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堅持下,宮遠徵命人將醫館損壞的部分醫案搬來了徵宮的藥房。


    雪後初晴,徵宮的藥房飄出月桂熏香的淡淡溫煦味道,前幾日上官姑娘特打發人送來的。


    我準備將重新謄抄好的醫案整理後派人送回醫館,晚櫻將手裏的藥遞給我,又去桌案上取過裝有蜜餞的盒子。


    “二小姐,這兒還落下了一本。”


    我接過晚櫻遞過來的醫案,盯著“姑蘇楊氏”字樣下的“蘭花草”出神。


    荊芥先生特地做了標記,該是位重要的人。


    “姑蘇楊氏……”忽地想起泠夫人與蘭夫人皆為江南人士。


    “子羽弟弟的母親是楊氏,泠夫人也是!”我驚了一跳,心下便對霧姬夫人生了幾分懷疑。


    片刻我拉住晚櫻的手說道,“去醫館讓醫官找泠夫人的醫案,快去!”


    “是。”晚櫻急忙站起身,“等等!”我垂眸想著晨間早膳時宮遠徵說今日要與宮尚角同去長老院,心下又焦急幾分,“找不到的話去長老院,我在那裏等著。”


    待我匆匆行至長老院時,宮遠徵和宮尚角剛剛進入議事廳,我在門口來回踱步,片刻霧姬夫人從遠處緩緩行至。


    我微微頷首行禮並未打算開口,卻聽到霧姬夫人在我身側低聲說道,“子羽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冤枉。”


    我本就與霧姬夫人交集甚少,自我回到宮門還是第一次與她相見,連寒暄都來不及說直接挑明來由,她是真心為宮子羽擔憂。


    我垂眸輕笑一聲,側過臉盯著她略顯慌張的眼睛,“但我也不能看著尚角哥哥被算計。”


    看著我晦暗淡漠的神情,她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怯懦,眼波動了動,還是上前半步繼續開口道,“子羽一直很喜愛二小姐這個姐姐,還請你為子羽退一步。”


    我能看到她眼中的祈求,“宮子羽於您是疼愛的孩子,宮尚角於我是珍視的哥哥,這一步我退不得。”


    話落晚櫻腳步匆匆地出現在走廊盡頭,我理了理裙擺,與霧姬夫人行禮後對身邊的侍衛說道,“有勞通傳一聲。”


    當我出現在議事大廳時宮尚角正向長老們提及宮子羽的身世,宮遠徵看我衣著單薄剛要站起身,礙於長老們的注視又默默坐下。


    “冷商姐姐,來長老院所為何事?”宮子羽和善地詢問我來由。


    我當然明白他是個善良又執著的孩子,但執刃之位於他現在而言確實德不配位,我不想參與他們之間的紛爭,但也不想宮尚角被利用。


    “前些日子聽說宮門中有關於子羽弟弟的身世一直有謠傳,尚角哥哥便去醫館查了蘭夫人的醫案。”


    我將從徵宮帶出來的蘭夫人醫案從袖口拿出,“但我幫尚角哥哥取醫案時拿錯了。”


    侍衛將醫案拿給宮子羽過目,“你的意思是這本才是我母親蘭夫人的醫案?”


    “對,因蘭夫人與泠夫人皆為江南人氏,且兩位夫人同姓。”說到此時宮尚角已隱隱察覺自己或被霧姬夫人算計。


    “荊芥先生為了區分兩位夫人的醫案,便在‘姑蘇楊氏’的字樣下以蘭花草和花朵圖案標記。”


    月長老望著我若有所思,片刻他揚唇笑道,“原來如此,那看來是誤會一場。”


    “是我的過錯,還請長老們責罰。”我跪下身行禮,因墜崖後落下的腿傷,動作有些許踉蹌。


    “冷商在醫館本就是幫忙,怎麽能追究你呢?快快起身吧。”


    宮遠徵再也坐不住了,他快步走到我身旁將我扶起。


    “冷商姐姐,正好你來了,其實我也有一事要與你說。”宮子羽見宮遠徵扶我起身,忽而有些局促地說道。


    思來想去他還是不知如何開口,猶猶豫豫地看向長老席,“月長老,還是你說吧。”


    “我?”月長老指了指自己,他顯然也不想淌這趟渾水,左右瞧瞧推辭道,“我剛剛接任長老,對前山的諸事還不太清楚,要不還是花長老和雪長老來說吧。”


    “不如徵公子先退下吧。”花長老瞥了眼宮子羽,他立刻接話道,“對,對,遠徵弟弟先退下吧。”


    “宮冷商的事,什麽我聽不得?”宮遠徵麵色不善地瞪著宮子羽,後者看著頗為心虛。


    “好了,反正大家早晚都會知道,那我說吧。”雪長老歎了口氣,“徽州卓家的四公子,冷商你可還記得?”


