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成員獲取代號的考核內容在得出結果前是不予公開的,正常而言就隻有參與考核的當事人以及考核監督者能夠得知詳情。


    這也是波本和蘇格蘭事先完全沒有聽到過有關暗殺霓虹議員計劃的根本原因。


    ——明明身在組織,卻對這些犯罪分子謀害國家重要政界人員的陰謀沒有絲毫察覺。


    諸伏景光明白降穀零心裏的鬱結憤懣,因為他們在乍然得知這個消息時隻會是相同的情感。


    所以他才會在好友發來消息時,默默引導對方去舒緩壓力。


    某種程度上而言,降穀零身上的擔子要比他更重。


    但金發青年自小經曆許多白眼歧視卻最終沒有沒長歪,就足以證明其擁有著非常優秀的調整心態能力。


    因此眼下諸伏景光隻是通過短訊稍微拐著彎寬慰了兩句,降穀零就深吸一口氣,很快重新平靜下來,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說起今天這個鬧出大動靜的新晉代號成員,有件事比較奇怪——傍晚的時候白楓豐詢問過我有關這名新人的情報。」


    「而且我在安全屋裏沒看見他人。諸星大說那家夥天黑時候出了門,到現在都沒回來。」


    他們一起合住這麽些時日,對各自的作息習慣基本都有所掌握,其中白楓豐是最好觀察的那個。


    穿著明快休閑裝就是日常狀態下的外出閑逛,一身黑衣打扮就是組織任務進行中。每月早出晚歸失蹤一整天時——現在的降穀零和諸伏景光也都已經知道他是去做什麽了。


    而在其餘某些地方,就比如“無正事基本不晚歸”這一點上,白楓豐表現得就像是個符合他年齡模樣的真正普通少年。


    綠川煦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23:56。


    已經很晚了,白楓豐居然還沒回去安全屋嗎?


    這個念頭才剛在腦海中閃過,貓眼胡茬男人就瞧見了自己剛在心裏念叨完的熟悉身影。


    現在已是深夜,綠川煦外出散心又特意找了比較人少偏僻的街道,按理說應該不太能夠遇到其他行人。


    可他此刻不經意間抬眸,卻偏偏恰好就撞見了不遠處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的少年人。


    月光清亮如水鋪灑大地,落在休閑裝少年的微卷白發上時卻像為他鍍上了一層雪霜。


    綠川煦的視線隻不過在對方身上停留了兩秒,正拉開出租車後座車門的少年就猛然側頭朝這邊望來。


    那雙在夜色下愈發深沉的血紅赤眸此時此刻給人的感覺同樣也像一層冰霜,宛如凝結了似的,沒有任何波動。


    ——白楓豐渾身上下都在冒著比初冬夜風還要寒涼的冷意。


    綠川煦駐足在街邊沒有冒然靠近,卻沒想到反而是雪發少年率先把出租車車門重新甩了回去,不顧司機的高聲疑問,回身就衝他走來。


    並且開門見山的問:“你開車來的嗎?”


    貓眼胡茬男人稍微低下頭看他:“對,怎麽了?”


    綠川煦的車還真就停在附近。本來他就是看今天出來的時間差不多了,才一路緩步走回最初的原點,打算待會兒開車回去安全屋。


    白楓豐徑直報出一串地址:“送我過去。”


    他的語氣實在稱不上客氣,但那相似的眉眼還是讓綠川煦忍不住聯想到另一個用詞遣句客氣禮貌的安靜少女。


    貓眼青年意識到麵前的少年情緒有異,卻還是溫和笑著點頭答應下來:“好。”


    倆人一起走到附近停車場上車,行車途中綠川煦嚐試著和身旁副駕駛上的人聊過幾句,唯一收獲的信息就是白楓豐現在的情緒真的很差勁。


    像是深海底部一座亟待爆發的火山。


    白楓豐要去的地方在郊外。


    等貓眼司機最終開車帶著人抵達目的地時,從車窗放眼望去,夜幕下最為引人矚目的就是幾棟間隔極遠的別墅。


    其主人們明顯都是些不喜熱鬧的富人住戶,又或者這幾棟不動產隻是有錢人買來用以短暫度假的臨時住所。


    綠川煦聽見少年下車時跟自己冷淡說了句“你可以走了”,就歪頭溫和問他:“白楓,你總不能步行回去吧?”


    已經走出三四步的少年沒再吭聲,綠川煦權當他默認。


    他坐在車裏,透過降下的車窗目送少年快步走遠。


    那道身影就如同早有目標一般直奔其中一家黑漆漆的房屋,期間借助月光看路,動作輕盈無聲的迅速翻進圍牆,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


    貓眼青年指尖敲了敲掌底的方向盤,眉頭微蹙。


    白楓豐今晚究竟想要做些什麽?他遇到了什麽事?


    綠川煦能看出少年的情緒正處於相當惡劣的狀態之中,但這種感覺和對方以前殺敵時的發瘋狠厲不一樣,似乎是——


    “……憤怒?”


    貓眼青年不太確定的說出自己直覺給出的答案。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更深,就突然聽見夜幕下陡起一槍炸響,緊跟著就是火光轟鳴爆閃,與此同時還夾雜著許多玻璃碎裂、還有其他什麽倒塌砸落的巨大聲音,接連不斷打破深夜寂靜。


    綠川煦聽出那跟在第一聲槍響後的劇烈轟音是屬於手雷的爆炸聲。


    他臉上表情猛然變化,推開門就跳下了車,幾乎沒想太多就朝那棟聽起來就岌岌可危的慘烈別墅衝去。


    事實證明,別墅裏的現場情況確實很慘烈。


    綠川煦翻牆落在別墅院牆裏的第一眼就看清了草坪花園裏被東倒西歪的家具砸得七零八落的植被。原本房子的這一麵應該有著非常漂亮精美的巨大落地窗,但眼下就隻剩下了“落地”。


    燒焦的氣味充斥在鼻間,屋子裏還有些許糊煙尚未散去。


    肉體極速碰撞的沉悶聲和一道陌生男聲的混亂咒罵一直在持續。


    綠川煦隻往裏探頭看了兩眼,就見屋中黑暗裏突然冒出兩道火花,幾乎是同一時刻,兩道毫無遮掩的槍響炸開在耳邊。


    這次他在兩道悶哼聲裏勉強分辨出了白楓豐的聲線。


    再根據剛才那兩處火花出現的位置,綠川煦可以確定這是裏麵二人在彼此近身到避無可避的情況下,互相朝對方致命處開槍導致的結果。


    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結論才得出來,裏麵就又是兩道火花閃現在貓眼之中。


    綠川煦聽見白楓豐清亮的嗓音變得有些含糊,還有液體滴答著墜落在地的聲音,很快匯成一道連綿不斷的黏膩腥流。


    少年人嗆咳一口,卻是在黑暗中笑,笑得開懷極了。


    “真可惜高川季,你怎麽就在最後一秒移開槍口了呢?是怕跟我同歸於盡?哈哈哈——你真他媽的是個活該死在爛泥裏的狗孬種!”


    於皎潔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裏,綠川煦聽到白楓豐這樣罵著,心裏想的卻是——


    小瘋子是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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