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雨風亭。


    三十年前就已經建造而成,算是文人雅士官僚大家齊聚之地。長安城內大多數青年才俊的聚會,都會選在雨風亭。


    三天前,雨風亭就被當朝宰輔張柬之的孫子張願包下了,張願廣發請柬,邀請長安城內有名的青年才俊參加這個宴會。


    當然了,要說長安城內現在最有名的青年才俊,無外乎李氏宗嗣、流人之後、正六品下承議郎李存希,以及魏王嫡子、正八品上給事郎武延昊。


    張願這次主要請的就是李存希和武延昊,剩下的青年才俊大多數都是作陪的。


    當然了,如果當年年僅十一歲就做到太仆寺丞的裴伷先還在的話,這個宴會十有八九也少不了那年輕天才裴伷先。


    春分一到,長安城內受到邀請的青年才俊們就三五相邀,一起出了西門,往風雨亭而去。


    收拾完全之後,李存希也出了狄府,馬榮駕著馬車在外麵等候已久。


    “先去魏王府,把延昊接上,一起去。”


    “是,公子。”


    長安還是和以往一般熱鬧,大抵是因為遷都的緣故吧,不少的商人都已經做好了轉移的準備。一路過去,但見無數世家大族裹著大包小包,坐著馬車出東門,往洛陽方向去。


    遷都之事再有一個月就能完全結束,都遷都到洛陽了,滴血雄鷹還會遠嗎?


    ……


    河南府。


    一條偏僻的小路上,一騎駿馬在一個手持鳳翅鎏金鏜的騎士的騎乘下,追趕一個騎著駿馬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伏在馬背上,眼中閃爍著焦急的神色,後麵的騎士策馬趕來,兩匹馬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前麵的中年人一咬牙,拔出了腰間的佩刀,那佩刀是內衛們的標準佩刀,呈製式發放,此刻居然出現在這個中年人手中。


    他攥緊手裏的刀,眼球通紅,前麵不遠就是小路的盡頭,衝出去外麵就是寬敞的官道,後麵的騎士加快速度,顯然不希望這個中年人衝出去,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那中年人攥著刀衝出了小道,馬匹的前蹄踏在河南府的官道上,而後繼續狂奔。


    官道上的國師王知遠坐在馬車裏,忽聞外麵有雜亂的聲音,掀開簾子一看,但見駿馬上趴著一個中年人,那中年人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表情,茂密的森林之中鬼影綽綽,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保護國師王知遠的衛士們列陣防禦,生怕那個中年人是行刺的。


    “什麽人,報上名來!”衛士長怒吼道。


    “內衛府,高嵐,有要事稟報國師,那些反武勢力其實並……”


    中年人好似脫了力一般,伏在馬背上昏厥過去。


    一根冷箭從森林之中激射出來,釘在中年人的腦袋上,穿顱而過,把馬匹也活活釘死在官道上。


    衛士長一邊讓手下做好防護,一邊又讓幾十名衛士沿著山林開始搜查。


    隻不過,搜了足足半個鍾頭,也沒有哪怕一丁點的消息,除了地麵上的兩排孑然不同的馬蹄印。


    “他剛才說他是內衛府的高嵐?看來內衛府那邊出了問題,得趕緊報告給陛下。”


    衛士長皺了皺眉頭,留了幾個人看守這裏之後,帶著國師王知遠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而此刻,長安城外雨風亭。


    這個說是亭,但是占地麵積比劉家莊都大的大型聚會場所,現在已經到了不少人。


    李存希和武延昊見完了這一批所謂的青年才俊之後也沒了興趣,果斷找了個小桌對坐飲酒。


    與會之人年紀大多數都在二十來歲,年紀在二十歲以下的也沒兩個,嘴裏一說話就是所謂的“之乎者也”,一提官場就是所謂的“曲意逢迎”,和這些人待在一起,李存希和武延昊真搭不上來話。


    要說逢迎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必要,兩人前途一片光明,逢迎這些人有個屁用。


    “話說這些人你以前都認識麽?”李存希喝著酒,百無聊賴,隻好和武延昊搭話。


    “認識的就那幾個,喏,那個姚閎,兵部尚書姚崇姚大人的孫子。”武延昊指了指獨自一人坐著喝酒的姚閎,“還有那邊那個李龜年,趙郡李氏的李懷遠李侍郎的孫子。”


    李存希的目光從姚閎和李龜年身上掃了一圈,最後倒是想起李龜年這個人。


    這李龜年被後世人稱之為唐朝樂聖,據說是個牛逼哄哄的人物,可惜最後抑鬱而死。


    “我就認識這兩個了,剩下的一點印象都沒有,說是青年才俊,其實都是互相吹捧,真正當官的沒幾個,你在這裏麵都是一頂一的。”


    武延昊給他自己滿上,端著酒杯來到李龜年麵前,舉杯道:“龜年兄,好久不見。”


    那李龜年正悶悶不樂,忽見麵前站了一人,也便抬起頭來看過去:“原來是給事郎,失敬失敬。”


    “龜年兄一人在此,一起飲上一杯如何?”


    “那便叨擾了。”


    “龜年兄,這一位,我就不需要為您介紹了吧?”武延昊把李龜年領過來,朝著李存希笑。


    “近幾個月來長安最負盛名的大人,在下自然是知道的。”李龜年拱手一拜,“見過李大人。”


    李存希幹笑兩聲,站起身來,還了個禮:“李兄真是太客氣了。”


    李龜年順勢坐下,眉宇之間意蘊橫生,他鬱鬱不得誌已久,父親爺爺都是當官的,而他卻不願意涉足官場之中。


    他的父親是諫議大夫李景伯,爺爺是散騎侍郎李懷遠,出身這樣的家庭,要是不當官那才是說不過去。


    隻不過,他酷愛音律,到現在還不想當官。


    “龜年兄為何麵露難色?”武延昊笑著問道。


    “家父欲讓我入朝為官,讓我走科舉,可我又怎麽會是當官的料呢。嗬嗬嗬,唉,我心裏難受啊,卻又不知道該與誰說。”


    李龜年長歎一聲,嘴裏不自覺的低吟起來,他吟唱的是秦樂,不過隻有調子,沒有詞。


    嘈雜熱鬧的雨風亭裏麵,青年才俊們各自吟詩作對表達自己的文采,喧鬧之聲不絕於耳,一個青年正借以詩詞抒發他鬱鬱不得誌的情感,引得眾人叫好。


    各家的子弟們吵鬧著,把去日的禮數丟在酒裏。


    李存希舉起酒杯,道:“這是我參加的最無聊的宴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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