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拎著從學校附近超市裏買來的食材上樓來,因為一樓放置了很多房東的東西,所以並未開放使用,隻有樓上的兩個獨立房間對外出租,他們上樓需要走一側的外置樓梯。


    木質的樓梯刷了一層防腐的油漆,是對外出租前匆匆安裝的,還很新,暫時不用擔心會爛掉。


    夏油傑神情古怪的上樓去,步子踩在樓梯上,發出略顯沉悶的聲響。


    他有些淩亂的從西褲的口袋裏往外掏鑰匙,一直以來沒有隨身帶公文包的習慣,不管是手機零錢包還是鑰匙,統統塞進身上的口袋裏。


    鑰匙與鑰匙在他的手裏互相碰撞,帶著金屬特有的聲響。


    隔壁那間的房門在這時候打開了,五條悟瘦高的身影就那麽愜意又放鬆的倚在門上。


    “夏油先生,可以請我喝杯水嗎?”他嬉皮笑臉的問。


    這家夥,他完全沒有麵對陌生人的那種局促和緊張,自來熟的很。


    夏油傑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思考了幾秒鍾,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他,向來就不是個擅長拒絕別人的人。


    鑰匙開啟了鎖,手打開了門,人是他同意進去的。


    五條悟像個好奇寶寶,他似乎並不懂得什麽是禮數,進去到第一次見麵的人家裏,他非但不會乖乖的找個座位坐下,反而在人家的屋子裏亂逛。


    原本一個人住覺得空曠的房間,因為突然擠進來了另一個人,瞬間又變得擁擠起來。


    夏油傑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鼓著腮幫子緩緩地吸氣呼氣,熟悉領域被入侵便不再有安全感,就連空氣中的味道都因為這個入侵者而微微改變了。


    薄荷與檸檬的味道隨著五條悟的走動而一點一點的滲透到空氣裏,整個沒開窗的室內都被一陣檸檬薄荷香所籠罩了。


    夏油傑將自己順路買來的東西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十分麻利的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不遠處森林裏的風刮過來,到了黃昏,暑氣褪去,未被太陽炙烤過,冰冰涼,提神醒腦。


    森林的木質香味極大的衝淡了五條悟身上的檸檬薄荷香,夏油傑站在窗前狠狠地呼吸了幾口後,方才覺得自己得救了。


    被專屬於另一個人的味道淹沒,這種感覺很無助,他……他不喜歡。


    五條悟沒有理會夏油傑的一係列動作,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這陌生的房間所吸引。


    在過去,他從沒有進過別人的房間,不知道別人的房間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他看的人,他不打算錯過。


    像小學生參觀科技館一樣,五條悟的眼中充滿了新奇。


    他發現,這邊的房間跟他租下的那一間布局是一樣的,有客廳,有廚房,也有洗手間和臥室,這些應該是對外出租前特地改成這種樣式的。


    不然,哪個人家會特意將自己住的家裏裝修成這種布局呢,很詭異不是嗎?


    夏油傑看了五條悟幾眼,對於五條悟這種失禮的行為,人為的過濾掉了。


    他走進廚房裏,掀開幹淨的白色紗布拿個玻璃杯出來,倒上了一杯純淨水遞到五條悟手中。


    這家夥,是來討水喝的,不是嗎?


    接過水杯,五條悟難得有禮貌的道謝,“啊,謝謝。”


    他當時正在看牆上的一幅畫,畫作裏是一把散發著濃烈殺氣的劍,劍身被玫瑰的枝條纏繞,酒紅色的花瓣一瓣瓣落下來,像是一滴滴的血,而化作的下方是畫家用同色係的筆隨意的勾勒出的一道,像是飄帶又像是毒舌吐出的信子,那些飄落的花瓣就那樣有幾片落在了上麵,陰暗中又帶著很強的宿命感,頗具哥特風格。


    “這是房東留下的畫嗎?”抿了一口純淨水,五條悟望向夏油傑問。


    “……”


    夏油傑的目光從五條悟的臉上轉移到牆上的畫作上,他搖頭,語氣很輕,“不,這是偶然一次,我在一家中古店裏看到後買下來的,不過……為什麽會這樣問?”


    五條悟咧開嘴笑的很明媚,但是眼神中卻帶著些獨屬於男孩子的大咧咧的俏皮,“因為像夏油先生這樣溫柔的人,不管怎麽看都不會喜歡這種畫風的東西,不過,還真是令人感到意外呢。”


    溫柔,以前好像確實是有很多人用這個詞語形容過自己,可自己真的跟溫柔沾邊嗎?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弄清楚。


    夏油傑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敷衍的笑笑,“就是說啊。”


    五條悟似乎察覺不出夏油傑的不自在,他繼續道:“所以說人真是不可貌相,說不定夏油先生表麵上是授課老師,私底下卻有著別的工作,經常會有這樣反差的人出現不是嗎?”


    夏油傑瞬間驚愕的看著五條悟,男子笑的一臉天真,似乎真的就隻是說說而已,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


    “你這是什麽意思,還是說……”


    五條悟看著水杯壁上的棲息的綿密氣泡,自言自語似的嘟囔,“比如白天是授課老師,晚上會搞地下搖滾,就是這種感覺。”


    懸著的心在聽到這個解釋後,慢慢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夏油傑低著頭自嘲的笑笑,直道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我今天買的食材還挺多的,所以五條同學,你要不要在這邊吃晚飯,剛搬過來隻怕是還沒有準備做飯的食材吧?”


    五條悟倒是不知道什麽叫做客氣,他十分樂意的接受了夏油傑的邀請,一邊將喝光的水杯放在桌上,一邊舒展四肢癱進柔軟的沙發裏。


    “真是幫了大忙呢,夏油先生,如果你不邀請我吃晚餐的話,我很可能會餓肚子的。”


    夏油傑的目光溫柔了一些,雖說才是第一次見麵,卻拿這個家夥一點辦法都沒有。


    五條悟摘掉了鼻梁上架著的眼鏡,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站在他麵前的夏油傑。


    他問:“稱呼我同學,你怎麽知道我還在讀書呢,說不定叛逆的我已經退學了呢?”


    夏油傑被他問住了,久久地回答不上來。


    五條悟噗嗤一笑,覺得這樣的夏油傑有點可愛,他嗬嗬的笑著,不住的點頭,“bingo~答對了,現在的我還在讀高等專科學院,是個學生來著。”


    見夏油傑不吭聲,他又說:“夏油先生就連找借口都不會嗎,胡亂編一個也是可以的,畢竟你的工作就是老師,如果你跟我說這是你的習慣稱呼,這是因為你的職業病帶來的,我也會相信的。”


    被將了一軍,夏油傑有些懊惱,“那個……”


    沒等他說什麽,五條悟坐直了身子,兩隻胳膊撐在膝蓋上,他緊接著問:“那麽夏油先生,你呢,現在的你又是幾歲?”


    夏油傑看著突然認真起來的五條悟,垂在大腿處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了,手心潮濕,心跳加快。


    他久久地看著年輕的五條悟,嘴唇囁嚅了好半天,最終,殘忍的說出了自己的年齡。


    “我啊,我已經過了二十七歲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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