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人無語,不代表沒有內心的想法。看似飄渺如同神仙般不沾惹半分人間煙火氣息的王紫虹不說話隻是因在十年動亂中家庭遭到慘變才變得清冷孤僻起來,感覺在這個世界上無人可信,直至無話可說。要不是近幾年她家裏人陸續回到家中慢慢地溫暖著她,估計她隻有出家當尼姑的出路。


    麵色不改的她是在京城大街上認識陳浩,當他那句“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嗎?”奇怪的問話引起他的注意,果不其然,挨了一頓臭罵。當時的她也不知道他的住處,隻是覺得他很像自己當初無路可走卻不放棄的頑強,而且他身上的那塊玉好似對她有種奇怪的魔力,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散步,她慢慢感覺到他竟然像家人一樣想讓她開心的心思,盡管方法有些不當,但素來孤僻的她漸漸對他生出家人的感覺,直到關心他的一切。


    痛並快樂的陳浩不知道王紫虹奇怪的心思,進入工作狀態的他當不會把工作當兒戲,再說麵對此景的他此刻隻有心痛,真正的心痛。


    眼前有著六十多戶農家的村莊房子不但四麵漏風,大多都已傾斜,在強勁的西北風下岌岌可危,在這樣滴水成冰的冬天,這群村民怎麽能挨過難熬的冬季,更何況在這種危房中居住的他們的命難道就一文不值?在全國都在轟轟烈烈進行改革的時代,這裏確如一潭死水般荒蕪,連偶爾見到的幾條狗也是犬吠的如此無力,如同這裏的生活般毫無生氣。


    這就是他首先要考察的地方,曹家村,一個滿村村民到處要錢過日子的地方,也是華林鄉所謂的釘子戶。


    但他真想問問那些每天不見蹤影的大人物,他們來過曹家村真正體驗過這裏的生活嗎?刁民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資格喊的,至少那些不辦事的人就不配。那些隻強調客觀因素抱怨這裏隻有石頭卻不去想辦法的人也不配。


    在曹家村村長家,陳浩也見到這個村大多數的“刁民”,當聽到他是來自鄉政府的副書記時,很多人都麵現不屑的神情,蓋因他們知道這些官老爺們也隻是來走走過場糊弄他們,要不就是來勸說他們不要在年關去堵縣政府的大門,總之就是不為他們辦實事的一幫官僚。他們也知道這種做法不光彩,但家裏老老小小幾張嘴等飯吃的困局讓他們硬著頭皮不去也得去,但凡有一些來錢的出路他們也不願沒臉沒皮地去上麵要救濟。


    陳浩和藹誠懇的態度打消了一些人的戒心,慢慢地和他聊起家常。曹家村不但是要飯專業戶,更是盛產光棍的場所,不但是外麵村的姑娘不願意嫁到這個惡名遠揚的窮地方,連本村的姑娘都不願呆在這受窮,全往外麵嫁,而且是越遠越好,婆家近了也架不住這麽多窮親戚。


    村裏基本都是靠天吃飯,遇上天不下雨或霜降等一些自然災害,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出動組成討吃大軍,浩浩湯湯地殺到縣政府討吃,社會主義國家不能餓死人不是。


    當陳浩問為什麽不到鄉政府討吃時,四十來歲的村長曹滿貴露出滿臉的無奈,說道:“我們也去過,但什麽也沒要上,鄉財政所所長黃美麗說不向你們征農業稅已是鄉黨委的網開一麵,鄉財政現在已是窮的叮當響,連我們都快去要飯了,你們跑到鄉裏來要吃的,我們看來隻有到縣裏去要飯。黃美麗的一句話倒是提醒大家,所以村裏才決定到縣裏去討吃。”


    當曹滿貴的話說完後,陳浩才知道這裏麵的緣故,更知道曹家村交不上農業稅其他村子也會照貓畫虎不交農業稅,即使有些村子交了稅這些錢也不知走向何方,反正華林鄉是全縣有名的貧困大戶,靠救濟金過日子,沒人會在意這些微小的動作。


    在陳浩隨後走的七個村子中,陳浩知道有五個相對條件好一些的村交了農業稅,但鄉裏沒提供任何收據,也知道這三個村並不是心甘情願地自動去交這些錢,而是鄉裏卡著化肥等對他們至關重要的農資,更是以不給生育指標做要挾。


    在視察中,陳浩更了解到縣裏下撥的扶貧款有些村子連聽都沒聽過,更別說是分到錢。隨同陳浩下來的吳娟則是震驚,這一路走訪下來她的小本子已記滿內容,從沒有到過這裏的她這才知道自己那還算貧窮的家相對於曹家村村民已是富裕的太多。也才知道原來窮困的鄉裏還有如此複雜的曲曲繞繞,不由地對帶她下來的陳書記感到由衷地敬佩,和她同年出生的他竟然知道這麽多村裏的事情,他不但給她上了一堂生動而深刻的生活課,更教會她一種端正的工作態度——認真嚴謹。


