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一直在房間裏搗鼓一個多小時, 直到安想過來叫人才姍姍出來。


    她晚餐準備了火鍋,省事,方便。


    安想把碗筷擺放整理, 看向裴宸, “裴先生要到了嗎?”


    “不知道, 估計快了。”裴宸一邊說著,一邊給裴以舟發送了一條短信。


    [裴以舟:馬上。]


    “他說馬上。”


    安想點點頭, 開了火,先把難熟的東西放進鍋子裏煮著。


    不多時,門鈴響了兩聲。


    安想上前開門,站在門口的男子身型挺拔,立如雪鬆,臂彎搭著西裝外套, 領帶鬆垮, 眉眼內斂,骨子裏透出股優雅的懶意。


    她讓開路,順便接過衣服掛在一旁的衣架上,又彎腰取出拖鞋放在裴以舟腳邊。


    望著圍裙都沒有來得及係下的女孩, 裴以舟微微勾唇,心情莫名舒暢。


    這種感覺就像是妻子迎接剛下班的丈夫回家。


    溫馨,甜蜜。


    “七太爺!”裴宸早就吃開了, 抬起筷子衝他揮了揮。


    裴以舟先洗了一個手,隨即自然地坐到安想對麵。


    安想把碗放到他麵前,指著麵前的兩碟蘸醬說, “左邊是辣的,右邊不辣,看你喜歡。”她也不知道裴以舟口味, 買調料時特意備了兩種味道。


    裴宸努了努嘴,“安想姐你不用管我七太爺啦,他沒味覺,吃什麽都一樣。”


    話一出口,裴以舟握著筷子的手僵住。


    安想顯然沒預料到,略微詫異地看著他。


    男人神色平靜,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議論。他夾起一塊肉放在碗裏涮了涮,放在嘴裏緩慢咀嚼,緊接著眉頭皺起,額前泌出些許汗珠。


    “有些刺激。”


    裴宸大為失色:“你、你能嚐出味道了?”整個裴家都知道裴以舟味覺失靈,嗅覺沒有,找遍醫生也沒尋求出解決法子。裴以舟過於處事不驚,嚐試幾次治療方案都失敗後便不再強求。


    “也不算。”裴以舟忽然看向安想,聲音淡淡的,“好像隻能嚐到安想小姐的味道。”


    這一句話莫名抱有歧義。


    他的視線對於安想來說比火鍋散出來的熱氣還要令人滾燙。安想臉色一變,不禁低頭,嘴唇動了半天才說出幾個字,“……也許是巧合。”


    “可能是吧。”裴以舟平靜地移開目光,他的味蕾第一次嚐試這樣刺激性的食物,吃了兩口便受不了,放下筷子微微抿著水。


    “說起來子墨要上學了嗎?”


    “嗯。和裴諾他們一個學校。”


    裴宸兩眼一亮,往安子墨背上狠狠一拍:“那趕巧了,裴言那兔崽子脾氣不好,要是在幼兒園欺負你,你就和哥說,哥罩你。”


    “咳……”


    裴宸的那聲哥殺傷力太大,裴以舟呼吸不穩,一口水卡在嗓子眼,接連不住咳嗽起來。


    好半天才止住咳嗽,他一臉冷肅地說,“裴宸。”


    男人聲線壓得很低,一聽就知道在生氣。


    “不準讓安子墨叫你哥哥。”


    “啊?”裴宸神色茫然,“為啥?”


