,聞的謝南汐心裏一緊。


    又晚了嗎?


    翻身下馬,就連謝南辰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傅醫官一家十二口,整整齊齊的倒在血泊之中,無一活口。


    謝南汐與謝南辰仔細查看了三四人的傷口之後,臉色凝重。


    下手的人,武功極高,基本都是一劍穿心而亡,而那傷口,更是前後貫穿,毫無破綻可言。


    氣氛有些壓抑,二人皆未開口,謝南辰來到了傅醫官的屍體之前,蹲下身子,替他合上雙目。


    醫官在國公府裏侍奉多年,人死了,一切恩怨也無從查明,還是讓人入土為安的好。


    這樣想著,就想將屍體擺正,好讓後麵的衛兵們收屍。


    卻不想,傅醫官手中緊緊拽著一塊石頭,應該是死前想與殺手搏鬥,卻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就這麽死了。


    歎了口氣,謝南辰多使了幾分力氣就去掰他的指頭,石頭被掰開,露出手心裏藏著的一團紙來。


    “小妹!”


    乘著月光展開,那是一張碎紙片,應該是什麽信上撕下來的,上麵的字,因為沾了血的緣故,已經模糊不可見,可那朱砂印鑒,卻看得刺眼。


    瞧南汐看的愣神,謝南辰忍不住再次問了聲“小妹?”


    她將那紙片小心地疊好,放在自己的身上,這印鑒非同小可。


    謝南辰瞧她這副模樣,就有些惱了,自己的小妹,從小主意就多,現在這個樣子,肯定又盤算了什麽不讓自己知道。


    南汐瞧他盯著自己,挑了嘴角 :“這圖案有點眼熟,等我查查,一定告知阿兄。”


    “你可別食言。”


    “當然。”


    萬物寂靜,好不容易停了半日的雪,又飄飄揚揚的下了起來,似乎要將這一切都掩蓋幹淨。


    兄妹二人牽著馬往回走著,秋雨帶了十幾個衛兵趕到,看二位那神色,就知道並不順遂。


    謝南辰囑咐了衛兵們幾句,那些人點頭就朝著城郊方向去了。


    秋雨默默跟在南汐的身後,看著眼前那痩削的後背上,孝服洇出了血痕。


    回到了府中,管家謝安等在門口替他們牽了馬,黑胖的軍中漢子,也紅腫著一雙眼,囔囔著開始叮囑:“少將軍們可得保重身子啊,夫人發了高燒,你們要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可讓我怎麽對得起老將軍啊。侍女們打了熱水,趕緊進屋去暖了身子要緊啊。”


    結果,扭頭就看著那二人應付一般將頭點得如同搗蒜,卻還是連被飛雪沾濕了的麻衣都不打算換,就想鑽去靈堂。


    謝安在身後攔住了秋雨,趕忙吩咐:“快去拿幹淨的衣服給少將軍們換上,還有小廝們打的水,不想著暖暖身子,起碼喝口熱水,也小心別著了寒氣。”


    這安叔啊,是沙場上退下的夥頭軍,燒的一手好菜,家中的兒子上了戰場,沒有回來,隻剩他一個,年紀上來後,孤苦無依,父親便給他賜姓,留在國公府中做了管家。


    這樣的風雪,跟盤鳴澗相比,算的了什麽。


    要知道,那些日子,自己還有半個月不曾解甲的時候,哪裏有什麽侍女小廝的…這安叔,真是越來越大驚小怪,南汐想著,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等等!


    “那日,父親房中照顧的小廝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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