    守在陳浩身邊的葉坤倒是司空見慣,身為本地人的他對下麵的實際情況了如指掌,倒不是他不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陳少,而是他知道能讓虎少如此看重的人必有非常本領,見識到陳少在酒場上縱橫闔捭的葉坤倒是沒想到陳少對農村的熟悉程度不亞於他,在見解上更是高過他不止一截那麽簡單。


    給陳浩做免費保鏢的白衣少女王紫虹倒是沒陪他進屋,陳浩也知道素來潔雅的她能陪他下來已是天大的恩賜,想來以她的身手即使在窗外亦能掌控時局。


    華林鄉下轄八個村,陳浩等一行不但在兩天時間全部考察完畢,甚至在每個村還都走訪了一番,等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才謝絕村裏的邀請開車返回鄉政府。


    這一路上陳浩倒是出奇規矩地坐在車上,倒不是王紫虹對他的吸引力不大,看見他的神情幾人自覺地閉上嘴巴,蓋因陳書記在思考問題。


    第二天上午,幾份報表擺在陳浩的辦公桌上,鄉財政所所長王美麗送來的,但陳浩沒興致去看這些虛假的東西,兩天的考察不敢說八個村上下數百年的曆史都裝在他腦子裏,但最近幾年各村的各種相關數據已在他腦海裏生根。


    當天上午華林鄉黨委領導接到通知,說是要他們八點半準時到會議室開會,這幫領導感覺到挺納悶,前天剛開完會怎麽今天又要開會。自從縣人事局把鄉政府上班時間打牌的那四個開除後,大家再不像以往那樣自由散漫,畢竟現在鄉裏有位不知高深的陳副書記坐在那,萬一哪天人家不高興參一本,說不定自己的位置就得換人。華林鄉再小也是個基層政府,他們也還有點小權,出去最起碼也是位國家幹部,所以這兩天大家都有些收斂。但沒事幹呆在辦公室實在難受,幹脆大家不出門拿著電話相互煲電話粥,倒也是其樂融融。


    盡管有些人心裏不痛快,但會議還是要按時參加地,反正閑著沒事帶兩耳朵來就行。


    黃玉華也非常不高興,原因無他,這次的會議是鄉長王昌臨的提議,向來以我為中心的黃書記什麽時候變成了配角?但他也知道這個會必須得開,原因無他,新來的陳浩聽說在鄉下考察了兩天,他也想聽聽陳浩知道些什麽情況。


    “下麵請王鄉長為大家講些事。”


    與會人員還是那幾個人,王昌臨沒料到黃玉華竟然直接繞過陳浩將他的軍,薑是老的辣,他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黃玉華的老辣,他那些對付敵人的手段他盡管沒嚐到,但也暗自感到心驚,這次身臨其境的他才親自感受到這種威壓超乎出他的想象。


    老到的黃玉華這句話不但挑明他已清楚自己的選擇,更是用這麽毫無破綻的言語起到三重效果,一是故意將他的軍,黃玉華明知道這次的會議不是他的主張,隻不過是由他牽頭而已,但黃玉華就是假裝不知道。二是在眾人麵前表明陳浩不過是個新人,沒有和他平起平坐的權利。三是想在他和陳浩之間種下一根刺,讓陳浩誤會他想獨吞陳浩給他講的提議。


    想到這裏的王昌臨自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站起來說道:“黃書記和在座的各位同誌,今天,陳書記和我談到這兩天他在鄉下考察的情況,並有些好的想法想和大家交流一下,下麵請陳書記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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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玉華不仁,王昌臨也不會束手就擒,幹脆連把話題權直接交到陳浩手中,與會的人員那個不是人精,自然知道書記與鄉長之間話語之間的機鋒,這倒並不要緊,要緊的是鄉長已選擇支持新來的陳副書記,他們呢?


    “黃書記、王鄉長、在座的各位同誌,大家早上好。”


    聽到陳浩依照官場的規矩給大家打招呼似乎合情合理,但紀委書記艾解放卻聽出其中的不同。在以往的黨委擴大會議上,所有的人眼裏隻有鄉黨委書記,至於鄉政府則被大家自動地放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從沒有人把他們兩人放在一起稱呼,這也是華林鄉的慣例,沒想到新來的陳副書記竟然打破常規,把他倆並列在一起,由此可見看起來年輕的陳副書記也不是位好善於的茬。


    投人以桃報之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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