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並不怎麽恐怖的命案現場。死者劉軒軒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靜靜地躺在床上,臉上安詳且自然,她左手的手腕被劃了個血肉模糊,血已經凝結在了她的手腕子上,而床單和地板上都淌著已經變成暗紅色的血跡。屍體的右手拿著一片杯子的玻璃碎片,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凶器”。死者雙腳伸直,頭發毫不淩亂。


    在胡玉言去見霍藿之前,張濤一個語氣急促的電話把他叫到了局長辦公室裏。


    胡玉言心想,怕是又要開會,而且又要看黃漢文的那張臭臉,一想到這裏就渾身不自在。自從黃漢文任t市公安局黨委書記職務以來,胡玉言就一直看他不順眼,而且是全方位地看他不順眼。


    討厭一個人有時不需要理由,不因為他麵目可憎,更不是誰把誰的老爹殺了,就是看他不順眼,沒有任何理由。


    黃漢文靠自己強硬的手腕,爬到了t市公安係統的最高位置,但手腕歸手腕,他並沒有做什麽壞事,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要處罰區東的事件也屬於正常的程序,一個剛上任的黨委書記如果連一個虐囚的派出所長都不去處理,恐怕再怎麽也說不過去。


    可胡玉言就是看黃漢文不順眼,至於為什麽,他也說不上來,隻要一聽黃漢文的聲音他就煩。你在屋裏,我就不想進來,你進來了,我就得出去,除非是公事,要不絕不見麵,這就是胡玉言現在與黃漢文關係的真實寫照。


    而後來對於刑事案件上的諸多分歧,讓兩個人的關係繼續惡化。


    黃漢文新官上任燒的那三把火,都讓胡玉言無情地澆滅了,再加上黃漢文女兒的案件一直未能偵破,兩個人可以說已經到了水火難容的地步了。


    怕什麽還來什麽,當胡玉言推開局長辦公室門的時候,還是看見自己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已經坐在了張濤辦公桌斜對麵的沙發上,而且像是已經坐了很久了。


    黃漢文這次坐得穩如泰山,並沒有看到胡玉言來就要走的意思,好像他很有興趣聽胡玉言和張濤接下來的談話。


    張濤的辦公室是全局最大的辦公室,敞亮且氣派,一張闊氣的老板桌擺在屋子的南麵,上麵擺放著各種文件和一台電腦,桌後是老板椅。張濤正坐在老板椅上,他身後是一麵並未展開的五星紅旗。老板桌前是一排很大的花盆,花盆裏栽著火龍和蝴蝶蘭,這是張濤最喜歡的花,好養活,而且洋氣十足。


    胡玉言進來後並沒有和黃漢文打招呼,而是衝他點了點頭,然後站在了張濤的麵前。黃漢文也衝他點了點頭。


    “您找我?”胡玉言對張濤畢恭畢敬地說道。


    張濤從煙包裏抽出了一根香煙,叼了起來,然後把整盒香煙都甩給了胡玉言,“這個是你嫂子從國外捎回來的牌子,我也不懂是啥,反正這煙勁大,估計你愛抽。”


    “嫂子去的德國吧?”胡玉言看了看煙盒說道。


    “喲,你咋知道的?”張濤一邊笑著,一邊對胡玉言做了個猜對了的手勢。


    “這是德國大衛杜夫,我就對煙還有點研究,好煙啊,不便宜呢!嗬嗬!謝謝嫂子啊!”很顯然胡玉言對張濤的這盒德國香煙充滿了好感。


    “謝她幹啥,她可沒讓我把煙給你這個大煙鬼去糟蹋,我這是看你整天忙乎著沒功勞也有苦勞,獎勵獎勵你!”


    胡玉言笑而不語。


    張濤示意讓他坐在黃漢文對麵的沙發上。


    “小胡,這兩天《鑒寶》案的調查進展怎麽樣啊?”這次開口的竟然是黃漢文。


    習慣了在會議上吵架,從來沒有心平氣和地和黃漢文說過話的胡玉言,這時幾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他是鐵,我是鋼,兩人撞麵響當當,今天黃漢文卻主動向胡玉言示好,胡玉言一時不知道黃漢文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但是在張濤麵前,最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胡玉言隻好含糊著回答:“還好啦!但是沒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張濤嘿嘿一笑,說:“是不是覺得上麵給你壓力了啊?”


    胡玉言沒有說話,用餘光掃著黃漢文,因為那天正是黃漢文要求胡玉言要低調調查的,他想張濤這個問題應該問黃漢文才是,不過自己也不好向老上級耍脾氣,隻好說道:“兩天多了,連個搜查令還沒有搞到,這可是頭一回,所有有關人員的調查都還沒有展開,我這兩天隻能在外圍打打邊鼓。”


    “上麵有上麵的考慮,這起案件如果真的是意外的話,上麵很想就這麽息事寧人地解決事件,因為《鑒寶》這個欄目怎麽說也算是一個知名的節目。如果讓外界有過多的猜測的話,恐怕會有不利的影響。”


    黃漢文再次為胡玉言解釋了要“低調”的原因。


    胡玉言沒有說話,抽出了一根大衛杜夫放在嘴裏,然後點燃,他皺了一下眉毛,好像有點不適應這個德國牌子的香煙,差一點就要嗆出聲來。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鑒定科那頭的結果很明確,而且我想你們這幾天也有了一些進展,無疑這已經是一起極度惡劣的凶殺案件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低調的掩飾已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人命關天,我要求你們刑警隊盡快破案!”黃漢文的話鏗鏘有力。


    胡玉言再次認為自己的耳朵可能是出了問題,黃漢文這次沒有對案件的內容指手畫腳,而是直接把破案的重任交給了胡玉言。


    聽了黃漢文的話,胡玉言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我們會盡力的!”他故意不用我,而用了我們這個主語,其實是在刻意回避黃漢文對自己的要求。


    張濤一笑,“黃書記已經向上麵詢問好幾次了,也把鑒定科的報告送上去了,可是上麵對這起案件一直沒有個明確態度,還是拿低調那兩個字搪塞我們。可再低調也不能連個搜查令都沒有,所以黃書記昨天想了個辦法,想讓上麵把這事重視起來。”


    胡玉言顯出很木訥的表情,張濤順手用鼠標點開了電腦中的一段音頻。


    音頻中清晰地傳出黃漢文和莊嚴的聲音來。


    這段音頻正是昨天黃漢文與莊嚴吃飯時的錄音。原來黃漢文和莊嚴的那頓晚餐從頭到尾都是他和張濤所作的局。黃漢文故意喝醉,從莊嚴那裏套出了很多情況,並對這些談話進行了錄音,為的就是收集可以打動上層的證據。


    這段錄音裏有胡玉言已經掌握到的情況,也有新的情況,這讓胡玉言感到無比的興奮。


    然後張濤又播放了第二段錄音,是黃漢文和劉軒軒在廣場上交談的那一段錄音。


    黃漢文在錄音中提到了自己死去的二女兒,那不僅是黃漢文的痛,也是胡玉言的痛,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卻到現在還沒有抓到肇事者,胡玉言的心中也一直懷著對死者的虧欠。


    黃漢文之前從來沒有在胡玉言麵前提起過這件事,而胡玉言很清楚今天張濤把這段音頻錄音放給胡玉言聽,肯定是兩個人事先已經商量過的。黃漢文作為父親,要用怎樣的勇氣來與未破這起案件的刑警隊長共同傾聽這段音頻呢?黃漢文的心中一定在是否把這段錄音給胡玉言聽這個問題上經曆了複雜的思想鬥爭。