    “沒有那麽多為什麽,不準就是不準。”


    裴以舟滿目的不近人情,裴宸早就習慣他這幅脾氣,撓撓頭也沒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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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墨,明天上學記得把這個戴上。”


    裴以舟遞給安子墨的東西是一塊兒童定位手表,同時也有接聽電話,語音求助的功能。避免他們遭遇意外,裴以舟每人都給準了一塊,如今安子墨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沒有接,埋頭吃著肉。


    裴以舟也不覺得尷尬,直接把東西放到安想麵前。


    晚餐過後,爺倆告別。


    安想在廚房洗碗,安子墨邊看電視邊啃骨頭,啃著啃著隻聽咯嘣一聲,一顆小小的牙齒從牙床脫落到地上,口腔瞬間充滿鐵鏽氣。


    安子墨臉色瞬變,丟下骨頭直奔洗手間。


    他神色匆匆讓人想不注意都難,安想也顧不得手頭上的家務活,洗了洗手跟著進去。


    安子墨背對著她,抱著水杯瘋狂漱口。


    “牙是不是掉了?”


    安子墨張開嘴說;“掉了一顆。”對稱的那顆牙齒還很□□,不過從晃動程度來看,估計過兩天也要掉。


    安想糾結地擰緊眉頭,對著還在漱口的兒子沒有說話。


    雖然是說過等牙掉了就告訴他真相,然而事到如今卻不知如何開口,畢竟這種事不是每個孩子都能承受得了的。


    這種事是什麽事??


    聽到心聲的安子墨倏然回頭,一眼看到安想那複雜又痛苦的表情。


    他預感到不妙,別別扭扭地問:“喂,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安想一個激靈直起腰身,最終鼓起勇氣,深深吸了口氣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一本正經道:“墨墨,實話告訴你,其實你不是人。”為保證所言為真,她的表情透著嚴肅。


    安子墨:“……???小朋友現在滿腦子問號。


    “啥?你、你再說一遍?”


    安想盯著他的眼睛又說了一遍:“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安子墨瞬間炸毛,也不在乎禮儀,圓溜溜的眼睛睜得老大,“你怎麽好端端的罵人啊你?莫名其妙的。”不就三歲換牙,幹嘛突然罵人家不是人,小孩子也是有尊嚴的好伐?


    他胡亂地抹幹淨嘴巴上的水澤,悶悶不樂跳下椅子,繞過安想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安想慌了,急急忙忙追過去解釋:“墨墨你聽媽媽說,你其實是吸血鬼,等你牙牙長出來你就知道啦。”


    吸血鬼?


    安子墨回頭對著她冷笑一聲,“我看你是電影看多入戲太深。先不說科技時代會不會存在這種反人類的種族,就算存在,我們國家也應該叫僵屍,國外那才是吸血鬼;其次吸血鬼怕陽光,住棺材……”


    安想睫毛顫了顫,點頭:“啊,對啊,我們住的就是棺材。”


    吸血鬼睡棺材,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想到這兒,安想眼睛又眨了兩下。


    “……”


    安子墨啞然。


    淦。


    他們住的還真是棺材!


    安子墨頓時噤聲,接著又說:“吸血鬼可是要吸血的,我可不記得我有那種癖好。總之,雖然我是三歲小孩,但也不是那麽好騙,你別想著糊弄我。”


    “……可是我沒騙你。”


    安想委屈巴巴。


    她從小到大最不會的就是騙人,兒子本來就是吸血鬼,說的是事實,怎麽能是騙人呢?


    她的心聲又是讓安子墨一陣白眼。


    沒救了。


    這媽就是傻,連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都能說出口。


    她傻,他可不傻。


    現實裏要真存在像電影裏那樣牛逼的種族,那這個世界距離滅亡也不遠了。


    安子墨無奈搖了搖頭,獨自回屋睡覺,懶得再搭理她。


    安想無助地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後才想起給裴以舟發信息。


    [媽媽就是魔鬼:我和子墨說了,但是他不信還罵我。]


    [裴以舟:你怎麽說的?]


    [媽媽就是魔鬼:我說你不是人。]


    [裴以舟:……]


    [裴以舟:傻瓜。]


    [媽媽就是魔鬼:……你也罵我。]


    [裴以舟:。]


    嚶,這個人還發句號罵她。


    安想深深低落,瞬間覺得這個世界不能好了。


    說真話都有人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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