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行葬禮的那天是個風清雲朗的好天氣,完全沒有電視劇裏這種場景下常見的陰暗濾鏡。


    靈堂布設在椎名宅堂內,刻印著燦笑少年容貌的黑白相片被白百合簇擁在高台中央,安靜迎接親友們的到來。


    夏至之夜發生在讀賣遊樂場的恐襲案風波鬧得很大,有許多新聞媒體至今還仍將目光投放在這件事的後續上。


    因而椎名夫婦未曾大張旗鼓的操辦,隻邀請了幾位他們覺得對方大概率會願意過來看上兒子一眼的熟人。


    其中白馬警視總監沒有接受邀請,椎名夫婦並不堅持,隻道他無需愧疚,兩家的關係絕不會因為“遷怒”這種原因而改變。


    因此代替白馬家前來吊唁的人是他們的下一任繼承人。


    也是椎名仁太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親友——白馬探。


    黑色正裝與黑領帶在這名茶金發色的少年人身上簡直半點和諧的意味都沒有,顯得他整個人都沉悶起來,完全不像是往常侃侃而談閑庭信步的世家貴公子。


    這不是白馬探第一次參加他人的葬禮,卻是第一次親曆如此“簡陋”的葬禮流程。


    宅門口掛著盞枯火色的靈燈籠。一路走到正廳,靈堂裏卻沒有棺材停靠,很是空蕩。


    今日受邀而來的人不過三三兩兩,都是熟悉麵龐,各自手上挽一串佛珠獻上一束花,默禱過後同椎名夫婦簡短寬慰幾句,便會轉身去到旁邊靜待片刻。


    ——其中幾個有職位在身還徘徊不去的,都被麵相沉肅威嚴的椎名賀郎壓低了聲音把人轟走了。


    這場葬禮既然沒有屍體,那也就用不到火葬,連帶告別遺體儀式的對象都不見蹤影,同樣未曾請來僧侶進行誦經默哀。


    一向給人印象古板的中年男人居然會同意這種出格的葬禮儀式,這多少讓白馬探心中有些訝然。


    椎名賀郎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快已經等同於自家孩子的少年郎,沒再拿出來麵對外人時那股子不近人情的唬人勁頭。


    “總歸那些爆炸殘骸收集起來也跟院子裏的泥土沒有什麽分別。”他道,“骨灰壇也一並不設了,有那時間不如去院子裏坐坐。”


    按照霓虹的習俗,火葬後的骨灰大部分下葬入墓,逝者家人還可自行保留小部分骨灰封入壇中帶回家,平日裏進行上香悼念。


    椎名仁太沒這個份。


    所以眼下這位父親的意思是,既然沒有骨灰,那等有些念頭起來的時候,就常去自家庭院的廊下坐坐。


    到時候端著茶望會兒天,如果脖子累了,再低下頭來看一看兒子小時候最喜歡待的地方。


    白馬探點點頭:“椎名肯定會喜歡這樣簡單不麻煩的方式。”


    椎名賀郎極其短促的笑了一聲,是那種壓根瞧不上自家兔崽子偷懶慫包脾氣的笑。


    男人擺擺手,白馬探便微微躬身,轉身走出了靈堂。


    他們兩人一個是逝者的生父,一個是逝者的發小,碰麵之後卻都沒跟對方提起一句節哀。


    因為他們都明白,彼此心中有關再也見不到那人的哀慟流淌成河,無需節製,也根本無法節製。


    但……生者總會走下去的。


    白馬探沒有直接離開椎名宅,而是腳尖熟練一轉,順著屋簷下的木質地板拐過幾個彎,最終停在了椎名賀郎剛才提到的庭院一角。


    白沙打底,池中水流輕緩,細碎的冷綠浮萍靜悄悄,素色鵝卵石小徑在默不作聲的瞧。


    ——是他和椎名仁太小時候最愛貪戀用來打發時間的秘密基地。


    盡管這個“秘密”是在兩家父母心中完全公開的秘密。


    一隻雄壯的老鷹停在池邊朝身著喪服的少年歪頭,旋即撲簌著有力的翅膀向他飛來,最終卻隻在空中盤旋了一小圈,退而求其次的落在了走廊地板上。


    華生蹦跳了幾步振翅抖擻著羽毛,眨巴著的圓眼睛裏仿佛生出些困惑。


    白馬探看著它好似委屈巴巴的做派一時失笑,於是蹲下身摸摸它的腦袋當做安撫。


    “是啦,再也沒有能讓你直接停靠在臂膀上的人了。”


    年輕的貴公子在脫口告誡完自己的小夥伴後突然沉默下去。


    好半晌以後,他才自言自語般低低呢喃。


    “休想就這樣一個人扛下所有……我會追查下去,你這家夥想要埋藏的一切,我都會親手調查清楚。”


    白馬探抬起一隻手遮住自己的雙眼,嘴中卻恨恨起來。


    “……如果不讚同的話,就來抱著我的大腿阻攔我啊!”


