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已然做了,常樂很快調整情緒。


    明羲和墨月的身影重新合二為一,但這一次,呈現在常樂麵前的人不再隻是像明羲,而是一個更加淡漠又純淨的人。


    這個,才是真實世界裏,那個降臨在座這片土地、遇見雛菊姑娘又最終墜落的主角,禁忌異種,【陰童】。


    “來。”陰童伸手,指尖輕觸常樂眉心。


    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腦海中紛雜的記憶將所有關於那個人的片段全部抽出,如同一本快速翻閱的書,唰唰地從頭到尾翻過。


    記憶以這樣的形式清晰地呈現在眼前,常樂有些恍惚,仿佛身在雲端,又好似醉在梅林。


    “乖寶。”


    那熟悉的聲音,穿過無盡曠野,壓過所有喧囂的風,抵達心頭,心髒,怦然而動。


    她睜開眼睛。


    那森白的龍骨已經生出血肉,粼粼金光燦爛如金輪,張揚地鑲嵌在純黑溫潤的鱗片上,遮天蔽日的威嚴。那雙燦若鎏金的黃金眼,如此鋒利,卻在與她對視時,如此溫柔。


    “乖寶。”


    點點金光化作深淵的星河飛散,一個熟悉的身影,跨越時空的風雨,朝她走來。


    金絲滾龍紋玄衣,純黑到燦爛金色的長發,熟悉的容顏數百年未改。氣質如朝光,內質如弦月。


    柔而端凝,美而威嚴。


    蕭蕭肅肅,眉間山河。


    龍帝,扶光。


    他站在那兒,就站在那兒!


    不是回憶,不是幻影,不是她發瘋的錯覺!


    就是活生生地站在那兒!


    扶光先是有些懵然,接著看到眼前的人,即便他不曾見過這個年紀的常樂,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乖寶,過來啊。”


    常樂挪動腳步。


    ……


    我曾在無數個日夜,無數次地幻想過,


    如果我們再見,我會不會激動到跌跌撞撞


    好像那樣不容易才再次走到你麵前


    可是,


    沒有,


    什麽都沒有。


    我比想象中堅定數萬倍地奔向你!


    ……


    就像那句話說的,如果要見你,我是用跑的。


    她像一股燦爛的風,衝過去,撞進那團溫柔的雲。


    兩個人,在荒蕪蒼白的世界裏,緊緊相擁。


    隔著時空和生死,


    蒼白染色,荒蕪生發。


    ……


    扶光摟裹著懷中的人,比常樂更懵,力道卻更緊,心情更激蕩。


    直到懷中人的溫度將他浸染,胸前全是濕濡,扶光才猛地回神,手下撫慰著姑娘清瘦的脊背低下了頭:“我在,乖寶。”


    腰上那雙手摟得更緊。


    扶光怔了片刻,心中些許驚喜忽而被絲絲縷縷的刺痛衝散。


    他放輕了手上的力道,將下巴搭在姑娘的發頂,素白的手指穿入發間,輕柔繾綣的揉挲,不舍得任何力道。


    一滴淚,打濕發頂。


    扶光什麽都沒問,但他知道,他的乖寶在他看不到的時候,一定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可他能做的,就是不浪費現在的每一點時間,擁抱著她。


    苦澀在兩顆心的心底絲絲蔓延,卻抵不過重逢的驚喜。


    “扶光。”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在。”


    “哥哥。”


    “乖寶,乖寶,乖寶啊……”


    ……


    深淵不知日夜。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那金色的光芒開始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深重如墨的煙霧一團團臌脹開。


    漆黑的墨團從身體皮膚的每個縫隙滲出,如泄露的鮮血將中央的事物完全包裹,隻能從墨團薄弱處,窺見幾片森白,幾聲嗚咽。


    雷霆隨即乍響遮蔽所有聲音,冰花如同蕩開的漣漪一簇簇擴散,蔓延整座深穀。


    幾欲窺見全貌時,又被猙獰的藤蔓和觸手層層包裹。


    整座深淵深穀,都被爆裂的各種能量充斥填滿。


    深穀幽幽咽咽回想,好似哭嚎。


    ……


    龍派與龍派陳兵北界荒原,狼主陸今安親自開道,自玉樓關起始,穿過十三林、向河穀和荒原,直抵北海灣。


    數萬龍魂軍和狼軍以人力隔出萬裏長路,北海灣的蛟龍也深潛而待。


    長風縱穿萬裏長路,抵達千裏冰封的北海灣。


    長路盡頭,冰氣蒸騰的水霧之中,走出一道身影。


    白發金眸,出塵扶風。


    龍派領袖,扶九。


    扶九走在前方,手中捧著一個金屬封箱。在其身後,是血無妄和塵無歲,再往後,是排列整齊的數百龍魂軍,每人手中,都有一個封箱。


    那天,萬裏長路,迎忠魂,歸故鄉。


    ……


    常樂坐在桌前,轉頭淡淡地望著天空。


    王垚過來匯報:“域主,萬不馴傳信,截止10分鍾前,龍魂軍已將北界舊墟邊界向北推進至向河北三裏,再向前因為涉及北沙與中土所屬領地的爭論,所以龍魂軍沒有繼續上前。邊界定義問題已經由大區派來的人員與北沙代表交涉。”


    “嗯。”常樂轉回頭來,“最終裁定看大區意思,但駐守權利必須在九區。”


    “是,我記下了。”王垚離開。


    過了會兒,塵無歲進來:“域主,剛才的新方案會議上,決定明天開始,正式繼續推行新方案。具體實施細則沒有問題,你過目一下。


    然後咱們翠微院與狼派那邊先行的異能提純研究中,有一例異能由土屬性柱狀體擬態向土屬性全形態擬態提純時,出現比較危險的異變。當時使用三份黃金藥才抑製。


    但就在昨天,異變突然明顯減輕,長風沒有檢查出原因,想讓你去看看。”


    常樂回道:“不是人和藥物的原因,是世界秩序法則鬆動了,無妨,正常進行就好。”


    塵無歲恍然大悟:“好,我告知長風。”


    “嗯,去吧。”常樂說了句,便淡淡地垂眸,摩挲著指尖不再說話。


    塵無歲猶豫了下,還是轉身離開,隻是留下擔心的眼神。


    他走出門,迎麵看到羅軒,立刻快步走過去:“羅軒!”


    “怎麽了?”


    塵無歲低聲道:“不是我,是常樂。三天前從北界回來後,她就好像對什麽都提不起來死氣沉沉的樣子,這都三天了。我們不敢勸,你去說幾句,總要她打起精神來。”


    羅軒眉頭微斂,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羅軒推開常樂的門,站在桌前卻沒有接著開口。


    常樂轉頭看向他:“有事匯報?”


    “不是,”羅軒道,“有其他人想找你。”


    “?”


    羅軒道:“子規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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