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後土基地的基地長已經臉紅脖子粗,抬手將自己麵前的桌子拍的砰砰作響,裏麵隻放了涼白開的大茶杯,也在這樣激烈的動作之下,發出輕微碰撞的響聲。


    後土基地的基地長大吼道:“糧糧糧!你們天天問我要糧,這玩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最新的糧食都還長在土裏沒收呢!別說你們那裏,我這邊也沒有餘糧了!要是光張嘴喊喊就有糧了,我他娘的都願意跪下來管你們叫娘!”


    這話音一落,會議室中的氣氛安靜的那麽一會兒,很快就有一個帶著眼鏡,留著齊耳短發的女性,立即勸道:“老區這就沒意思了,咱們坐到這裏,就是來正緊談事的。有什麽事情要說出來,咱們一起商量好了才能解決,你看看我們隻不過剛提了一嘴,你怎麽就急眼了!”


    其餘的人也連連點頭附和,一時之間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有勸慰他放寬心不要生氣,也有說他脾氣差受不得一點氣的。


    “你們那哪是隻提了一嘴?你們那是獅子大開口!”老區先是冷笑了一聲,然後又一臉怒意的道:“我哪一次不是在種在地裏的糧食收獲了之後,我不都是按人頭,將糧食派發到了各個基地。”


    “而且你們以為我們,守著這麽大一個種植區,就能吃得飽飯的嗎?”老區又是一拍桌子,痛心疾首的道:“吃不飽啊!我們基地裏除了要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作者,還有農科院的研究員們,他們是一天吃上兩頓飯以外。包括我在內,一天都隻領一頓的口糧分兩餐吃,餓了怎麽辦?往肚子裏灌水啊!”


    “我們自己都是省吃儉用的,想要多剩下幾份口糧,多填飽幾個肚子。”老區又抬手拍著自己的胸膛:“能給出去的糧食,我們都已經全部給你們分完了,我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緊接著他抬手指向了,其中一個頭發有些稀疏的男性,語氣之中的怒意更盛:“還有你之前說的那叫什麽話?什麽叫做擠一擠,還可以再把糧種分出來一點?那是我們留的種子,沒有種子怎麽種糧啊?我們以後吃屁啊!你們要啥我們都能想辦法擠一擠,你他娘的就不能打種糧的主意!”


    這時又有一位看上去,較為儒雅的中年男人,作為和事佬出言,來打這個圓場:“小鄺他以前沒有接觸過農業方麵的知識,對於這些情況不太了解,所以提出的問題,有些過於理想化了。但這也不能怪他不是嘛!”


    老區張口就直接對了上去:“我還不知道你們心裏的小九九,你們還不是看見人家小鄺年輕,把他單拎出來當槍使,現在倒是扮演上紅臉白臉唱上大戲了!你們難道以為我剛才那些話是說給他一個人聽的?”


    最後他又是一拍桌子:“說是沒有就是沒有,說是不行就是不行,擠出一部分種糧當口糧的事,在我這裏沒得談!”


    見場上的形勢逆轉,原本還像個鵪鶉一樣,畏畏縮縮不敢吱聲的方學智,默默地就把自己的脊背給支楞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小小的聲音,冒了出來:“可不久前方院長,就想法勻出了十五噸主糧給了景陽基地。”


    方學智原本挺直的脊背,又直接塌了回去,而且還撞上了來自於老區,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而老區之前節節敗退,也不是因為他整得辯不過這些家夥,而是為了詳細了解他們的訴求,現在已經摸清楚了他們心中的預期。


    有了一個大概的底,節奏掌握在了自己手中那才好談,能夠有辦法壓倒他們心中那個最低的底線。


    還想跟他玩,不開窗就把房頂掀了的計策?那也要有房頂可以掀啊!


    “怎麽?覺得十五噸的口糧很少啊?”老區又是一副怒發衝冠的憤怒模樣:“你們知道我這裏水稻小麥還有高粱玉米畝產隻有多少嗎?”


