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回去吧,剩小芹一個人,忙不過來。放心吧,這邊我自己能行。”呂一鳴對麗麗說道。


    麗麗看著呂一鳴上了急救車,想想他一個人陪群莉也許更好。但還是放心不下,直到聽不見急救車的鳴笛聲,才轉身回到電話教室,典禮仍在繼續。小芹鎮定自若地主持,正在進行的是家長互動環節。


    一位家長在台上訴苦,孩子不愛讀書,作文總是冥思苦想,看著都難受。


    小芹見麗麗從外麵進來,說道:“這樣的情況比較普遍,小學生校外活動不多,思路就會窄。怎樣給孩子創造更好的學習氛圍,我想請我們學生會主席蔣麗給大家分享她的心得。”


    這小芹啥時候變得這麽能說會道,隨機應變的。麗麗邊往台上走,邊想。


    “我們都還是學生,理論上知道一些,但實踐經驗其實不如在座的家長。我隻想講一點看法。每一個孩子的想法應該是不一樣的,我們不能用已有的概念強加於他們,人生是沒有標準答案的。”麗麗語調平和,台下掌聲不斷。蔣耀先靜靜地站在台下,望著台上的女兒,竟忘記按動快門。


    急救車上,除了120 的醫護人員,隻有呂一鳴守在群莉身邊。他眼裏沒有淚,心裏卻滿是後悔。從廣州回來,他感覺群莉變了。她並沒對自己發脾氣,也沒質問自己到廣州都幹些什麽。當把給她的禮物送給她時,她端詳一會兒,淡淡地說了聲“謝謝”,就放在了一邊。難道真像群莉說的,自己將來會愛上別人。


    到海澱鎮醫院,呂一鳴等在急診室外,他感到孤獨,從未有過的孤獨。他走到院子裏,打了何姐的電話,三聲鈴響後,他迅速掛斷了。


    不一會兒,何姐把電話打了回來。“說吧,啥事?”


    呂一鳴聽到何姐喘著粗氣,想她一定是從外麵趕回屋裏。他哽咽著,淚水終於流下來,流進嘴裏。“姐,群莉她,她剛剛在大會上暈倒了。”


    “那現在呢?你在她跟前兒嗎?”何姐焦急地催問。


    “急救車把她拉到海澱醫院了,我在急診室門口。”呂一鳴感覺自己說不下去了。


    “那成,我馬上過去。你別太著急,穩住了。沒什麽大事哈。”何姐寬慰著呂一鳴,自己卻手忙腳亂地,披上件衣服就急急忙忙地出門,後又轉回來,拿了一遝錢。


    呂一鳴重新回到急診室門口,紅色的燈一閃一閃地折磨著他。他回想著在廣州,自己一直希望群莉給自己打電話,卻舍不得先給她打一個電話。現在他想,群莉是孕婦,情緒波動大,自己突然就離開了,就應該通知她一聲。他坐在長椅上,渾身發冷。想著要不要給群莉的弟弟打個電話。這時,電話響了,是邱楓。


    邱楓在電話裏對呂一鳴說,不行就轉去軍隊醫院吧。群莉現在不足月,別出什麽危險,怕在海澱這邊不給接生。


    果然,急診室門口的紅燈停止了閃動,醫生走出來對呂一鳴說:他是提前生產了,但需要保胎,盡快送去聯係好的婦科醫院吧。說話時,醫生用懷疑的眼光盯著呂一鳴。呂一鳴心裏感謝著邱楓,也想著:她一個單身女子,似乎對生孩子的事並不陌生。


    呂一鳴來不及多想,就讓急救車把群莉拉到了軍隊醫院。他想著,老爸不是說給我們在北京飯店辦婚禮嗎?多個孫子參加豈不是更好。


    急救車把群莉往手術室推的時候,呂一鳴給何姐打電話,告訴她轉院了。


    邱楓、何姐和呂一鳴一起等在急診室門口。這裏是軍隊醫院,設施、環境都好很多。呂一鳴也是第一次來這裏的手術室,他緊張的是,老爸很快就會知道,到時候怎麽跟他說。他聽了邱楓的勸,暫時不告訴群莉的弟弟,他馬上要高考了。


    這時候,趙大夫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看見呂一鳴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裏,一怔。馬上又加快腳步走進了急診室。呂一鳴慌神兒了,趙大夫怎麽來了?正想著,趙毓琇穿了白大褂從急診室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個夾子,上麵夾著厚厚的一遝紙。


    ”呂一鳴,蔣群莉現在是早產,情況不太好,難產。要準備輸血。再有,手術風險很高,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你想好了,在上麵簽字吧。“趙大夫說著就把那夾子遞給了呂一鳴。


    ”萬一有什麽意外,你想保大人,還是保孩子?“趙大夫問道。


    呂一鳴抹了一把眼淚,邊簽字邊說道:”保大人。“


    趙毓琇拿過夾子,扭身回急診室去了,呂一鳴分明看見她在落淚。


    群莉蘇醒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夫,我的娃兒沒事吧?“


    ”你愛人已經簽字了,我們馬上手術,他說萬不得已就保大人。“醫生回答道。


    ”他胡說,保孩子。醫生,你一定要幫我把娃兒生下來。“群莉說的很堅決。


    ”好,好。你冷靜,我們盡力。“醫生勸著這個倔強的姑娘。穿著無菌服的趙大夫站在旁邊,內心五味雜陳。


    五個小時後,手術室裏傳出嬰兒的啼哭聲。呂一鳴霍地從長椅上站起身,走到手術室門前。可是手術室門口的紅燈依然不斷閃爍著。


    一位護士雙手捧著嬰兒從手術室裏出來,”誰是蔣群莉的家屬?生了個兒子,六斤二兩。“護士說道。


    呂一鳴從護士手裏接過這個新生命,感覺自己重生了一樣。如果老爸在身邊,真想問問,當時我出生時,就是這樣嗎?皺褶眉頭?


    趙大夫從門裏出來,“蔣群莉產後大出血,快去血庫看看。”她說的很急切。


    何姐和群莉並排躺著,鮮血從何姐身體裏不斷地流進群莉體內。何姐回憶著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就是麵前的這個小姑娘,給自己講哲學,講美學,講心理學。還說了一套奇談怪論,什麽家族就是一棵大樹,有主幹,有分支。有能力的男人,多幾個女人不是什麽壞事,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現在,這小姑娘真的當娘了。自己和周正那點子破事兒,誰也沒告訴,就告訴她了。經她一開導,自己還想通了不少呢。周正還對她恨得咬牙切齒。何姐想想直搖頭。


    群莉當媽了,但醫生告訴呂一鳴,若想保住性命,群莉隻能摘除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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