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此刻確實是在爭吵。


    皇帝武則天端坐於龍床之上,並不發表言論,太子詹事和太子賓客正在激烈發言,似乎是在據理力爭。


    魏王武承嗣高仰著頭,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張柬之在旁邊勸說什麽,不過好像沒什麽作用。


    文昌右相、梁王武三思和幾個尚書也在私底下交談什麽內容,不過一眼看過去,能發現這幾個人都是臉紅脖子粗。


    狄仁傑麵帶無奈的掃視著眾人,居然是一言不發。


    六部的尚書們在這種環節基本沒有發言的資格,不過在底下議論倒也在常理之中,不過太極殿外群臣都是麵麵相覷。


    站的離太極宮近的人聽的到裏麵為什麽而爭吵,離的遠的就隻能麵麵相覷哄個熱鬧。


    李存希幾人已經起身站好,踮著腳尖往裏麵看。


    這不符合禮法,卻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挑他們的禮。


    太極殿上的吵鬧,給下麵的人帶來了不少的疑惑心理,這種心理已經蔓延開來,現在大家都想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探著頭張望了許久,隻見高坐於龍床之上的武則天冷冷的開口說了什麽,底下的諸位重臣也就偃旗息鼓、閉口不言。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名太監走出太極殿,朝著外麵運足氣力,大喊道:


    “有事上書,無事退朝!”


    諸多大臣都是沒什麽事情要往上報的,不過他們卻是有一場好戲要看的。


    今兒個泰安殿內小黃門找李存希索要例銀,說是孝敬黃門官朱利人,這李存希要是能忍,他還拜武承嗣做恩師幹什麽。


    隻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朝班末尾的李存希,早就已經知曉上奏程序的李存希,知道這第一次參奏至關重要。


    他整理好衣著,昂首挺胸走出朝班,轉身麵向太極殿的方向,高聲道:


    “臣監察禦史李存希,有文書承上!”


    小黃門轉過身去,轉達道:


    “監察禦史李存希,有文書呈上。”


    武三思心裏一個咯噔。


    這小黃門招惹李存希不過是朝會之前的事情,李存希是怎麽做到上了朝還能寫文書的?


    還是說,李存希在泰安殿的時候,就已經寫完了這封文書?


    “命李存希上殿!”武則天說。


    “李存希上殿!”太監扯著嗓子大喊道。


    邁著剛學會不久的四方步,李存希走向太極殿。


    這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上朝,也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上書。


    百官之中大多數,李存希也是第一次見到。


    這些人對李存希或是視若無睹,或是麵帶寒霜,或是笑著相送,其背後所代表著的勢力一目了然。


    太極殿外,虎敬暉和李存希對了一個眼神,自湖州案之後,兩人再未相見,不過今日一見,關係倒是和往常一般無二。


    對完眼神,李存希邁入太極殿,來到諸位正三品中間站定,朝著武則天俯首。


    “臣李存希,有文書呈上。”


    “拿上來吧。”


    一個侍女走下台階,拿過李存希的文書,呈給了武則天。


    “黃門官朱利人向你索要賄賂?”


    武則天皺了一下眉頭,雖是對著李存希說話,但是目光卻落在了梁王武三思的身上。


    那黃門官朱利人是武三思的妻舅,也正是因為武三思竭力保舉,這才讓那貪婪成性的朱利人當上了皇宮的黃門官。


    不想,那朱利人好似瞎了眼一樣,居然敢找李存希要賄賂,當真是狗眼不識金鑲玉,不知麵前是何人。


    這李存希是那麽好相與的?


    梁王低著頭,不敢看武則天那雙銳利的眸子。


    武則天隻好看向李存希,道:


    “存希,你說說吧,怎麽回事?”


    李存希倒也不怯,將上朝之前的事情說了個明明白白,一字不差,但是,其中該添油加火的地方,也沒有少過。


    即便當時諸多大臣在場,誰又敢站出來說李存希說的是假話呢。


    畢竟。


    太極殿中的李存希僅僅是添油加醋了一丁點罷了,大體情況確實是大差不差。


    眼看李存希說完,武則天臉色異常難看,武承嗣主動站了出來,朝著武則天道:


    “陛下,臣請先將朱利人治死,而後再去查那小黃門之罪過,以儆效尤!”


    武三思牙都快咬碎了,怎奈何現在確實是他和他的妻舅理虧,隻好用求助的眼神看著武則天,希望武則天可以看在他的麵子上饒過朱利人。


    不過今日李存希的靠山都在現場,武則天到底會不會賣他這個麵子,武三思自己也不知道,隻希望不要讓朱利人死的太過難看。


    狄仁傑也走出朝班,朝著上麵明顯是糾結當中的武則天道:


    “陛下,臣之侄擔任監察禦史不過一月有餘,俸祿還在臣的府上,他哪裏有三千二百兩白銀,去送給那朱利人做例銀?”


    “存希年紀輕輕,初入皇宮,便遭此刁難,臣心中實在是悲愴不已。不若如此,臣願意帶存希前往府上,取出那三千二百兩例銀,送與梁王府上,也好堵住那朱利人的嘴巴,日後不再刁難存希。”


    狄仁傑這一手禍水東引,直接讓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武三思。


    誰人不知,這黃門官朱利人是由武三思保舉的?那朱利人更是他武三思的妻舅,平日裏一直以皇親國戚自居。


    初入皇宮的百官,哪一個不知道那朱利人素日裏都是自稱是“朱國戚”,沒有例銀孝敬,想要麵聖可是難上加難。


    要想參奏朱國戚朱利人,這武三思在前麵擋著,除非是不害怕武三思進讒言,否則誰敢參奏朱利人。


    現在正是除掉朱利人的好時機,武承嗣和狄仁傑先後開口,眾人自然是要痛打落水狗。


    兵部尚書姚崇走出來,高聲道:


    “李存希大人乃是朝中辦案大臣,初出茅廬不過數月,便先隨狄閣老破獲幽州案,嗣後查明湖州案,現在又要經辦薛府慘案,陛下更是於前日加為從四品下京兆府少尹!”


    “撇開那正八品上監察禦史不提,李存希大人可還是從四品下京兆府少尹,年方十三便已經是從四品下,這等地位隻怕是罕見至極!”


    “這黃門官朱利人,尋李大人收受賄賂,當真是可恨之極,若是不能懲治此輩,國法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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