    他抬起來自己的手:“不到五百斤啊!基地裏就隻有土豆和紅薯的產量勉強夠了一千斤呐!我們給景陽基地的物資,也是東拚西湊省下來的啊!那裏頭有一大半都是土豆和紅薯,才勉強湊夠了十五噸啊!”


    說到了這裏,他的情緒逐漸激動了起來:“你們知道一畝地有多大嗎?差不多一個半籃球場那麽大,十五噸糧,就算按照頂格一畝一千斤來算,都至少要四十多個籃球場那麽大!這是多大的地,你們有沒有概念?”


    最後他又語重心長的道:“後土基地的耕地麵積已經擺在那裏了,我們將能利用的地全部都利用上了,但產出的上限也因為土地的麵積卡在了那裏。你們多要一點當然可以好商量,勻一勻勉強還能給你們湊夠了,但你們也不能這麽獅子大開口啊!”


    而坐在老區身旁的方學智,在他們為了糧食的分配,爭論不休的時候,隻覺得如坐針氈。


    等到他杯子裏的白開水,都續了三杯之後,這一場人聲鼎沸的會議,也終於有了個結果。


    再看他們臉上掛著和善可親的笑容,與相互致意握手的模樣,也看不出來他們先前的爭吵,已經激烈到了幾乎要馬上動手互毆的地步。


    這樣的變化,看的這十年間一直在埋頭研究自己老師和師兄師姐們,在五次災變之後還保存下來的資料,沒有這麽和人打交道的方學智,一愣一愣的。


    直到坐在他身邊老區,在會議桌底下不動聲色的用腳,踢了踢方學智的小腿,他才反應過來,現在到了該自己發言的時候。


    這場會議有兩個目的,其一就是現在結果已經出來了,關於這一季度產出的糧食的分配問題。


    而另一個就是方學智,向在場的所有基地的負責人,報告自己所負責的農科院的研究項目的進展。


    即便是他以前也有在會議上發言過,但方學智依然不太適應這樣的環境,有些局促的將自己麵前的小話筒,往自己嘴邊拽了拽。


    就開始低頭照本宣科的念起了,自己的團隊這幾個月,在種植方麵突破的進展。


    不外乎是糧食,與上一個季度相比較增產了多少,無土栽培距離之前的進展又增長了不少,已經有一些草本植物被培育了出來,隻是長勢與普通的種植而言,要遜色了一些。


    在場的眾人聽到了這樣的好消息,也不由的連連誇讚,稱讚他不愧是那位史書留名的農業大拿的徒孫,甚至於泰山北鬥這樣令人仰望的詞匯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學智聽見這些誇獎,隻覺得如坐針氈,即便是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的時間,他也覺得自己當不起這樣的讚譽。


    在大災變的前五年,幾乎每隔一年都有一次,令人口銳減的災害。


    瘟疫、地震、海嘯、洪水,接連的向著沒有一絲喘息的人們襲來,再加上最後一次,不明緣由的植物枯萎,導致種植的糧食顆粒無收。


    他們一直都是靠著之前囤積的糧食過活,直到第二年發現了後土基地這個寶地,才從那樣隻能看著自己被活活餓死的絕望之中,解脫了出來。


    在最近的一次人口統計中,登記在冊的人口數量甚至於還沒有達到五百萬人,遠遠不及災變之前,一座大型城市之中的常住人口數量的一半。


    而這些人口,也因為自大災變之後,就再也沒有新生兒誕生,還在不斷的減少。


    而這個國家,在此之前花費了幾十年所積累的人才,也在這些接連不斷的災變之中銳減。


    甚至於他這樣子,曾經寫的論文被老師評價為,勉強算不上是垃圾,但存在的意義,也隻能是往現有的資料裏麵多摻點水的家夥。


    現在都變成了別人口中的學術泰鬥,領軍人物了。


    可方學智也知道,他也不過是帶著自己的團隊,依靠老師師兄師姐們留下來的資料,將他們走過的路再走一遍,可即便是這樣他的路也依舊走的非常的不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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