    “椎名仁太你這個白癡、混蛋、可惡至極的無賴、隻知道不合時宜逞強的膽小鬼!!!”


    華生被他驚得悚然跳後兩步,惑然不解的小小眼珠裏映出主人臉頰邊滑落的雨水。


    ——連綿不絕。


    *


    一個月後,某個夜晚。


    悠揚舒緩的曲調流淌在奢華低調的西餐廳內,交杯換盞之間,魅力四射的男女們言笑晏晏,姿態優雅。


    俊朗甜美的深膚色青年手持刀叉慢條斯理切割開盤中鮮嫩的牛排,遞了一塊喂入口中,瀉出滿足般的輕聲喟歎。


    坐在餐桌對麵的金發女郎悠然搖晃著高腳杯,流淌著的紫紅寶石酒液與她指尖深染的殷紅指甲相襯。


    “看來你很喜歡這家廚師的手藝,那以後就多來幾次吧。”


    貝爾摩德端舉起酒杯,紅唇輕勾。


    “為你慶祝麻煩工作的告終,今晚這頓就算在我頭上……cheers。”


    安室透非常給麵子的回以波本式微笑,同樣舉起酒杯:“兩個多月以來總算是能鬆一口氣了呢,多謝。”


    酒是好酒,隻可惜一同用餐的人不是什麽好東西。


    於是金發青年淺嚐輒止,又冷落般的將酒杯置於手邊,沒打算再動。


    但他的表情中絕對不含絲毫冷淡,放下酒杯的手順勢與另一隻手交疊墊於下頜,慢條斯理的笑出聲。


    “我在砝國那邊忙得腳不沾地,一回國卻聽見有些人在這段時間裏過得相當舒爽,偷懶鬆懈到以大敗收尾啊。”


    話裏的幸災樂禍簡直收都收不住。


    所以貝爾摩德也事不關己的笑了出來:“你這話如果讓一個月前的琴酒聽到,他說什麽也會扣下扳機的。”


    安室透滿不在乎的輕慢:“事實如此而已,隻是對付一個未成年的幼崽,竟然還搭進去了個預備役……最近的新人篩選是不是太鬆懈了?”


    “啊啦,其實那個預備役的實力還不錯哦,否則也不會以那樣的晉升速度進入你的視線。”她意味深長加重後半句語調。


    安室透表情不變給出解釋:“還以為會是個潛在的競爭對手,沒想到這麽經不住風浪。”


    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現在我更好奇的是,琴酒那個控製狂居然就那麽放由廢物自行把控任務進程,自己老實呆坐在後方?這可不像他。”


    貝爾摩德眼神悠遠:“誰知道呢,或許他有著更在意的獵物也說不定。”


    安室透眯起眼睛,從金發女郎的細微神情中讀出了一分諱莫如深。


    看起來還有隱情,但貝爾摩德這裏已經問不出什麽了。安室透想。


    果不其然,悠閑輕抿一口紅酒的女人開口轉移了話題。


    她當然也不隻是像自己口頭上說的那樣過來幹吃飯的,而是為了將最近碰到的燙手山芋扔給山芋的頭號死對頭,讓對方去給自己分擔火力。


    “波本,作為慶祝你回國的賀禮,我就再附贈你一條好消息吧。”


    “最近有一條來自大洋彼岸的狂吠鬣狗跟在我身後。我稍微花費了點時間,確認了她的身份。”


    美人托腮,語調蠱惑悠長:“你大概不認識她本人,但她的其中一層身份應該是你會感興趣的類型。”


    安室透困惑抬眼,然後就聽到貝爾摩德曼聲道:


    “她叫茱蒂·斯泰琳——是赤井秀一的同事、兼前任女友。”


    安室透:“……”


    安室透微笑起來。


    他不急不慢的持起餐刀,動作儀態從容優雅,刀尖精準狠絕的深深紮進了牛排中央。


    “我的確非常感興趣。”金發青年最終溫和道。


    至此,


    漫畫第三卷: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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