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真實與虛幻不分的時候了,在百鬼夜行前兩年,他就已經出現了這種症狀,他很怕會給兩個女兒帶去危險,於是,讓盤星教的醫生給他看病。


    醫生知道他有了這種情緒病後,仿佛天塌了一般。


    一直將他視若菩薩降世,卻發現自己眼中的菩薩居然也會有如此世俗的情緒病,這簡直就是認知的崩潰,信仰的坍塌。


    夏油傑厭惡那個在他麵前吱哇亂叫著哭泣的庸醫,然後親手幹掉了他。


    他去了遠離這裏的別的城市,從那裏得到了處方藥,然後,斷斷續續的開始吃,直到他死去。


    重生後,有些事情突然就想開了,他的情緒病也稍微好了一些,如果壓力很大或者受了刺激的話,可能也會犯。


    為了保證自己能夠低調的當個正常人,夏油傑還是憑借記憶買了這種藥放在家裏。


    吃的最多的是安眠藥,這種緩解情緒促使大腦分泌正向因子的藥,剛剛,是他第一次吃。


    夏油傑吃了藥依舊縮在床上,他沒有力氣,神經極度緊張後,一旦鬆弛下來,全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樣。


    天色越來越暗了,已經到了不開燈會影響視覺清晰度的程度。


    手機上收到了五條悟發過來的消息,他問夏油傑,自己還能不能過來吃晚飯。


    夏油傑艱難地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外麵的天光,他想到家裏沒有蔬菜和肉,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也不可能出門,於是拒絕了。


    手指慢吞吞的按著手機上的虛擬鍵盤,好半天才把拒絕的消息發出去。


    很快,五條悟的消息又傳了回來。


    【夏油先生,我這邊真的沒有東西吃,家裏一粒米,一片麵包都沒有,啊不對,有兩片用來喂魚的,可如果我吃了的話,那兩條魚就沒得吃了。】


    【那就過來把麵包拿走吧,就放在冰箱的保鮮層。】


    那邊,一牆之隔的地方,五條悟舉著手機躺在床上。


    他露出壞笑,繼續發消息——【我房間的熱水器壞掉了,沒有熱水,今晚可以在夏油先生的房間裏衝一下澡嗎?】


    還未等夏油傑說什麽,五條悟的消息又來了。


    【上次你不見了的時候,我去浴室找過你,發現夏油先生的浴室裏居然放著一個浴缸誒,想泡一下,行嗎,行嗎?】


    夏油傑兩側的太陽穴突突的跳,如果這是別人發過來的消息,他可能理都不會理,或者直接讓發消息的人滾。


    對方是五條悟的話,即便身體不舒服,即便情緒不高,也還是沒舍得置之不理。


    人對自己偏愛的人總是格外有耐心。


    夏油傑連打字都覺得吃力,稍微糾結了一會兒後,他直接撥通了五條悟的電話。


    五條悟沒想到夏油傑會直接打電話,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毫無防備的他嚇了一跳,手沒拿穩,手機板磚似的吧唧一下砸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根本顧不上鼻梁的酸疼,五條悟手忙腳亂的接電話,他在想,是不是偶爾不要解除無下限比較好?


    “喂,夏油先生。”


    夏油傑現在的感官很遲鈍,卻還是聽出了五條悟聲音裏的不自然,他怔了怔,問他:“怎麽了嗎,你的聲音怎麽怪怪的?”


    “被手機砸到鼻梁這種事情是能說的嗎?”


    “……”


    夏油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卻還是如此冒失。


    “夏油先生打過來想說什麽?”


    剛才一分心,夏油傑差點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經五條悟提醒,他才又記起來。


    “中午不是還好好地嗎,怎麽現在就壞掉了?”


    五條悟的謊話說的很自然,“誰知道呢,有時候上一秒用著好好地,下一秒不就壞了嗎,隻是湊巧了。”


    夏油傑:“……”


    “所以究竟好不好嘛,夏油先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不是嗎,我的浴室都給你用過。”


    還真是如此,他這樣說,夏油傑還能說什麽呢,隻能不情不願的同意。


    五條悟似乎並不知道什麽叫做見好就收,同意他過去吃麵包,同意他過去借浴室,所以,再同意他過去借宿的話,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對不對?


    所以——“我睡外側,陪著你,好不好?”


    “嗯?”質問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鼻音,夏油傑不知道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臉皮如此厚的人。


    別的都好說,唯獨這件事是不可以的,昨晚是他睡著了,沒辦法,現在不一樣,現在的他腦袋不清楚卻還是稍微清醒一些,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


    腹部的傷口恢複的不錯,卻依舊還是傷口,五條悟過來的話,他很怕一個不小心被對方看到。


    “不可以,唯獨這件事不可以。”


    “是因為下午的事情嗎?”猶豫了一會兒後,五條悟不確定的問。


    他這樣一問,夏油傑不禁又想到了下午的畫麵,左眼皮上,甚至是臉頰上,一瞬間傳來了高於其他麵部位置的熱度。


    夏油傑的呼吸一整個亂掉了,他微微張著嘴巴卻說不出什麽話。


    “夏油先生,下午是我唐突了,以後未經你的允許,我一定不會胡來,所以,今晚讓我過去睡好嗎?”


    夏油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除了對著手機吸氣呼氣之外,也做不了其他的。


    “我隻是想要過去陪著你,或者更直白的說,我需要夏油先生的陪伴,是我,是我需要你。”


    狹長的雙眼漸漸睜大,夏油傑口幹舌燥。


    大腦自動的忽略了別的,那些他在意的介意的都被自動忽略了,腦海中隻剩下了五條悟那句“是我需要你”。


    從他們兩個相識以來,不管自己為五條悟做過什麽,不管是照顧他的日常起居,還是一起並肩戰鬥出任務,過去的五條悟從來沒有說過需要自己。


    那樣最強的咒術師,一個站在咒術界最高頂點的人,那樣的他似乎並不會需要什麽人在他身邊。


    其實仔細想一想,自己當時所做的那一些事情,並不是不可替代的,換做是誰都可以。


    那時候的五條悟沒說過需要自己,重生後這個五條悟卻說了。


    他需要他,五條悟說他需要夏油傑。


    “好。”夏油傑幾乎是無意識的說出了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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