    而胡玉言也從這段音頻開始對黃漢文的態度有所轉變,為了破案可以拿自己最不願意回憶的事情來給他最討厭的警察聽,黃漢文的這種做法難道不值得尊敬嗎?因為這段音頻,那起交通肇事逃逸案讓黃漢文和胡玉言這兩個男人經曆了兩種不同的痛楚,他們卻好像又因為這種痛楚而瞬間冰釋了前嫌。


    “後邊這段,我和老黃研究了很久,要不要給你聽,最後老黃堅持說,這段音頻很重要,應該讓你聽到!”張濤的話很滄桑,但是卻很富有情感。


    胡玉言沒有說話,又抽出了一根大衛杜夫,但是他這次沒有點燃,而是放在鼻子邊嗅了嗅。


    “說實話,這段音頻是我的意外所得,而我也並不想曝光劉軒軒與王大山的這種關係,但是我思前想後,劉軒軒到頭來還是有嫌疑的,而且是重大嫌疑。作為警察,我覺得我不能把這條線索隱瞞起來。”黃漢文的話簡單而實在。


    “對不起,怕是勾起了您痛苦的回憶。您女兒的事,我也會盡快破案的,這點請您相信我!”胡玉言第一次對黃漢文使用了“您”這樣的敬語。


    “你不說我還真是難以啟齒呢!小胡,我跟你說句心裏話,雖然我不是刑警出身,但是從我跟劉軒軒的談話中可以感覺到,她應該不是凶手。你在音頻中也聽到了,她長得很像我的女兒,所以我對她有種很奇妙的感情存在。但是作為警察來說,這樣的感情是不能左右我們對於客觀事實的判斷的。而你也聽到劉軒軒說過,有個找王大山的女人很不正常,我想這或許是這個案件的突破口,坦誠地說之前我的判斷屢屢有失誤,但是這次我感覺我是對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會把事件查個水落石出的。根據我對現場情況的勘查,也基本可以排除劉軒軒作案的可能性。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我會對這段音頻的內容保密。”


    張濤點了點頭,“檢察院的搜查令應該馬上就到,而對於媒體的封鎖令好像也取消了,電台的人剛才打來電話了,我以你的名義說,警方將會全麵展開調查。但就王大山的死因,我說的是不排除他殺可能。”


    “明白,這也是為了迷惑凶手。”胡玉言對於老領導的那套煙霧彈戰術很熟悉。


    “雖然調查的權限放開了,但是我覺得你還是要盡量低調一些,這起案件很可能牽出一係列的案件,包括敏感的腐敗問題,所以上麵才會如此重視。讓你放手調查,並不代表你可以擴大事件的影響。所以對於調查方式的選擇顯然就尤為關鍵了,記住,一切以命案為主線,至於調查出來的其他問題,無論大小,一律要向我和黃書記溝通後再采取行動,明白嗎?”張濤的話綿中有剛,讓胡玉言不得不佩服他的深謀遠慮。


    “我想這也是對你政治生命的一種保護,別因為其他的問題影響到你的前途,這不是我自私,而是t市的刑警隊還需要你這樣的人在。”


    黃漢文補充道。


    胡玉言此時站了起來,向兩人敬了個禮,這是他很少做的動作,“請領導放心,案件我一定會調查個水落石出!”


    “少來這套了,按你的思路去辦吧!記著我們的囑托就是了。你還要記住,這起案件不隻你一個人在努力,還有很多警察在暗中支持你。”這是張濤對胡玉言說的最後的話。


    胡玉言一時沒有明白張濤話中的意思,以為他在說黃漢文和整個刑警隊都在支持他呢。


    當胡玉言走出局長辦公室的時候,他的心中五味雜陳。他開始重新認識自己,也開始重新認識別人,人可能就是在這種磨煉中才能得到升華。


    調查的方式?胡玉言在想著這個問題,還好他的頭腦總是在瞬間就能形成一種網狀放射的線條來。


    此時,胡玉言撥通了林玲的手機。


    “喂,林玲嗎?”


    “你真不夠意思,這時候才給我打電話!”林玲顯然帶著埋怨的口氣。


    “對不起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進行詢問,沒法接電話。”


    “少來了!是不想接吧!我後來可又給你發了短信呢,不會連回個短信的時間都沒有吧?”


    “真的不是故意不回的,太忙了!而且要謝謝你提供的線索,我現在對案件的輪廓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了。”


    “隻是初步的認識啊?那怎麽行,大偵探,破案還得靠你呢。”


    “所以啊,我現在還要你幫我個忙,我想約個人出來,不知道你有沒有關係可以約到他。”


    “誰?”


    “《鑒寶》節目的主持人霍藿。”


    “我不認識他,但是有個人可能行。”


    “誰?”


    “黃曉英,記得吧?她妹妹死時哭得死去活來的那個,她是我的好朋友。”


    胡玉言剛剛麵對完黃漢文,又要麵對他的女兒,心情實在是有點複雜。不過正好自己下午也要去她那要節目的錄像,這下把相關人員都聚在一起,可以事半功倍。


    “好,這件事就拜托給你了。”


    過了大約一刻鍾,林玲又打來了電話:“中午在電台路的廂式燒烤店,黃曉英怕他不來,沒說是你約他。”


    “這樣也好,我在外邊等著,看霍藿進去一會再進去。”


    “嗯,好吧,隨你,不過賬要你結啊!”


    “好的,沒問題。”


    可是誰會想到呢,就在這頓飯還沒有吃完的時候,第二具屍體被發現了。


    胡玉言上了車,同時林玲也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胡玉言顯得有點猶豫,“林記者,是不是這次你就不要參加調查了?”很顯然胡玉言的語氣有點不自然,對於男人來說婉拒女人的請求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哎,剛才你還說是我讓你把案件的輪廓清晰起來的,現在你可是欠我老大的人情,你這會可別想過河拆橋、卸了磨殺驢、念完經就打和尚啊!”很明顯女人對於男人的拒絕也有著自己的一套,而且很少有男人能招架得住。


    “行了,郭德綱的相聲聽多了吧你!上車、上車。”胡玉言可沒有林玲的一張好嘴,被她幾句話說得已經有點暈頭轉向了。可當林玲上車後,胡玉言就在想如何跟王勇解釋,因為自己上午才剛剛交代王勇盡量不要讓林玲介入這起案件,而且還挖苦人家嘴風不嚴。可是現在自己卻要帶林玲到案發現場去,實在是有點“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意思。


    可是,這會林玲已經上車了,胡玉言隻好硬著頭皮啟動了汽車。


    汽車在陽光的暴曬下,像是剛剛被拍醒的睡眼蒙朧的人,抖動了兩下,才聽見發動機轉動的聲音。


    霍藿不願意讓攝製組的人看到他和警察在一起,說稍後自己打車回去。而黃曉英率先回電視台去了,胡玉言覺得已經沒有什麽必要再找她要錄像了,因為東郊賓館的攝製組又發生了命案,警方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向《鑒寶》攝製組調取所有與之有關的證據。但胡玉言仍舊對她客氣了一番,說今後肯定還會找她幫忙,黃曉英爽快地答應了。


    胡玉言把窗戶打開,沒有使用空調,空氣的摩擦力讓風嗖嗖地鑽進了正在加速的花冠轎車內,讓人有種被拍打的感覺,但卻也給人一種涼爽的快感。


    胡玉言的車開得很快,一擋掛到五擋最多不到米的距離,而市區內也常常在多公裏的速度下行駛。林玲早已經習慣了胡玉言的飛車,那強硬的風吹著的感覺,倒讓她感覺到一種安全感。


    “死者是誰?”林玲撩了撩被風打散的頭發,突然問道。


    胡玉言歎道:“是攝製組的外景主持,叫劉軒軒。”


    “啊?”林玲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激動,也顧不得把長發攏到腦後了。


    “怎麽了?這麽大的反應。”


    “經常在節目中看見她,感覺她是一個比較有前途的主持人,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口齒也極為伶俐,還很有親和力,真的很可惜。是不是她觸碰了某些不該碰的事情啊?”


