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的腳步慢了下來,在人們駐足而停的十字路口,他仿佛聽不到路上川流不息的車鳴,也聽不到人們說話嘈雜的聲音。


    世界的聲音鍵不知道被誰關掉了,夏油傑的世界裏一片安寧,隻有五條悟的笑臉,隻有五條悟的聲音。


    五條悟朝他笑的很活潑,他問他:“幫助了那孩子之後,現在夏油先生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被他這樣一問,夏油傑才猛地想起自己的感受。


    非要說的話,之前的他仿佛是推石頭的西西弗斯,跟西西弗斯不同的則是,夏油傑切身的感受到了石頭的重量。


    但是現在,他很輕鬆,身體感覺上很輕鬆,精神感覺上也很輕鬆。


    好像有誰將石頭從他的身上搬走了,又好像他真的將石頭推上了山頂,完成一件事後的那種身心放鬆的感覺非常好。


    “很輕鬆,”想了想,夏油傑又補充了一句,“很愉悅,有那麽一點點成就感。”


    比起做講師,給學生們講了課卻不知道對方是否能夠利用從他這裏學到的經驗拿下訂單,給普通人祓除詛咒要更加直觀的多。


    詛咒的祓除是看得見,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


    “她會因為你的幫助變得健康起來,這應該就是你最喜歡找尋的意義。”


    夏油傑沉默了。


    他低頭看著手心裏的咒靈,在猶豫著要將它怎麽辦。


    五條悟自始至終就隻看了一眼,他沒有詢問夏油傑想要如何處理這個咒靈球,直接利用咒力破壞,徹底祓除,或者是被他吞入腹中,等吸收後再去役使。


    五條悟作為高專的咒術師卻一句都沒有過問,完全把選擇權交到了夏油傑的手裏。


    紅燈結束,路對過的綠燈亮了,人潮交錯,趕赴自己的目的地。


    五條悟和夏油傑並肩走在人群裏,夏油傑的注意力還在手中的咒靈球上。


    如果選擇繼續做一個普通人的話,他就完全沒必要忍受那種惡心的味道將其吞下,可若是他有別的心思,那麽……


    過了十字路口是一個有著高高圍牆的公園,石砌的圍牆太高了,遮擋住了陽光,頓時讓兩人身處在了陰影之中。


    沒有了耀眼的金色,處在陰影中的夏油傑停下了腳步沒有再走。


    一整麵牆的爬山虎葉子在風中搖曳,發出淺淺的呼啦呼啦的聲響。


    五條悟也不催他,就在旁邊靜靜地等待著,就那樣默默地看著他。


    夏油傑將咒靈拿近一些,圓圓的咒靈球中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東西在裏麵遨遊。


    喉結上下滾動,夏油傑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微微仰起頭,手掌托著咒靈球來到唇邊,他張嘴將那東西吞了進去。


    喉結再一次隨著咒靈球的吞入而移動,隻聽咕嚕一聲,夏油傑皺著眉將它徹底吞下去。


    嘴巴緊緊抿著,眉頭無意識的收斂,眼睫微微顫動,每一絲表情都在訴說著這東西的難吃。


    五條悟在一旁看著,看到夏油傑這副神情,莫名想到了在床……


    不不不,五條悟搖搖頭,他十分鄙視自己這種滿腦子黃色廢料的行為,現在可不是亂想的時候。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對夏油傑說:“好了,現在張開嘴巴。”


    聞言,夏油傑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睜開,鴉羽一樣的睫毛顫了顫,他看到了五條悟遞過來的東西。


    五條悟笑眯眯的,“吃塊糖果會不會好受一些?”


    夏油傑久久地看著那顆粉色的裹滿了白色糖粉的草莓味小糖球,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夏油傑無聲的低頭將那顆小糖球叼走,舌尖一卷舔掉糖粉,露出糖果本來的味道。


    酸甜可口的味道在口腔中瞬間擴散,草莓的香氣漸漸蓋過了那股擦拭過嘔吐物抹布的味道。


    五條悟親眼看著夏油傑的表情一點一點在自己麵前放鬆,他不由地笑了出來。


    “做得很好,既然覺得那味道惡心就不用裝出很香甜的模樣,覺得苦就皺眉,覺得惡心就可以反胃幹嘔,覺得甜也可以笑出來。”


    夏油傑看著五條悟,五條悟無所謂的說:“如果夏油先生哪天想成為一位咒術師的話,因為術式特性的問題,肯定需要不停的吞服咒靈,為了自己的信念這種苦當然能夠忍受,卻不需要裝作若無其事。”


    夏油傑還沒有做好決定,他現在還處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階段。


    五條悟繼續說:“我會隨身帶著糖,不是自己吃,是給那個吃了很多苦的人漱口用的。”


    眼眸倏然亮起,夏油傑看向五條悟,五條悟衝他大咧咧的笑。


    握起的拳頭碰了碰夏油傑的胸口,五條悟又道:“想要做什麽就跟著自己真正的心意去走就好了,這個世界其實也不複雜,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並且為之付出努力的話,就連神明都會幫你。”


    是這樣嗎?


    那自己曾經的大義為什麽就……


    “要足夠堅定哦,心神合一什麽的,如果言不由衷的話是做不到的。”


    “哼~”夏油傑輕嗤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給學生們講大道理所以形成了習慣,是嗎,怎麽覺得悟在教育我呢?”


    五條悟擺擺手開始往前走,他說:“這些不重要了,正論總會有人講,也總會有人不喜歡聽,但是正論就是正論,那是站在多數人的角度上得出來的結論,對與不對,都需要經過時間,有了閱曆和經驗後才能驗證出來。”


    “啊,”夏油傑跟上五條悟的腳步,至少在這一刻,他是認同五條悟的說法的。


    兩個人漫步朝超市走去,夏油傑嘎嘣嘎嘣將嘴巴裏的小糖球咬碎,他伸手問五條悟再要一顆。


    五條悟縮縮身子避開夏油傑的手掌,“一顆不夠嗎,我身上沒有了。”


    “哈啊?”夏油傑不滿,“是誰說身上隨時帶著糖果球的?”


    五條悟拍拍他伸過去的手,“哎呀,都送給那孩子了,誰知道你居然也開始嗜甜了。”


    “那又是誰整天吃飯後又帶著我一起甜品的,習慣是日複一日養成的好嗎?”


    “這倒也是。”


    夏油傑微微笑,收回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他問五條悟,“那些糖是怎麽回事?”


    五條悟看著一側圍牆上碧綠的爬牆虎,淡淡道:“來的路上想到了你說的話,就想買一些,萬一遇到那孩子,送給她的話,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就隻是這樣?”


    “哼~”五條悟笑笑,“當時,你給我糖時我心中的快樂無法形容,讓別人體會一下應該也不錯。”


    五條悟扭頭看著夏油傑,笑的很可愛,他說:“嗜甜的人都很好哄,不是嗎?”


    嗜甜的人很好哄……


    是這樣的。


    夏油傑承認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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