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的時候,天都黑了。


    照例是夏油傑做飯,五條悟洗碗。


    五條悟站在水池旁洗碗的時候,夏油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他。


    看他筆直的脊背在肩膀處微微塌下去,銀色發絲的腦袋垂著,雙臂微微有動作。


    清水從水龍頭中不大不小的流出來,嘩啦嘩啦的聲音隨著五條悟手上的動作而有所變化。


    這要是過去的五條悟,他是絕對不可能自己洗碗順帶連夏油傑那一份一起洗的,他隻會找各種理由推脫。


    夏油傑看著那稍顯單薄的背影,不由地在想,自己不在的那十年,原來的五條悟是怎麽生活的呢?


    他還會在大夏天裏藏在宿舍中汗流浹背的吃壽喜鍋嗎?


    彼時,高專有規定,不允許學生私自在宿舍內做飯,學生們的一日三餐都要去高專的食堂裏吃工作人員準備好的營養齊全的食物。


    但是,總有口味不合的時候,偶爾,五條悟就會偷偷地在宿舍裏自己做飯吃。


    這在夏油傑看來簡直難以置信,不管怎麽看,五條悟都不像是一個會為了口腹之欲自己動手的人。


    當五條悟拎著從山下偷偷買來的食材拉著他一路飛奔往宿舍跑的時候,夏油傑很是搞不懂。


    “悟,想吃的話為什麽不在壽喜鍋店裏吃,偏偏要冒著違反規定的風險自己動手呢?”夏油傑歎息,“而且現在是夏天,就算是開空調也很熱,還會留下味道。”


    五條悟笑的很肆意,他一邊跑一邊回頭,衝著夏油傑眨眨眼,“所以說,我們要去傑你的房間啊。”


    夏油傑眉毛倒豎,“哈?”


    這件事有經過他的同意嗎?


    “喂,悟,我不同意,等等,我說了我不同意。”


    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五條悟鬆開拉著他手腕的手加快步伐往樓上跑,夏油傑急切的在他身後追。


    “悟,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我的房間不可以。”


    五條悟才不管那些,在前麵跑的飛快,還不忘回頭衝他扮鬼臉吐舌頭。


    夏油傑拿五條悟是沒有辦法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種性格的人,總是在妥協,溫柔又好說話,喜歡照顧別人,喜歡被需要,似乎這就是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五條悟表現得越是幼稚頑劣,他就越是忍不住想要妥協,越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最後,在五條悟嘟著嘴巴扮可憐的情況下,夏油傑還是不怎麽樂意的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五條悟手腳麻利的洗菜然後碼進鍋子裏,急匆匆的倒入醬汁開火,中間還不忘將手機夾在耳朵與肩膀之間給硝子打電話。


    電話打通的一瞬間,他就興衝衝的邀請硝子來吃。


    硝子沒拒絕,別看她總是溫溫吞吞,膽子卻很大,違反規定的事情她一點兒都不怕。


    大夏天縮在小小的宿舍裏吃熱騰騰的壽喜鍋,哪怕是開著空調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三個人湊在鍋子麵前吃的汗流浹背,硝子從帶來的手提袋中拿出冰啤酒扔給夏油傑,五條悟就隻能咬著筷子眼巴巴的看著。


    硝子眯著眼睛笑,“啊,忘記五條不能沾酒精來著。”


    五條悟可憐兮兮的頻頻點頭,然後硝子就又去掏啊掏,然後掏出一罐可樂扔給他。


    他和硝子,好像總是不自覺地在寵著五條悟。


    吃完壽喜鍋,三個人用包剪錘的方式選出最後輸掉的人去收拾殘局,可是不管最後輸的是誰,最後來收拾的卻隻有夏油傑一個。


    因為就算是輸的那個人是五條悟,他也有本事撒嬌耍賴求著夏油傑幫忙收拾。


    夏油傑時常望著他那張故意扮可憐的臉無可奈何,他不明白為什麽有男生能夠如此收放自如的把姿態放的這麽低呢?


    撒嬌耍賴什麽的,夏油傑就做不出來,哪怕他的年紀比五條悟還要小上幾個月。


    而若是硝子輸了的話,本著紳士照顧淑女的原則,夏油傑也不會真的讓她做。


    硝子還為此評價過他,說:“夏油真是個好男人呢。”


    嗬嗬,同樣的話,後來的菅田真奈美小姐也經常說,可那時候的他,夏油傑自認為已經不是真正的好男人了。


    在自己離開高專後,五條悟還會這樣嗎?


    他還會在宿舍中吃壽喜鍋嗎?


    他還會邀請別的人嗎,硝子,或者是七海?


    如果有的話,在誰的房間呢?


    受到坑害的應該會變成七海吧,隻是,七海會像自己這樣寵著他們嗎?


    不知道,離開了就不會知道這些,這些都已經跟他沒有關係,他什麽都不知道。


    夏油傑回憶往事的時候,五條悟已經將餐具洗幹淨擦好放進了櫥櫃裏,他擦著手轉過身來,一眼就望見了出神的看著他的夏油傑。


    那樣寧靜柔和的臉龐,嫵媚和英氣並存的一張臉,在客廳清冷的光輝中怔怔的望著自己,眼神卻無比溫柔。


    他像是看著自己,又像是透過自己在看別人。


    五條悟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遠處的市區建築物亮起了一盞盞的燈,有種《千與千尋的神隱》中油屋的錯覺,夢幻又華麗。


    五條悟走到夏油傑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他咧開嘴巴笑了。


    “夏油先生,要不要去外麵乘涼,這時候應該有涼風從隔壁森林裏吹出來才是。”


    夏油傑轉頭看了一眼外麵,點了點頭,他說:“你先等我一下。”


    夏油傑起身去冰箱裏將五條悟買的草莓蛋糕拿出來,兩塊草莓蛋糕,兩副叉子。


    他走回客廳,站在五條悟麵前朝著對方伸出手去。


    夏油傑笑容暖暖,聲調溫柔,“那麽,餐後甜點就在外麵吃吧。”


    看到夏油傑的笑容又看到他手上的草莓蛋糕,五條悟藍色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


    夏油傑很滿意五條悟的反應,笑容更深了。


    這個悟也跟他之前認識的五條悟一樣,開心或者生氣,情緒都很直觀的反應在臉上,是個非常坦率的人,不像自己,不管什麽情緒都盡可能的藏在心裏。


    人與人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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