    “這個還不好下結論,連自殺和他殺還沒有最後判定呢。到了那再說吧,我也隻是聽王勇說了兩句而已,你老問我,我問誰去啊?”胡玉言說著把檔掛在了五檔上,然後猛踩了油門,車子快速通過電台路的街區。


    東郊賓館門前,已經停了三輛警車,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的,有不少是媒體和報社的記者,即便上邊有著壓力,但《鑒寶》攝製組接二連三地的發生命案,記者們是不可能放棄這樣的報道機會的,無論是否報道,把第一手的材料弄到手是最重要的。


    胡玉言把車靠在一邊,和林玲撥開人群走進了賓館的大廳,負責警衛的警員發現是胡玉言和林玲後立即放行了。


    迎麵走來的是邢振玉,他的表情有點嚴峻。


    “什麽情況?”


    “表麵上看像是割脈自殺,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的鑒定。”邢振玉的話有點含糊。


    胡玉言沒有言語,走上了電梯,他的腦子裏在尋思著黃漢文的那一段錄音,劉軒軒的死到底與那段錄音有沒有關,看來想要隱瞞那段錄音也已經不太可能了。


    電梯門打開了,七樓裏已經站滿了警察,而唐俊東也在警察中間擺著一張苦瓜臉。


    胡玉言看了看眼前的唐俊東,非常理解他,因為賓館遇到這樣的事,恐怕客源和生意都將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王勇此時戴著白手套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胡隊,你來了!”說完,他看了看旁邊的林玲,挑了挑眉毛,算是用表情打了個招呼。


    胡玉言暗自慶幸,好像王勇並沒有在意他帶林玲來的事情。所以他什麽也沒提,徑自走進了案發的號房間。


    這是一個並不怎麽恐怖的命案現場。死者劉軒軒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靜靜地躺在床上,臉上安詳且自然,她左手的手腕被劃了個血肉模糊,血已經凝結在了她的手腕子上,而床單和地板上都淌著已經變成暗紅色的血跡。屍體的右手拿著一片杯子的玻璃碎片,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凶器”。死者雙腳伸直,頭發毫不淩亂。


    胡玉言走到床角處,見床的對麵是一張簡易的桌子,桌子上是一台聯想筆記本電腦,電腦的電源連在桌子左側的插座上,賓館提供的免費網線連在了網口上,而電腦的顯示屏黑著。


    “電腦一直是打開著的!”邢振玉小聲對胡玉言說。


    “電腦還沒看嗎?”胡玉言問道。


    “看了,桌麵上除了幾個必備的軟件外什麽都沒有,各個盤我也搜索了,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文檔。這台電腦很顯然隻是一台娛樂性質的電腦,而並非工作用的。抑或是工作的文檔都在優盤裏,而我們對房間進行了搜查,並沒有發現優盤這類的存儲設備。”


    “可以確定死者生前在電腦前幹了什麽嗎?”


    “所有上網的痕跡已經全部被清除了,而其他的使用痕跡,我正在試圖聯係技術人員看能不能恢複。”


    “屋中發現遺書沒有?”胡玉言突然向邢振玉轉變了話題。


    邢振玉搖了搖頭。


    “還真是傷腦筋啊!據現場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自殺!但是好像又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王勇聽著二人的對話在一旁說道。


    “死亡時間確定了沒有?”林玲在旁邊插了一嘴。


    “這個要進行解剖才知道。”邢振玉的回答很明了。


    林玲明白確定死亡時間是個很複雜的問題,除非是還有體溫存在,否則那種單靠簡單地看一眼就知道死亡時間的情況,恐怕隻有在《少年包青天》那種古裝電視劇裏才會出現。


    “在劉軒軒的電腦旁邊發現了這個。”王勇把一張名片拿給了胡玉言。


    胡玉言看了一眼,是黃曉英的名片,和黃漢文錄音中所說的話一致。


    胡玉言又走到床邊,在劉軒軒的枕頭邊,擺放著一個小盒。


    “這個我們一直沒敢動,想等胡隊來看看再說。”王勇在一旁說道。


    “有什麽不敢動的?”胡玉言說著把盒子拿了起來,小心地晃了晃,裏邊明顯有個很重的東西。他打開盒子,裏邊裝著一個十分漂亮的小瓶子。胡玉言猜到,恐怕這就是黃漢文拒收的那個鼻煙壺。


    “應該是個很值錢的物件,先當作證物吧!但是記住,對於這個東西的鑒定結果先暫時保密。”王勇對於胡玉言的命令一向就是服從,從不懷疑,所以他很鄭重地接過小盒,然後裝在了一個塑料袋中。


    “屍體是怎麽被發現的?”胡玉言繼續問道。


    “每天中午,服務員都會按時來打掃房間。敲門,沒有回應,服務員想可能是客人出去了,便刷卡進來打掃房間,然後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邢振玉回答道。


    “王勇,你剛才說的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知道是什麽地方了嗎?”胡玉言看著眼前這位和他資曆一樣老的刑警。


    王勇搖了搖頭,說:“隻是感覺!”


    “從這個房間的整齊程度來說,在服務員沒有進來之前就應該已經有人打掃過房間了!”林玲在一旁說道。


    胡玉言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這不是自殺?”王勇大聲地喊道。


    “現在一切都不好說,一個想要自殺的人布置怎樣的現場都有可能。有潔癖的話也可能會打掃房間的,這叫死得有尊嚴。”胡玉言解釋道。


    “但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凶手故意打掃了房間,是為了消除他作案的痕跡。”林玲繼續說道。


    “都有可能啦!我現在不能下定論,看下一步的鑒定結果吧。”胡玉言又在房間中走了走,“把大堂經理叫來!”


    “我在這呢,胡隊!”唐俊東正在門外豎著耳朵聽房間裏的每一個動靜,一聽胡玉言叫大堂經理,他一個箭步就竄到了屋中。


    胡玉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沒經過警察允許就進入現場這是大忌,但是他並沒有發作,怎麽說這也是人家的地盤,“小唐總,我想要昨天和今天的錄像,就門口的這個攝像頭拍下來的就行。”胡玉言交代得很簡單。


    王勇一拍腦袋,還是胡玉言的腦子好使,實際上是他殺還是自殺很好判斷,看死者死前的那段時間有沒有人進過死者的房間就知道了。


    唐俊東點頭稱是,但卻站在那一動不動。


    “我現在就想要,請問你有什麽問題嗎?搜查令剛才小邢已經給你了吧。”


    “不是、不是,我是想跟您說,能不能盡快把門口的那幾輛警車給撤走,攝製組所住的六樓和七樓的這兩個房間,我會通知保安部門讓他們封鎖起來。您看這樣行嗎?”


