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在趕到現場之前就已經對可能出現的所有糟糕情況全都預設了一遍。


    但即便如此,從警車上走下來時,他還是忍不住怔在原地,瞳孔一陣收縮。


    讀賣遊樂場的占地麵積巨大,一眼放去甚至望不到邊界。四周的圍牆都是混凝土打底加固,上麵則是用兩米高的金屬圍欄做成了箭矢狀,防止心思不正的外來人無票翻牆闖入。


    可現在這堵平日裏沒有幾人會去多加關注的圍牆卻成為了一道阻攔生與死之間的天塹,將一座慘烈煉獄與塵世人間生生隔絕開來!


    訓練有素的警察們止步在遊樂場門外的五米以外,並不算多近的距離,可是耳邊輕盈的風充斥著沉重的淒厲哀嚎,鼻尖可以嗅到猩紅血氣。


    順著鐵柵欄的空隙望進去,遊樂園裏原本七彩斑斕的霓虹燈仿佛運行程序出現了故障一般詭異閃爍著。


    於是他們便從這片一黑一亮的混亂光線中看清胡亂逃竄尖叫著的綿羊、高舉嗜血凶器獰笑的屠夫、哼唱著童謠麻木行走於舞台中央的吟遊詩人,以及跟在他們身後十分捧場、不停鼓掌起哄的狂歡酒鬼。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出崩壞而劣質的舞台劇,任何一名正常觀眾都隻會從中感受到後背發涼般的不寒而栗。


    有人愣愣出言:“……這個世界、是瘋了嗎?”


    他說出了所有在場警察的心聲。


    伊達航強行令自己鎮定下來去看待這場可怖的罪孽劇目,大力一掌拍醒身旁如同身身在噩夢之中神遊的白鳥任三郎。


    “去找不導電的梯子搭上圍牆!抓緊時間救裏麵的無辜群眾出來!”


    他的嗓門渾厚,氣沉丹田喊出時震醒了一群人快要出竅的魂魄。


    眾人霎時分做兩隊,一隊人馬跟隨白鳥任三郎前去周邊民戶家中找尋梯子,一隊分布圍牆四周,端舉手槍瞄準遊樂場中肆意妄為到了極點的行凶者。


    伊達航一回頭,卻見自己極其熟悉的那道身影居然還在發呆,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喊:“景光!回神!”


    茲事重大,目暮十三在沒能第一時間聯係到上司的情況下隻好自作主張,打算越級直接上報到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那裏。


    因此眼下他人沒跟來現場,而是在部長辦公室。


    被伊達航喊過的人少有不能回神的,諸伏景光卻依然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


    伊達航心裏一緊,連忙靠近他,想看看是不是對方的身體哪裏出現了問題。


    然後轉到好友正麵的他就看見諸伏景光僵硬著臉龐,一雙眼睛就像真正的貓眼一樣因驟然受到驚嚇刺激而幾乎快要化為了豎瞳。


    “景光?!”


    諸伏景光緩慢移動眼珠,定定落在壯碩漢子的身上。


    伊達航聽見他艱難吐露出幾個字。


    諸伏景光說:“班長,你有聽到吟遊詩人的……歌唱嗎?”


    伊達航的後背瞬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寸頭青年壓製住心裏的翻騰,努力保持冷靜的姿態,側耳聆聽遊樂園裏那場繁雜驚悚的恐怖劇目。


    的確有吟遊詩人打扮的人們一直於混亂之中低吟淺唱,隻是這曲調夾雜在尖叫與施暴聲中,難以清晰分辨其內容。


    伊達航反複聽了三遍,仔細拚湊著耳中捕捉到的斷字殘句。


    而後他的表情也僵硬了。


    遊樂園內,吟遊詩人低沉優雅的詩歌還在繼續著:


    “天生通曉世間一切真理的王子,


    被所有醜陋而愚昧的羔羊所厭棄。


    他們說他失格、自私、叫人歎息,


    卻不知道祂手中掌握著唯一的鑰匙。”


    夜幕下吱吱呀呀運轉著的高聳摩天輪上,某個座艙失去了本應作為安全防護的門,鼓動的風呼嘯著拍打進艙內,吹開黑衣年輕男人淩亂的發絲。


    漠視眾生的深淵正端坐於此俯瞰庸俗無趣的凡世,手指在座位上敲打出拍子,低聲輕吟著詩歌,靜候自己唯一想要吞噬的神明。


    “羔羊怯懦尖叫,自私又叫人歎息,


    祂便憐憫的將其托舉而起,


    為此……丟棄了鑰匙。”


    他將腳下閃爍著的紅色渺小光芒盡收眼底,嗤笑著從容誦唱。


    而這聲音又通過每一名吟遊詩人失聲咽喉表皮外的擴音器,一圈又一圈的在這片煉獄之中蕩漾開來。


    “王子摘下桂冠,


    拾起本就屬於祂的權柄。


    於是,


    ——大海傾覆,白骨遍地。”


    就在伊達航徹底聽清這整首仿佛塗滿了不詳意味的詭異詩歌之時,黑發藍眸的少年已經無聲來到了他們身後。


    昏沉夜色中,白襯衫成為了這方猩紅天地裏最是出彩的一抹亮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傻了吧,紅黑雙方都是我馬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橘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橘肥並收藏傻了吧,紅黑雙方都是我馬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