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小芹,她還是依然故我。穿著粗布衣服,留著大長辮子,走路也是胯胯地,顯得很土氣。


    很多人不願意靠近她,也還是因為她身上的氣味兒。她不管不顧,頓頓離不了大蔥,還有一套殺菌的說法,說是常吃蔥蒜不易生病。小芹在宿舍裏成了眾矢之的。麗麗因為天天回家練字,上鋪一直空著,小芹就囤了一袋子蔥,丟在麗麗的鋪位上,弄得宿舍裏很大味道。群莉也早已經不在宿舍住了,於是小芹隻能“孤軍奮戰”。


    這一天,小芹終於找到一位老鄉,她答應幫小芹在宿舍裏和那幾位“事媽”作對,於是小芹把群莉的上鋪租給了她,她現在在上夜大,學會計。當小芹領著這位小老鄉進宿舍時,宿舍裏的那幾位都別過身去,故意給她倆冷臉。她倆呢?端出大蔥蘸醬,煎餅夾肉,大快朵頤。


    靠窗的室友氣憤地打開了窗戶,嘴裏嘟囔了一句:“討厭,鄉巴佬。”


    一陣寒風吹進來,桌上的紙被吹到地上,有的吹進盆裏泡濕了。睡在上鋪的同學氣鼓鼓地跳下來,臉漲的通紅,上去搶奪小芹她們手裏的大蔥,摔在地上,使勁用腳踩。


    小芹畢竟出身農家,身上有的是蠻力,她毫不費力地把那女生推倒在下鋪上,按住就是幾拳:“賠我的大蔥。讓你嚐嚐鄉巴佬的厲害。”她的同伴也沒閑著,拉住另一個女生一頓教訓。這邊屋裏盆朝天,碗朝地的時候,那邊已經有人去報告了。宿舍管理人員和學生會的人隨即趕到,小芹她倆被帶走了。


    蔣麗是第二天到學校才聽說這件事的,她去了學生會,那幾位委員說,恐怕比較嚴重。小芹把人打的不輕,好像眼睛受傷了,醫生說弄不好會影響視力。她出租鋪位的事也就此暴露。怕是要罰款。麗麗急得眼淚在眼眶裏轉,她為小芹抱不平,這都是平日積蓄在心底的怨氣一下子爆發出來了。可是小芹,你咋就不想想後果呢?


    晚飯前,三角地布告欄上貼出了布告。小芹因在校內毆打同學,情節嚴重,決定記大過一次。同時,私自出租鋪位給非在校生,擾亂了學校的正常秩序,處以罰款。做出深刻檢討,向學生會公示。麗麗到一食堂打了兩份飯,打算回宿舍和小芹一起吃。


    還沒進宿舍門,就見小芹被兩位大個子的男人架著胳膊朝外走。宿舍裏則是幾位女生尖利的喊叫聲。小芹看見麗麗,想跟她打招呼,怎奈那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幾乎是把她拖出去了。麗麗急忙進了宿舍。


    “呦,咱們的學生會主席回來啦。”一個睡在上鋪的女生陰陽怪氣地說道。


    蔣麗沒理會那女生,隻是問:“那兩個男的是誰?”


    “沒看出來嗎?是那土妮子的哥。”一位女生正蹲在地上清掃著,邊抬頭對麗麗說道。


    麗麗見她蹲在地上,就問:“怎麽了,我來吧。”


    原來,小芹的兩個哥哥從她來北大上學,就到了北京,一直在海澱做裝修。小芹找的那個室友也是她哥哥介紹的。那天出事後,他們就一直等結果,見妹妹受了欺負,還背了處分,心裏的火氣怎麽也按不住了,他們倆來宿舍看妹妹,見小芹哭得眼睛腫成桃,倆哥哥於是氣哼哼地坐在那裏。忽然一個哥哥一口痰吐出個完美的拋物線,正正地落在門對麵的地上。


    小芹急了:“哥,你怎麽搞的,這不是咱們農村。”


    誰承想她哥站起身,上去把腳放在痰上,用鞋一碾。似乎是完成了一次清潔。小芹氣急敗壞地站起身,又像是撒嬌,又像是發脾氣,兩隻手臂不停地甩動著,接著就往外麵跑了,他的兩個哥哥也就追出去了。麗麗到抽屜裏拿出一瓶酒精,她把酒精倒在地上,用一隻棉球使勁地擦。


    過一會兒她說:“改掉陋習真的是一場革命呐。”


    照理說,農村一般都重男輕女,可是小芹家例外。也許她上麵有兩個哥哥,她是老疙瘩,所以從小就被一家人寵著。小琴自己悄悄跟麗麗說過,“爸媽不讓倆哥哥喝酒,說喝酒費錢。但是每次菜一上桌,老爸就端著酒杯逗我。“


    ”來,聞聞,香不?我老疙瘩最稀罕人了。“她爸把酒杯端在小芹鼻子下麵,還用筷子沾上一皿子酒讓閨女舔一下。


    小芹辣的直流眼淚,她老爸在旁邊哈哈笑著。


    老媽呢,上去就狠狠地捶她老爸幾拳,”死老頭子,瞧把我閨女辣的。“


    那場麵,經小芹一番描述,在麗麗眼前活靈活現地。她羨慕極了。麗麗可以想象,小芹考上北大,當初在老家該有多風光。她想得到,現在小芹一定受不了這麽大的打擊。可她覺得她那兩個哥哥隻能把事情搞得更糟。於是她決定坐下來等小芹回來。


    宿舍門被輕輕推開了,進來的是群莉。


    未名湖邊的夜晚,別有情調。白天的時候,站在博雅塔對麵,目光掠過漣漪的湖麵,看著對麵的博雅塔,塔的實用性,景觀效果完美結合,是一種端莊、大氣的美。聽許多同學抱怨,博雅塔好,就是拍照很難。其實,北大的博雅塔,和未名湖一起構成了和諧的圖畫。之前湖裏有一個石雕,是一條石魚,尾巴在文革中被弄斷了,現在就不知道魚遊到哪裏去了。石坊船是仿造頤和園石坊造的。好多次見有人站在這船上拍照,岸上有同學喊:”看呐,船動了,船開走了。“被拍的人一下跳起來,於是留在膠片上的一定是大家滿意的怪模樣。


    ”你在周家巷住得還習慣嗎?最近忙吧,一直沒見你來上課。”麗麗關心地問群莉。


    群莉把她身邊最近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給蔣麗。蔣麗聽了拍打著群莉的肩膀,“你可真行啊,太能幹了。佩服!”蔣麗說道。


    “啥子呦,小芹還不是為了給我出租鋪位,才鬧成這樣子。我覺得好對不起她呦。”群莉喃喃地說道。


    “這怎麽能怪你呢。唉,你春節不回家就來我們家吧,不過你得做菜,我給你打下手。成嗎?”蔣麗興奮地望著群莉。


    “要得,那就說定嘍。”群莉上去摟住蔣麗。“要是小芹不回老家,也叫上她。”群莉說道。


    “還有呂一鳴。不過你媽媽是不是很煩他?”群莉諾諾地問道。


    “現在不會再煩他了。”蔣麗險些說漏嘴,於是加快了腳步。


    未名湖不大,可是在這裏散步似乎沒有盡頭。因為一起散步的人有說不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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