    “嗯,放心,等調查結束,立即撤走,不會耽誤您的生意的。”


    唐俊東雖然知道這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撤走呢,但是見胡玉言表了態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小邢,你跟著唐經理把錄像拿過來。”


    邢振玉點了點頭,跟唐俊東一起走出了房門。


    剛走出房門,邢振玉便壓低了聲音對唐俊東說:“我想見見大唐哥,我有些話想對他說。”


    唐俊東猶豫了一下,這會想見唐俊南恐怕一樓的會客區是不可能的了,而看著邢振玉急迫的表情,恐怕也不隻是找哥哥要錄像這麽簡單,所以他還是點了點頭,決定把邢振玉帶到唐俊南的辦公室去,“跟我來!”


    二人順著電梯到了三樓,還是那條昏暗的走道,邢振玉站在了門前,而唐俊東卻站在牆前敲著。


    “請進!”裏邊傳來了唐俊南的聲音。


    牆開了,邢振玉的表情並不奇怪,因為他知道這是一道暗門。


    “大哥,振玉說要見你!”唐俊東進門後的表情有點沮喪。


    邢振玉從旁邊的暗門中走了進來,邊走邊說:“大唐哥,又來叨擾了!”


    “哪裏!兄弟,來快坐!”唐俊南從老板桌上起身,來跟邢振玉握手。


    “哥哥這裏還真是別有洞天啊!”邢振玉看了看這間奇怪的屋子。


    “能進到這裏的人都這麽說,嗬嗬,可不要到外邊去亂說我這裏還有個暗門啊!”


    “不會,不會!這也屬於商業機密吧!”邢振玉一笑。


    “這裏可不是隨便就能進來的哦,即便是能走到這裏,敲的也肯定是那頭的門。”唐俊南一指旁邊的暗門,而在裏邊這是一麵粉刷得白白的牆麵。


    “做生意恐怕就得有這種防人之心吧!”


    “今天找我來有啥事,還非要見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裏所有的日常雜務,都是你二哥管的,問他比問我清楚。”


    “其實,也沒什麽,隻是好多年了,想跟大唐哥說幾句心裏話。”


    “哦,看來你是真有事,你說!”唐俊南的表情一下子有了點細微的變化。


    “我和二位哥哥都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一起扔石頭子,一塊滾鐵環,一塊揪路過的小閨女的辮子,我想再怎麽親的兄弟,恐怕也沒有咱們的關係密切吧。”刑振玉的表情非常嚴肅。


    “你還記得那些事啊!是的,有時候是這樣的,發小比親兄弟可一點不差呢!”唐俊南感慨地說。


    “對、對,我就說咱們振玉兄弟不會忘了咱們吧!”唐俊東在一旁拍著邢振玉的肩膀傻笑著。


    “小時候幹什麽都可以,可大了就不是什麽事都能幹了。”邢振玉對唐俊東的示好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是啊,都有家有口了,你那裏是國家的買賣,旱澇保收。我們兄弟這裏可就苦了,別看門臉大,可風險更大,整天這麽多人吃穿用度的,煩都煩死了,也沒時間大家一起無憂無慮地玩了。”


    “生意做到了一定程度,恐怕也會有瓶頸吧!這就需要很多關係去疏通。”邢振玉的話突然轉變了方向,讓唐氏兄弟一陣的詫異。


    唐俊東在一旁沒敢搭茬,而唐俊南雖然臉上還掛著微笑,但是顯然笑得很僵硬,“兄弟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可沒聽懂!”


    “市民間早有傳聞,說你這裏是高官的娛樂場。而在t市,想跟高官說上話,恐怕走你這條路子是最方便的。”


    “對不起,我真的不太懂你的意思。”唐俊南把萬寶路點上,吸了一口。


    “一個小小的《鑒寶》節目組,人生地不熟的,卻可以這麽快讓高層把媒體和警方壓得透不過氣來,我真的難以想象,t市除了大唐哥你外,還有誰可以這麽一手通天。”


    “你的想象力還真豐富,我可沒有這麽大的道行來管什麽高官的事,他們願意到我這來玩,我也不能把他們往外邊趕不是?!”


    “我隻是瞎猜的,你別介意,我推測是有人拜托你把某些高官約了出來,然後談了如何搞定警方和媒體的事吧?我覺得如果有必要你應該告訴我這個人是誰?”邢振玉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了。


    “我很鄭重地跟你說一遍,我沒有做這種事的中間人,更沒有人找過我,你的推理全部錯誤。不能說是推理,你剛才說了你是瞎猜的。”


    唐俊南的語氣一下子緩和了下來,似乎邢振玉真的沒有打到他的關節上。


    “那好吧,我也隻能把話點到為止!如果大唐哥以後有什麽想說的,或者有什麽想要我幫忙的盡管說,隻要不犯法,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肯定幫。”


    “好說,好說!”唐俊南顯得非常熱情。


    “就隻是想對你說這幾句話而已,也希望我的推理是錯誤的,不,瞎猜的。”


    “我現在真的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所想的事確實很有意思,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我絕不是要你們查不下去案件的那個政治上的中間人,相反我在竭盡全力地幫助你們破案啊!請相信我!”唐俊南手中的香煙已經燒了,但他卻沒抽一口。


    “嗯,我相信你,也請你一定要信任我,如果賓館有什麽事的話,請第一時間通知我,門口的警車馬上就撤,不影響你們的生意肯定是不可能了,但盡量為你們減少損失就是了,那我就先走了。”


    “明白,謝謝!兄弟慢走。”唐俊南本想與邢振玉再握手,但是香煙正好在右手上,所以他幹脆沒有做這個手勢。


    邢振玉走出了唐俊南的辦公室,唐俊東也跟了出來,但唐俊南並沒有送出來,而是關上了門。


    “好像這裏並沒有安裝攝像頭啊?”邢振玉抬頭望著天花板。


    “是的,我哥沒讓裝。”唐俊東口出此言後又覺得後悔起來,這時候多說一句真的不如少說一句。


    “我去趟洗手間。唐二哥受累把昨天到今天的監控錄像給我拿來吧!我一會在樓下等你。”


    唐俊東點了點頭,按下了電梯的按鈕,先行從電梯下去了。


    邢振玉轉到了這層的洗手間,方便了一下。而當他正要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在那昏暗的走廊裏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邢振玉本能地沒有移動,而是把頭探了出去,隻見一個人影在唐俊南的辦公室前,而那敲門聲非常清晰,邢振玉知道他敲的不是門,而是牆。


    “就是這裏嗎?”劉勝利遠遠地指著一間茶社問道。


    張芃在一旁點了點頭。


    “一會進去,就按咱們商量好的辦,知道了嗎?”劉勝利拍了拍張芃的肩膀說道。


    “劉警官,我可有言在先,可不能害了人家!要是不能答應這點,您就還把我送回拘留所得了。”張芃的話中充滿了一種江湖味道。


    “行了,張芃,你放心吧,你看我也不像那種不講道義的人吧!”


    劉勝利的皺紋中透露出一種讓人信服的信息。


    這種信息讓張芃狠狠地點了點頭,“我信您!”