    “卓硯安?”


    “誰啊?”宮遠徵低聲嘟囔一句,一臉不解地看向宮尚角,而宮尚角一聽內心暗叫不好。


    “對。”雪長老欲言又止道,“那你可知你們兒時曾定下過婚約?”


    “什麽?”還未等我答話,宮遠徵的聲音已經響徹議事廳,宮子羽撇了撇嘴,心裏想著還好不是自己來說。


    否則宮遠徵不知會說出些什麽難聽的話,畢竟小時候可是被他罵過小野種的。


    宮流商與卓老先生一向交好,於是約定日後結為良緣,而卓夫人在宮門見過我後十分喜愛,兩家便在兩人兒時訂下婚約。


    三年前因為我墜崖後消失無蹤,婚約一事不得不作罷。


    “宮門婚事一向選擇自由,怎麽到了冷商這裏變成父母之命了呢?”宮遠徵怒視著宮子羽,“再說你執刃之位都沒坐穩呢,有什麽資格替冷商行父母之命?”


    “遠徵,不得對執刃無禮!”花長老嗬斥道。


    眼見場麵有些劍拔弩張月長老急忙圓場道,“冷商,卓家公子已來到宮門,不如讓他前來議事廳,我們當麵說清楚。”


    卓硯安身著一身黛藍銷金雲紋直裰,束發幹淨利落,額間點綴雙龍雕玉抹額,身姿清瘦卻挺拔。


    他緩緩走到我身側,行禮後向我頷首,宮遠徵戒備地望著卓硯安,眸裏的敵意顯而易見。


    “三年前,我在苗疆明月穀救過商二小姐,不知二小姐是否還記得?”


    我在回宮門前不久在苗疆遭遇了冷山派的暗器偷襲,身中劇毒,是卓硯安救了我,為了獲得解藥,他以身試毒險些殞命。


    宮尚角知曉此事,麵對宮遠徵詢問的眼神,他點了點頭。


    “記得。”


    “當年二小姐應允在下可承諾一事,終生有效。”他唇邊勾起淡淡的笑意,似乎對此行頗為自信。


    我擰眉望向卓硯安,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四公子已經想好了?”


    “想好了,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卓硯安得知與宮門婚約一事後一度請求卓父登門退婚,但在知道自己曾救過的人正是以為再也無緣見麵的我後立刻改口應允了此事。


    他轉過身麵向我,雋秀的眉眼裏情深意切清晰可見,“我想求娶你。”


    “做夢。”宮遠徵怒視著卓硯安,雙唇抿緊,徹底沉下了臉。


    “四公子,其他事都可以,這件事不行。”我平靜地看著他。


    “因為他嗎?”他眼裏的熾熱冷下幾分淡淡開口道。


    “無關其他,我想自己選擇陪伴一生的人。”


    宮遠徵聽後眼眸裏出現些許失落。


    卓硯安忽而垂眸一笑,“我還有一事要說與你聽,不如你思忖後再決定也不遲。”


    我盯著他張揚的眉眼,隱約覺得他不像是口出狂言之人,“你說。”


    “我隻想告訴你,借一步說話可好?”他側過身示意我走過來,宮遠徵立刻伸手攔住了我。


    雪長老見宮遠徵不肯讓開清了清嗓子,“冷商,你承諾在先,不如聽聽卓公子要說些什麽。”


    宮尚角站起身輕聲說道,“遠徵,讓他們說完吧。”


    得知當年如果不是卓硯安,我在苗疆必死無疑,宮遠徵這才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手。


    我走到卓硯安身邊冷聲說道,“四公子請講。”


    他緩緩湊到我耳邊,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話落我瞳孔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的聲音都在顫抖,眼眶驟然泛紅。


    “就憑我知道,隻有你和角公子的令牌可以在宮門暢通無阻。”他挑眉笑道,語氣不容置喙。


    “現在可以考慮婚事了嗎?”廳門湧進的冷風吹起他的發梢,將張揚的笑意映在我清冷的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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