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空一陣灰暗。


    那如同潑墨一般的天空,不僅沒有月亮,甚至看不見閃爍的繁星。


    仰望著浩瀚無垠的星空,李存希張了張嘴巴,腦海中閃爍過無數來到穰縣之後出現在身邊的畫麵。


    從趙海請他去刺史府開始。


    沿路的對話。


    刺史府眾人跪地痛哭。


    二堂房梁上吊死的於磊。


    留在二堂書桌上麵的遺書。


    和於磊不共戴天的陳泰。


    感情可能好也有可能不好的於磊夫婦。


    殉情的陳夫人。


    於家的獨苗於寅。


    鄧州別駕高馳。


    長史糜青。


    司馬彭海。


    借給於磊二十萬兩白銀的百鳥商號。


    百鳥商號掌櫃武鐸……


    李存希突然睜眼,腦海中的畫麵定格在武鐸說出某句話的那一刻。


    武鐸當時說的是:“我們隻管放款和收款,不管別人用銀子做什麽事情。”


    沒錯了。


    這個案子要是想告破,得從於磊為什麽要去借二十萬兩銀子開始查起。


    想通了這一層,李存希立刻轉身回了正堂,轉向幾人,道:


    “或許我們還有一條線可以查下去,就從當年於磊為什麽要向百鳥商號借二十萬兩銀子查起。”


    李元芳已經在打哈欠了,他打起精神,揉了揉臉,分析道:


    “如果要從這個方向查起的話,我們必須要猜測一下當年的於磊為什麽要借這二十萬兩白銀。”


    “他不可能在沒有任何原因的情況下,借出這麽大宗的銀兩,二十萬兩白銀,光是每個月的利息,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武延昊大搖大擺的站起身來,輕揮長袖,大笑三聲出了正堂。


    “李將軍,既然有了目標,那為什麽不直接去問於寅,而是在這裏猜測呢?”


    “現在占據主動權的人,可是我們啊!”


    李存希輕笑一聲,轉向趙海,吩咐道:“還請趙閣領引內衛護著我們前往於府。”


    “大人稍候,末將這就去將魔靈他們聚集起來。”


    趙海一拱手,退出了正堂。


    不多時,刺史府衙門裏,極大多數內衛紛紛從睡夢中被喚醒,他們穿戴好服裝,井然有序的在小頭領的帶領下往外走。


    魔靈大抵是真的困了,抱著刀鞘倚著刺史府門框打著瞌睡,還是被影子一巴掌呼醒,這才帶著內衛們嚴防死守周邊的各個街道。


    換作李存希身份還沒有暴露出來的時期,這種安全係數爆表的防護行為,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現在如此嚴防死守,也還是因為武則天對李存希的看重,以及擁有雙重身份的內衛府大閣領肖清芳的嚴格命令。


    走出刺史府的大門,李存希在一個下人的幫助下上了馬車,隨後又拉了武延昊一把。


    陸大有臨時充任了禦者一職,駕著馬車,在李元芳和虎敬暉的保護下,跟隨內衛府的眾人一起前往位於城西的於府。


    已經為爹娘守了三天靈的於寅,在李存希動身之後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麵前站著另外一個黑衣人,那黑衣人和他說了什麽之後,便立刻轉身離開。


    於府上下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於寅仰頭看天,也看不見半點星光。


    他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此間再無牽掛,我也得找一條新的路才是。”


    看了許久的天空,於寅的脖子有些酸了,索性把頭再次低下,轉向靈堂。


    不過兩刻鍾,於府的正門就熱鬧起來,在門外看守的下人們驚恐的看著內衛一擁而入,將於府正門直接占領。


    魔靈甩著鏈子銅爪,表情不善的四處掃了一圈又一圈。


    下人們在內衛的強逼之下,紛紛跪倒在地,朝著馬車的方向磕頭不止。


    李存希和武延昊下了馬車,懶得搭理這些顯然是什麽都不清楚的下人,急匆匆的趕往靈堂所在的位置。


    李元芳和虎敬暉陪在二人身邊,寸步不離,陸大有擱下韁繩,也跟在後麵。


    魔靈吩咐一部分內衛守住門口,不放走任何一人之後,這才朝著李存希幾人這邊趕過來。


    正門方向的熱鬧聲音,自然沒有瞞得過於府裏麵已經休息下來的其他人,大家紛紛從睡夢之中驚醒,穿好外衣,打開各自的房門湧出來。


    “你們是誰,居然敢擅闖我們於……”


    老管家一邊穿長袍,一邊出了房間,正準備阻止這些外來人,一抬頭卻正好看見,在燈籠之下,李存希那雙散發出清冷光芒的的眸子。


    那雙眼睛映射出來的清冷,讓老管家幾乎說不出來話,好似脖子被人用手掐住,無論怎麽用力掰動,也難以讓那隻手鬆開半分。


    “李少尹……”


    李存希淡淡的說:“本官到此是為了查案,閑雜人等退一邊去,不要打擾本官。”


    那老管家立馬退到廊沿之外,渾身顫抖的說:“草民絕不敢打擾李少尹查案,還請李少尹自便。”


    李少尹掃了一眼老管家,帶著眾人前往靈堂。


    老管家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直到李存希幾人離開,這才鬆了一口氣,跌坐在地麵上。


    幾個同樣被嚇破了膽的下人連忙過來,將老管家扶起來,伸手幫助老管家順氣。


    “老管家,這李少尹怎麽又來了,還是在這麽晚的時間?咱們老爺之死,不是已經蓋棺定論了嗎?”


    “對啊,李少尹此舉,不就是脫褲子放屁麽?咱們老爺不就是上吊自縊麽?查了這麽幾天了還沒有查到其它原因,怎麽還來查?”


    那老管家抹了一把額前的汗珠,艱難的搖搖頭。


    “我也不清楚,但是李少尹來查案,我們最好是全力配合,這是我們這些人應該做的。別說他是現在過來查,就是在我們吃飯的時候來,我們也得規規矩矩的幫忙查案。”


    “可是他也太氣人了吧,深更半夜來查案,咱們府上鬧得夠嗆!”一個下人憤憤不平道。


    “不要說李少尹的壞話,不然回頭李少尹要是知道了,有你受的!”那老管家勸道,“自古以來,都有一句老話,叫民不與官鬥,咱們也要牢記才是。”


    “咱們家老爺,前些日子也是官啊!”


    “咱老爺是官不假,可是老爺已經自縊了,老爺活著的時候別人對我們畢恭畢敬不假,可是老爺已經去世了。”


    老管家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更何況,就算咱家老爺還活著,也比不得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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