    兩人說著便走到了茶社跟前,劉勝利抬頭仔細看了看這塊招牌,綠色的底牌上用行書寫著“圍爐茶社”四個字,而牌子的右下方掛著嫦娥道號的門牌。


    劉勝利搖了搖頭,心想掛羊頭賣狗肉的地方還真是遍地開花。張芃一把推開了茶社的玻璃門,劉勝利也跟著走了進去。


    茶社的布局很簡單,左邊是一些像咖啡屋一樣擺設的沙發和圓桌,每套桌座都是一個獨立的單元。而最為特別的設計是每個單元旁邊都擺著一個未展開的屏風,一看就知道是用來隔開每個單元與外邊的聯係的。


    屏風古樸典雅,木板間畫著各種人物,這讓劉勝利一下子就想到了相聲《八扇屏》中演員們貫口的故事。這裏的牆上掛著一些版畫,上麵應該是一些人物故事,可是劉勝利根本看不出是什麽人物和什麽故事。


    茶社內室的右邊是一個大櫃台,櫃台後方的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裏麵裝的是各種各樣的茶葉,罐子上都貼著茶葉的名字。櫃台的右邊擺著幾個透明的圓柱玻璃器皿,裏邊裝著各種顏色的水,水裏泡著的是劉勝利叫不上來名字的花朵。


    一個中年男子,正站在櫃台前用一把精致的小秤稱量著茶葉的分量。


    劉勝利根本不懂茶葉,他平常連現在流行的保溫杯都不用,而是拿大茶缸子泡那種最為便宜的花茶來喝,他每次都放很多花茶進去,茶苦得別人根本無法接受,老婆總是說他又沏了一杯中草藥。劉勝利卻總以此為樂,他最痛快的時候無過於很熱的夏天,大口大口地喝著這種自製的大碗茶,然後冒一身的大汗。


    對於這種用小秤稱量茶葉的工作,一向喝茶像老牛飲水一樣的劉勝利,心中顯然充滿了不理解。


    茶社的老板見到張芃進來,馬上撂下了手中的活,換上一張笑臉,說:“張爺,你來了!喝點什麽茶不?”


    張芃扶了扶眼鏡,顯出很斯文的樣子,“最近有啥好茶啊?”


    “新茶還沒下來,最近的貨都有點水汽太重,不甚好喝。南蠻子那頭又把大紅袍炒得價錢很高,我沒上他們的套,今年沒做。哎,對了,我給你來點新來的千日紅怎麽樣?”


    “嗯,什麽都行,麻煩了,吳老板。”張芃衝著吳老板點點頭。


    張芃率先在左邊的沙發上坐下,而劉勝利也不答話,沒有把屏風擺上,就坐在了張芃的旁邊,像是給吳老板特意留了對麵的座位。


    不一會,吳老板便拿了兩個盛滿水的玻璃杯,放在了兩人的桌前,水中慢慢呈現出了淡淡的紫色,玻璃杯底下沉著的是深紅顏色的刺蝟狀的植物。


    “二位先嚐嚐這個,這玩意對脾髒很好,適合男士飲用。”吳老板殷勤地向兩人推薦著眼前的飲品。


    劉勝利拿起水杯,本想一飲而盡的他故意矜持了一下,小口抿了抿,水是涼的,帶有一種酸酸的味道,入口卻又有幾分綿甜,口感讓人回味無窮。


    這個一向以大碗茶豪飲著稱的老警察好像瞬間就有了點新的覺悟,也許飲茶也可以小口咂摸咂摸滋味。他本想問問這千日紅是什麽植物,但是又怕露了怯,所以故意什麽都沒說。


    張芃也嚐了嚐,“頭一次喝這種東西,感覺不錯呢。”


    “嗬嗬,你們天津人都愛喝花茶,口感重的東西,這種清淡的小花朵還怕你不適應呢。”吳老板笑著說。


    劉勝利心中暗笑原來張芃在茶道上跟自己是同道中人。


    “哪裏,這個東西是白菊的變異品種吧?”張芃指了指杯中的植物。


    “不能算是,但是它們長得確實有點像。前兩天我進一批紅玫瑰時,看見了這玩意,原來見的都是些成色不太好的,這次的東西很地道,所以就多進了一點,正好你來,就招待你了。”吳老板的話裏帶出一種自豪感。


    劉勝利心中掂量著,這杯茶水恐怕就不便宜,心想,眼前的這幫家夥果然很會享受,有錢人花錢花到這種程度才算會花。


    “對了,給你介紹一位朋友,這位是劉老板!劉利勝,就是t市人。”張芃一邊拿著杯子一邊向吳老板介紹道,當然這假名是他和劉勝利事先商量好的。


    “我們這行有規矩,生人上門,沒人引見就不搭話,剛才沒跟您打招呼,您老別在意!”吳老板帶著一臉的狡猾說道。


    “隨行就市,入鄉隨俗,有規矩就得遵守!”劉勝利淡然一笑,仍舊品著那杯千日紅。


    “劉老板有幾件古畫,想讓吳老板看看能不能出手?”張芃接著劉勝利的話說道,而劉勝利卻故意裝作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古畫?那個東西可是真的少,假的多。即便是真的,有好多也被專家認成假的,除非有特別好的機會,要不我做不了。我這小本買賣,真把東西砸手裏了可就壞了。”吳老板一看劉勝利有求於他,架子一下子就端了起來。


    “不瞞吳老板說,前兩天從我那給你帶來的那幅閻立本的《太宗遊獵圖》就是這位劉老板的。”張芃說話的時候往前欠了欠身子。


    吳老板腦袋一歪,馬上笑臉換上了一張馬臉,說:“你小子蒙誰呢?那是我托北京的朋友從那邊捎過來的,也就從你這倒一道手,好讓別人不知道是我收的貨,人家畫的主人怎麽會主動找到你呢?你小子說,肚子裏有什麽花花腸子了?”


    “東西真的是我的,我讓王大山給蒙了,他來t市之後,說要來幫我炒那張畫,錢回來照分。我是個外行,看他老上電視,就把東西交給他了。”劉勝利的表情裏顯示出了一種無奈。


    “王大山?賣給你東西的是王大山本人?”吳老板腦袋轉過去看著張芃。


    “老吳,千真萬確啊!咱們的規矩是不多嘴多舌,我當時看著就像他,沒敢問。再說你讓我隻管收東西就行,我是收了東西,把錢付了就了事。可是沒想到那老家夥他出事了。”張芃的表情有些焦急。


    “嗯,我也聽說了。前兩天的事,電台都報了。”吳老板顯然有點開始相信張芃的話了。


    “我前兩天出了點事,被一幫本地的流氓陷害坐了兩天局子,這事你聽說了吧?”張芃的語氣非常懇切。


    “聽說了,據說是為了搶玉石生意,那幫家夥可是夠狠的,不過聽說你也夠英雄,打傷了他們好幾個人。”吳老板嘿嘿一陣壞笑。


    “有兩個本地人傷得特別重,我這次還真以為我要被判刑了。不過,這位劉老板找到他們把事給擺平了,我這才出來。”張芃一邊敘述著自己的經曆,一邊琢磨這套說辭能不能騙過吳老板。


    “劉老板救下張芃就是想讓他報你的恩,找到收王大山畫的地方?”吳老板沒看張芃,而是盯著劉勝利說道。


    “我跟你有一說一吧,那幅賣了的畫,錢還沒到我手裏,王大山人就死了。聽說警察已經介入了,那錢我看是要不回來了,但是我手裏還有幾件差不多的東西,給我個高價,都在你這走了,行不?”劉勝利盯著吳老板說道。


