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豔麗和謝老太都在家,謝老太坐在一把小木椅子上,坐在堂屋門口裏麵,身子向後仰,半個身子依靠在門框上。


    楊豔麗手裏拿著眼藥水,正在給謝老太滴眼藥水。


    “娘,俺們回來了,”謝瑩瑩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林嶽峰推著自行車,倆人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哎呀,你倆咋不吱一聲就來了呢,孩子呢,咋沒讓倆娃跟著來啊?”


    楊豔麗放下手裏的東西,伸頭往謝瑩瑩和林嶽峰身後去看,還以為把孩子藏在身後了呢。


    謝老太微閉著雙眼,頭微微向後仰著,努力不讓眼裏的藥水流出來。


    兩隻手在半空中揮舞著,不停地抓撓,似乎想把什麽東西死死地攥在手裏。


    “奶奶,你這是怎麽了啊?”謝瑩瑩看見奶奶這副模樣,覺著有些吃驚。


    短短半年,怎麽人就變化這麽大,原來那股子精氣神好像都沒有了。


    楊豔麗看倆娃真的沒有跟來,有些失望,“你們倆真是的,把孩子放家裏,倆大人出來走親戚,”


    “沒事,跟著奶奶,倆娃聽話,”


    謝瑩瑩說,趕緊上前抓住謝老太的手,問道:“奶奶,你這是怎麽了啊??”


    謝老太抓住孫女的手,忍不住老淚縱橫,淚水混合著眼藥水,一塊兒往下滑落。


    “瑩瑩啊,奶奶的眼睛不行了,以後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你們了,”


    謝老太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摸摸謝瑩瑩的臉。


    “奶奶,你可別瞎說,您說過,一定要活到長命百歲,”


    謝瑩瑩覺著老人到了年紀,精氣神說垮就垮了,謝老太這才一年光景,就像變了一個人,往昔那種勁勁的精神頭,哪裏去了?


    “娘,俺奶眼睛這是咋地了?”


    謝瑩瑩跟著楊豔麗進了廚房,悄聲問她,林嶽峰搬了凳子坐在謝老太對麵,拉著謝老太的雙手拉家常。


    “沒啥,你奶沒啥事,醫生說這就是老病,單純上了年紀而已。”


    楊豔麗有些不以為意地說,醫生說這叫氣蒙眼,就是人老了到了年紀,眼睛就不行了。


    上點眼藥水就好了。


    “那也給奶奶好好看看,這眼睛要是看不見,多難受啊,”


    謝瑩瑩有些難過地說,都說老來難老來難,真是這樣,


    謝老太去年春上還是走路杠杠地,精神頭可足了,用拐杖搗著地,篤篤篤地響。


    她從年輕時就性子要強,從來不服老,可如今,不服老是不行了。


    可是奶奶也並不是多大年紀啊,才剛剛八十歲,按照她原本那個身體,謝瑩瑩覺著她應該能活到一百歲。


    謝瑩瑩有些傷感地想。


    林嶽峰看得出來老婆心情低落,他坐到旁邊陪著謝老太說話,充分發揮他那插科打諢的小混混水平,給謝老太講大城市的各種見聞,


    惹得謝老太咯咯直笑。


    “你姐昨兒個來了,剛走了,她想要住下,我沒同意,”


    楊豔麗這麽說,又擔心謝瑩瑩聽了不舒服,畢竟都是閨女,不讓大閨女住,自然也不會讓二閨女住下。


    見謝瑩瑩臉色有些尷尬,楊豔麗連忙補充,“你姐又懷了身孕,3個月了,這次據說懷了倆,每天給著魔一樣,叨叨著說要一胎生倆娃,都是兒子,


    她那個身子嬌貴,嘴巴又刁,零食水果不離嘴,頓頓都要兩三個菜,都有肉,我哪裏養的起嗎?”


    謝劍立說今年要結婚,楊豔麗就兒子這麽一個心事了,一門心思給兒子多攢點錢,到時候給兒子把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那小子倒不著急結婚,成天說工作忙得很,上次好不容易回來,謝老太拉著大孫子的手,哭哭啼啼落淚,說,說不準就活不到大孫子結婚那一天,也抱不上重孫子了。


    這才把謝劍立嚇得不行,轉變了心思,打算今年完婚。


    謝瑩瑩聽了連忙答,“娘說的是,哥的婚事那是家裏的大事,”


    她哥要結婚了,她自然也高興。


    “再說了,你奶奶這個樣子,我要時刻照顧她,一天天吃喝拉撒,生怕她摔著,碰著,燙著,你姐要是再住下來,我哪裏顧得過來嘛?”


    楊豔麗說著,手裏的活也不停,人像個陀螺一樣忙著,收拾完廚房,又去把家裏的雞鴨鵝兔子羊都喂了一一遍,忙完這些,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楊豔麗用手扶著腰,喘著氣,說腰疼。


    娘家媽這點和她婆婆很像,都是辛苦愛操勞的女人,為了這個家,可以說是奉獻了所有的青春和人生。


    “娘,那也歇歇吧,悠著點來,別太累了,”


    謝瑩瑩用手給楊豔麗在後麵輕輕捶著背,扶著她坐在一張長條凳上休息。


    楊豔麗問他們中午在家裏吃飯嗎?那樣的話她好準備飯菜,畢竟姑爺來了,和閨女一個人來是不一樣的。


    姑爺那就是貴客。


    謝國強還在地裏忙碌,謝瑩瑩想著等父親回來,說兩句話就走,他們就不在家裏吃飯了。


    理由很簡單,家裏倆娃沒跟著來,擔心他們鬧,林母一個人看不過來。


    楊豔麗用手扶著腰,站起身,勉強笑著說,“那好,好,我去地裏把你爸叫回來,你們先和奶奶說著話。”


    楊豔麗說著,用圍裙擦擦手,摘下圍裙,起身往地裏去,


    那片地離家裏並不遠,大約200米,走路過去很快就能到了。


    林嶽峰還拉著謝老太的雙手聊天,把那些給她買的禮品,一一說給她聽。


    其實她也不是完全看不清,隻是眼睛流淚,看得東西模糊,但是她用手,都是能摸得出來的。


    這些都是她愛吃的東西,麥乳精,鈣奶餅幹,奶糖,水果罐頭,魚罐頭,


    謝老太雙手摟著那些好吃的東西,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嘴巴也咧得好大,牙都沒有幾顆了。


    莫名其妙的,謝瑩瑩總覺著有些心酸,情緒低落。


    謝老太流著淚說,“哎,這輩子福也享了,啥好吃的也嚐了,就是哪天嘎嘣死了也值得。”


    “奶奶,你別瞎說,你肯定能活長命百歲的,”


    謝永華很快就回來了,謝瑩瑩和林嶽峰和他寒暄了幾句,然後就回家了。


    剛走到家門口,就看見門口圍了好多人。


    老遠就聽見林母在罵:“沒良心的玩意,還有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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