    “劉老板,你的東西,我收不了。”吳老板眨了眨眼睛,這次似乎他並不願意跟劉勝利對眼神。


    “為什麽?都是祖上一起留下來的。”劉勝利的表情非常驚訝。


    吳老板嗬嗬一笑,突然又收住了笑聲,把臉湊過來跟劉勝利說道:


    “你讓王大山給張芃的那幅畫是贗品!雖然活做得很真,但是再真也是贗品。”


    “贗品?你怎麽能肯定就是贗品呢?”劉勝利顯出了非常憤怒的樣子。


    “看來劉老板還真不是這個行裏的人,這別的玩意我還真不敢打包票,看古畫,在中國我算得上是一號。”


    劉勝利剛要說話,張芃一拽劉勝利的衣角,並對他使了個眼神,“劉老板,您聽吳老板把話說完。”劉勝利會意,就沒再說話。


    “閻立本是唐朝的名畫家,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唐朝留到現在的畫,基本沒有。因為過去作畫用的都是絹紙,這玩意能夠保留一千年就很不錯了。即便是那些土夫子,哦,土夫子您知道吧?”吳老板故意再次試探了一下劉勝利。


    “就是盜墓賊,我看過《鬼吹燈》、《盜墓筆記》之類的小說。”劉勝利對吳老板嘲諷自己的問題,故意裝出一副你多此一問的表情。


    吳老板心想劉勝利果然是外行,竟然拿小說當鑒寶秘籍,所以嗬嗬一笑繼續說道:“土夫子即便從一些唐朝的墓葬中挖出了一些古畫,但這些古畫經過歲月的侵蝕,也不太會是完整的,多是一些絹紙的殘片而已。”


    “那也就是說我這幅畫根本不可能是唐朝的畫嘍。”劉勝利的表情十分鬱悶。


    “這個不是重點,我剛才說的隻是常識性的知識而已,隻要有點古玩買賣經驗的人都知道。好了,現在跟你說重點,既然根本沒有真品流傳於世了,那麽臨摹的作品也就變成了真品。就拿閻立本來說,現在在故宮博物院裏放著的《步輦圖》,說是他的作品,畫上說的是唐太宗接見來迎娶文成公主的吐蕃使臣祿東讚的事,其實那就是宋朝人臨摹的。真正的《步輦圖》現代人誰也沒見過。”


    “也就是說,我那幅畫是宋朝人做的假?”


    “你聽我慢慢說,如果是宋人所作的話,也不能叫造假,而是為保存流傳。說明宋朝人已經對文物有了一種保護的意識,而且收藏古董、古人字畫,更是成為了當時知識分子階層的一種愛好。當時的知識分子跟現在的那些吊兒郎當的大學生不一樣,那些科考上來的才子們,個個都是頂尖的人才,琴棋書畫那都是必修科目。你要是不懂這些,你都不好意思跟別人打招呼。而當時這樣一批知識分子中的書畫高手臨摹古人的名作,也就變成了一種風尚。據史料記載,他們的臨摹作品很多都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比如,宋朝的大書法家米芾,就是此中高手。而這些宋人的畫就變成了仿唐人的畫中最為貼切的精品,雖然也都是些後人的作品,但它們的價值是可想而知的。”


    “那我的那幅畫不是也很值錢嘍?”劉勝利試圖把無知進行到底。


    “隻是可惜啊!你的那幅是後人再仿宋人的作品,朝代應該是明清的。”


    “什麽?這玩意還有再仿?”劉勝利有點誇張地睜大了眼睛,一點也沒有了剛才的穩重。


    “對呀,反正真品早就沒了,宋人的東西就變成了第一真品,後人再仿製也不足為怪了。”


    “那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這就是考驗眼力了,不過說句實話,你的那個東西仿製得相當好了。”


    “哦?願聞其詳!”


    “從閻立本作品許多摹本可以看出來,此人的筆法十分分明,方折、虛筆、實筆都運用得很純熟,而他對於墨跡的掌握也十分具有個人特色。這都是一個好的畫家筆法圓潤、自然的體現。你的那幅《太宗遊獵圖》在這些方麵做得真的是非常到位。”


    “那你怎麽知道這幅畫是明清時期畫的?”


    “首先來說,鑒定一幅古畫,講究考和鑒,考就是在故紙堆裏找這位畫家的關於這幅畫的記載,比如,他的詩文,他在二十四史的傳記中相關事跡的記載等等。原來宋朝人都以為《唐明皇幸蜀圖》是李思訓的作品,但是後來根據史料做了年代推算,李思訓早在唐玄宗登基前就死了,他怎麽會畫出唐玄宗到蜀地的畫來呢?這就叫考,考出來了偽作。而我在史料中根本沒有找到閻立本畫過什麽《太宗遊獵圖》,當然這並不能說明閻立本就沒有畫過這幅畫,但我們也並不能用考證方麵的知識來判斷這幅畫到底是不是偽作。”


    “那該怎麽辦?”


    “所以,隻能用鑒的方法,鑒說白了就是比較。跟那些宋朝的摹本進行比較,看這幅作品有沒有那種統一的風格存在。你看過王大山的那個《鑒寶》節目嗎?”


    “因為跟他算是朋友,所以總要看一下的。”


    “那裏頭的專家鑒定畫作的時候,常會說一句話,記得嗎?”


    劉勝利搖了搖頭。


    吳老板又是一笑,“他們會說,這個跟作者的風格相差甚遠,形似神不似,所以是偽作。”


    “嗯,這句話我確實聽過。”劉勝利不住地點頭,其實他根本沒有看過《鑒寶》節目,不過他卻演得十分真實,就連一旁的張芃也跟著點頭。


    “其實他們說的不過是些屁話!”吳老板的話說的越來越有勁,“因為過去找畫家求畫的人很多,而一些畫家本身就是大官僚,又不好駁了好友的麵子,所以常常總是應付兩筆了事。這些作品其實是真跡,隻不過在藝術構思和布局上相對潦草,而這樣的作品很多竟然被有些專家誤診,做了偽作的判斷,這是不負責任的。還有一些人是有人代筆,比如,最有名的唐伯虎,就是由他的老師周臣代筆,而周臣的畫作比起唐伯虎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些代筆者的作品難道就要統一被認為是贗品嗎?這顯然也是不合適的。所以光說什麽形似神不似的,解決不了畫作價值的根本問題。而你的這幅畫,就是畫作中偽作的精品。因為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和閻立本的風格有著驚人的相似,甚至有更為超越的地方。但這幅畫作有個驚人的缺陷。”


    “是什麽?”劉勝利做出聽得出神的樣子來。


    “問題出在了絹紙上,宋代的絹紙,絹細勻而厚密。但是由於其有千年的曆史了,這些絹紙肯定會變得非常的堅硬,而且在很多地方會起皺,絹紙的各處都會有碎紋或裂紋。而你的這幅《太宗遊獵圖》的絹紙表麵上像舊的,而裏邊卻有著新活的特點,且顏色並沒有古舊的特點,很明顯是明清時候的仿品。”


    “也就是說,這東西不值錢?”劉勝利似乎更注意這幅畫的價值。


    “不管你怎麽理解,做這幅畫的作者,可以說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畫一幅仿品出來,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在絹紙上麵下工夫。雖然落款什麽的都是閻立本,但是很顯然,作者並沒有刻意隱瞞這幅畫的年代。


    我想他畫這幅畫隻是為了畫一幅屬於自己的作品,很顯然他充分研究了閻立本的繪畫風格,又經過了反複的練習,其繪畫技巧已經超越了同時代的很多畫家。這幅畫的藝術價值是不可估量的。但是很可惜,在現在來說,這幅畫如果被釘上了贗品的標簽,即便它的藝術價值再高,也難以變為值錢的寶物了。這就是咱們這個時代的悲哀。”


    “王大山難道沒有看出來這點嗎?”


    “那怎麽會。雖然我並不怎麽感冒這幾位專家,但是我相信這麽明顯的缺陷,他應該能看出來。相反我倒想問問劉老板,王大山答應分你多少錢?”


    “萬吧!”劉勝利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家夥可真夠黑的!”


    “哦?那吳老板說他應該給我多少?”


    “恕我直言,如果真的是宋朝摹本的閻立本作品,那就是無價之寶,不可能用金錢衡量的。”吳老板很機靈,並沒有說出王大山賣畫的價格。


    “即便我的畫是明清仿製的,但是我家裏剩下的畫都是祖上留下來的,最起碼都具有你說的那種藝術價值。為什麽你不能收購呢?”


    “因為我是商人,不是藝術家。我買的東西必須能給我賺更多的錢才行,雖然這麽說有點俗,但這是實話。現在的古畫市場,本來就真假難辨,你高價拿了一幅不知道價值如何的畫放在手裏,就有可能栽到自己手裏了。現在的人都很現實,不認什麽藝術價值,隻認經濟價值,我可不是那些有錢人,一幅畫做壞了,我就有可能傾家蕩產了。”


    “那為什麽你肯收購那幅《太宗遊獵圖》?你明明知道我那幅畫的經濟價值並不高,為什麽還要收購那幅畫呢?”劉勝利的話問到了點子上。


    “因為那幅畫附帶了一樣東西來。”


    “什麽東西?”


    “王大山的親筆鑒定書!贗品、真品分誰來說,那幅《太宗遊獵圖》配著這麽一件東西,就算是贗品,也就變成真品了;而我說一百句這東西有價值,也不會有人聽我的,因為對於古玩價值的話語權完全被這些專家壟斷了。”吳老板的表情似乎也很無奈。


    劉勝利聽完吳老板的話,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張芃和吳老板一愣,誰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發笑。


    “嗨,我還以為是什麽東西呢!如果你說的是王大山的那些鑒定書的話,我每幅畫都有。”


    “什麽?你是怎麽得到的?”吳老板的眼睛突然冒出了一種亮光。


    “我跟王大山雖然認識,但我也不可能傻到把一幅古畫這麽信任地交給他那個地步。所以我就跟他說,拿走那幅畫可以,但是要把我其他的作品都一次性開具真品的鑒定書。”


    “他答應了?”


    “我一開始也以為他會不答應,但是最後他還是答應了,因為他好像急著要交貨。”


    “你真的有那些鑒定書?”


    “這個騙你有意義嗎?我現在急於想把手裏的那些畫出手,就是因為現在趁著王大山剛死,警方對這些貓膩還沒有調查清楚前,再賺上一筆。要是等警方啥事都弄明白了,咱們去賺誰的錢啊?”


    吳老板點點頭,顯然認為劉勝利說得有道理。


    “東西帶來了嗎?我能看看嗎?”


    “東西隨時都可以看,但是吳老板,我覺得你級別不夠。讓收你貨的人來找我!”


    “這你別想,我們這種事一向是單線聯係的。”


    “我建議你去跟那個人說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有些事,過了這村,可沒有這店。”劉勝利說著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如果覺得行,給我打電話。如果覺得不行,就當我沒來過。”


    說完,劉勝利站了起來,問道:“這杯水不收費吧?”


    “看來您還真是精明的生意人啊!雖然不懂古畫,但是卻十分精通生意經,這杯水我還是請得起的。”


    “有錢當然大家都想賺,好了,今天感謝你教給了我這麽多東西,我回家後也根據你說的看看那些古畫的成色。我一直聽我侄子跟我說,拿驗鈔機的紫外線照照,隻要畫上泛著紅色的光就是真品,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吳老板見劉勝利又“二”了起來,馬上阻攔道:“您可別聽那些棒槌們瞎傳,任何電子射線都對畫有傷害,千萬別這麽試驗了。”


    劉勝利從吳老板急迫的語氣中得知,看來他是真的相信他手裏還有古畫,所以誌得意滿地回頭對張芃說道:“張芃,走啦,我們等吳老板的好消息!”


    吳老板沒有說話,而是目送著張芃和劉勝利離開。


    當兩人離開茶莊後,張芃開始向劉勝利發問:“劉警官,你可真是說瞎話不眨眼,那些詞都是你提前想好的?”


    “怎麽可能,除了我說那幅畫是我的是我提前想好的,其他的都是我現編的。”


    “一共有件寶貝呢,你為什麽非選古畫呢?”


    “這不是你說的嗎,這個吳老板是古畫專家。反正我也什麽都不懂,不可能跟他聊什麽相關的東西,倒不如找個他很懂的話題,人隻要一遇到自己精通的東西,就愛忘乎所以,也就會露出破綻了。”


    “剩下的事都是你現想出來的?”張芃的眼鏡片下是一種對劉勝利重新審視的眼神。


    “作為一名警察,隨機應變是基本素質。”劉勝利馬上意識到自己也有點飄飄然了,就對張芃說:“你看我現在這樣就叫忘乎所以,嗬嗬。”


    張芃笑著點點頭,心中開始暗自佩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警察。


    “那你說,吳老板背後的那條大魚會上鉤嗎?”


    劉勝利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這個誰也說不好。他正在尋思著,突然轉念一想,不上鉤更好,那樣自己就可以結束調查了。其實從劉勝利開始調查那天起,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調查得如此深入,而現在自己竟然還會用假冒的身份來套取信息,這都是他一輩子都沒幹過的事情!想到這,劉勝利甚至笑出了聲來。


    旁邊的張芃不知道劉勝利為什麽發笑,隻得在一旁表情尷尬地看著他。


    深夜,男孩子在晚上總會害怕床下有什麽妖怪,而女孩子則一看到窗外的樹枝就會感到一種莫名的憂懼,這是人類對大自然的一種本能的敬畏。


    但是,在中國的城市,人們對深夜的敬畏在漸漸地消失,換來的是那些不知疲倦的人們為了各種目的而耗盡著自己的精力。


    在張濤的辦公室中,胡玉言就剛剛得出的關於劉軒軒死亡的物理鑒定結果,向兩位上司作了報告,屋中的氣氛異常凝重。


    “劉軒軒對您說了謊。”胡玉言對一旁的黃漢文說道,他繼上次會議後,就以“您”這樣的敬語稱呼黃漢文。


    黃漢文對於劉軒軒的死顯然受了很大的打擊。在黃漢文的心中,無疑他對劉軒軒有一種近乎於奇妙的感情,雖然他們隻是見過一麵,雖然他們的地位、工作都相差懸殊。


    也許很多人難以相信,人可以在幾秒鍾之內就與另外一個人成為知己。黃漢文就是在幾秒鍾內和劉軒軒有了種特殊的感情,他們兩個在短暫的交流後,就都願意把深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交換給對方,而這不僅僅是因為劉軒軒長得很像黃漢文的女兒。人的感情永遠是一道解不開的謎題,誰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麽?


    “在您的那段錄音中,劉軒軒曾經提到過在月日上午點左右,她看到有個女人來敲王大山的房門。可是我們查了這段時間的錄像,根本沒有任何人出現過。”在這間辦公室裏,胡玉言曾經無數次地向張濤匯報過案情,但隻有這次,他說話的節奏有著明顯的停頓。


    黃漢文沒有說話,眼神有些迷離。


    “死亡原因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張濤站在窗邊,背對著胡玉言問道。


    “初步認定為自殺,法醫對現場血跡的凝結程度和死者胃部的食物殘留物的消化情況進行了分析,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晚上點鍾到今天淩晨點鍾之間。死者是服食了大量安眠藥後,割脈自盡的,屋中沒有發現打鬥的痕跡,在屍體上也沒有發現其他的傷痕。在死者回房到屍體被發現的這段期間,監控錄像顯示並沒有任何的人進出過她的房間。”


    “難道一點疑問都沒有嗎?”張濤繼續追問道。


    “有疑問,但是都不足以推翻死者是自殺的這個判斷。”


    “什麽疑問?”


    “死者死前電腦一直是打開的,而在電腦的鼠標和鍵盤上都有特意擦拭的痕跡,上邊沒有留下任何的指紋,而且所有的上網痕跡都被清理過了。還有那個鼻煙壺,上麵應該有黃書記、莊嚴和劉軒軒三個人的指紋才對,可是很明顯那上麵的指紋也被人擦拭過了。”胡玉言本想說完這句話,點上一根香煙,可是看了看兩位領導的表情,他決定放棄這個想法。


    “這確實不足以推翻死者是自殺的結論,也可以解釋為死者將和當下做個決斷,然後徹底清理了和現實有關的一切。”張濤分析道。


    “還有,據胃部的解剖來看,安眠藥劑量很大,但是現場的搜查中,竟然沒有發現裝安眠藥的藥瓶。還有死者手中的玻璃碎片,應該是一個摔碎了的玻璃杯上的,而找遍了整個房間,也沒有發現其他的碎片。”胡玉言進一步說明了現場勘查的結果。


    “這確實是兩個非常不正常的疑點!死者總不能捧著一堆藥吧?死者也應該不會特意去處理那些玻璃碎片。”張濤顯然同意胡玉言對於疑點的分析,“但是自殺要有個理由吧?昨天晚上她和黃書記吃飯時還好好的,那段錄音中也絲毫沒有顯示出她有自殺的傾向。現場沒有留下遺書嗎?”


    胡玉言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昨天的那段錄音已經說明了一切,劉軒軒曾經遭到過王大山的強暴,起意殺人,後不堪精神折磨而自殺,這個原因應該是比較充分的。而且在殺害王大山的作案時間上,劉軒軒並不能擺脫嫌疑,她是外景主持,並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攝像機的關照之下,完全可以利用上廁所等機會,進到會展中心內部,然後觸碰那個殺人的開關。當然,我是說如果劉軒軒真的是自殺的話。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證明,就是劉軒軒殺害了王大山,而且就算劉軒軒是凶手,她也不可能獨立完成那個複雜的布局,也就是說還有幫凶沒有找到呢。”


    “胡玉言,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性,我這是假設啊!如果劉軒軒這起案件是他殺,凶手是利用窗戶進入劉軒軒的房間,這樣就可以避過攝像頭,然後凶手在劉軒軒屋中的食物或水中下了大劑量的安眠藥,等劉軒軒睡著後,再以割脈的形式行凶。由於死者已經處於深度昏迷,所以並不知道疼痛。而此時凶手利用這段時間把屋中所有的痕跡全部清除了。如果這個推斷成立的話,我想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幫凶,動機是殺人滅口,把一切的罪責都推給劉軒軒。”


    “這樣的想法,我之前也想到過,但需要進一步的實驗才能證明。但是從現場的情況分析,我個人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一來樓層很高,二來七樓的窗戶外能夠攀爬的地方有限,三來劉軒軒的房間窗戶正好是賓館的正麵,門前人來人往的人很多,如果有個人像個蜘蛛人一樣爬上爬下,難免會被人發現。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是那個幫凶想要讓劉軒軒成為替罪羊的話,現場應該留下不利於劉軒軒的證據才對,不應該有清理現場的痕跡。”


    張濤點了點頭,承認胡玉言的推理確實有道理,然後他對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黃漢文說:“黃書記有什麽疑問沒有?”


    此時,黃漢文緩緩地站了起來,對胡玉言說道:“我不是刑警出身,之前的案件調查我也幫過不少倒忙,但是這次我還是要說一句,從昨晚我和劉軒軒談話時的情形來看,劉軒軒根本沒有自殺的理由。


    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獨自一個人在北京混了這麽久,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就連王大山強暴她的時候,她都沒有選擇自殺,現在為什麽要自殺呢?你們可能會說我的判斷太武斷,但是我覺得劉軒軒沒有對我撒謊,我現在還記得她對我說話時的眼神。我不相信是她殺了王大山,也不相信她在那種時候會編造出一個女性嫌疑人來。也許警察不該相信直覺,但是我相信她昨晚說的每一句話。”


    張濤和胡玉言都沒有對黃漢文的話發表任何意見。黃漢文得不到兩個人的任何反應,他沉默了一會,然後走到門前,打開屋門出了張濤的辦公室。


    此時,已近黃昏了,案件的進展出乎了黃漢文的意料,他獨自坐在辦公室中一言不發,像一座雕像一樣凝固在了光線昏暗的屋中。


    當傍晚的最後一抹餘暉也消失在屋中的時候,黃漢文終於拿起了電話,“曉英,今天晚上回家吃飯吧!陪陪爸爸好嗎?”


    “爸爸,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黃曉英似乎聽出了黃漢文語氣中的沮喪。


    “沒有,隻是覺得最近很累,今晚回家陪陪爸爸吧!”黃漢文的語氣似乎有了些哀求的味道。


    “嗯,好的,我收拾一下,馬上就下班。爸爸,飯你也不用做了,我回去給您做。”


    “好的,快點。”黃漢文有氣無力地說道。


    黃曉英這頭撂下電話,覺得父親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所以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快步來到電視台停車場,快速啟動了自己的豐田rv-轎車,離開了電視台。


    黃曉英知道,每當父親有這樣的狀態的時候,一定是想起了她死去的妹妹黃曉芙。


    這一年多來,黃曉英覺得父親的性情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原來富有激情、從不服輸的父親,在妹妹死後,性情變得陰沉而多變,時喜時怒。


    由於黃曉英工作比較忙,所以她並未給父親應有的關懷,以前一直照顧父親的是在她眼裏一無是處的妹妹。


    起初黃曉英覺得照顧父親這種“繁重且複雜”的工作,理應是自己那個平凡無比的妹妹應該幹的。而她在外邊努力工作,承擔起更多的社會責任,做一個成功的女人,給黃漢文的臉上增光才是她應該做的。


    而一年前的一個突發事件,讓黃曉英改變了這個想法。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黃曉英突然接到妹妹的電話,“姐,今晚能不能你給爸爸做頓飯啊?”


    “怎麽了?”黃曉英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今晚要和同事們去吃飯。”


    “少來,交男朋友了吧?”


    “不是、不是!部門經理今天請全體人員吃飯,說每個人都要參加。”


    “嗬嗬,你是因為爸爸的緣故才被邀請的吧,要不部門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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