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不通達,自然有鬱氣淤積,心生不悅。


    若在以往,還在提瓦特時,他仍未退下神位,力量也不如如今這般,失去了限製與桎梏,完全到達了另一個層次。


    他有所顧忌,也怕旁的敵人,在他情緒上發生變化時,發覺他的疏漏之處,以此威脅璃月的安危。


    所以他大多時候,對自己的情緒都是極為克製,不對外表露出來的。


    但現在,即便是臉上並未顯露出什麽明顯的神情,鍾離卻是肆無忌憚的將自己的情緒變化顯露出來了。


    或許是這些日子,與源琢月的相處之中,她所表現出來的包容,把他慣壞了。


    無論是複生前後的源琢月,都不會將對他的認知規劃在條條框框之中,從不會認為他該是如何模樣的。


    他麵對源琢月時,一些越矩的試探與接觸,她就算發覺了這些算得上明顯的舉動,但因為對於另一個自己,另一半靈魂的信任,對於他的任何行為都是處於一種默許的狀態。


    也因為源琢月是屬於自己的另一半靈魂,是自己密不可分的半身,鍾離也在她麵前稍稍泄露自己的情緒,有些任性的表達自己的所求所想。


    往事久遠,就算是在最開始,他麵對那些【重生者】時,有什麽較為激烈的情緒與應對手段,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有重新歸於平淡,對他而言留下的也隻有一些淺顯的痕跡。


    更何況,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並不存在真正的重生,那些所謂的【重生者】,也不過是獲得了世界重啟之後,所留下的沉餘的信息。


    【重生者】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即便如此,也會讓他生出一種,熟悉的軀殼之中,入駐進了一位陌生人的感覺。


    而在這些陌生人,麵對他的時候,那麽理所應當,就將他與記憶中的岩王帝君做對比,疑問他的些許抉擇與對應,為何與記憶中該有的模樣,不一樣時。


    他也會略帶慍怒的想,你們也與他記憶中該有的模樣,完全不同,又為何要對他提出質疑?


    他知曉,不同的經曆,不同的決斷,所塑造的未來也不盡相同,逐漸將一個成熟的人格一點點的雕琢出來。


    而那些因世界重啟,並未消失,遺留下來的沉餘信息,就如同突然冒出來的大刀闊斧,將原本茁壯成長的樹木,劈砍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樣。


    這也並非是被扭曲成另一種模樣的【重生者】的過錯。


    他們亦是受害者。


    他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會因此感到悵然,不知該如何麵對這些【重生者】,但到了最後,【重生者】的數量就如草芥毫毛,數不勝數,他也逐漸對此感到麻木。


    可麵對曾經的友人,眷屬,投注過來陌生而又審視警惕的目光,他並非聖人,難免不會生出一些芥蒂。


    也會對此感到心生疲憊。


    而源琢月恰到好處的出現,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種慰藉,可以將自身的情緒,以及自己無法完成的期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他無比清楚,在提瓦特曆經千載歲月,他縱使回到了曾經生活過的世界,也無法在成為一個普通人。


    他已經脫離了人的生活太久,即便也曾以人的姿態,在凡塵中行走,但也與最初的模樣是天淵之別。


    或許回歸曾經生活過的世界,也有想暫時逃避,或休息一段時間的想法。


    但之後他也發現,源琢月所要麵臨的情況,比他要更加艱辛,他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一開始就隻想自己所要麵臨的情況,算得上是有所準備。


    而源琢月是被迫,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走向了死亡的深淵。


    等她意識到自己,所麵臨的究竟是怎樣的絕境之時,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她所麵臨的抉擇,所麵臨的結局,一開始就是被規劃好了被允許的範圍之中,一個‘最好的’結果。


    複蘇的力量,日漸衰敗的身體,與【母親】糾纏不休的命魂,以及她這現年家庭與社會為她塑造的善,最終都成為了她揮向自己的刀。


    而他或許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從他口中知曉,自己能夠複生,哪怕其中所要經曆的時間或許會有些漫長,但從歸自己生活的世界,與自己離開的時間點不會相隔的太久。


    就算自己並不能再次回歸,但有他的存在,對於自己不可分割的另一半靈魂的信任,源琢月也可以確認,自己的家人朋友未來無憂,可以安享晚年。


    也因為【母親】與【命魂】的步步緊逼,她害怕做出錯誤的選擇,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自己的世界走向絕境。


    而能在麵臨自己,無可避免的絕境之時,更從容自若一些。


    在源琢月複生之前,他也憂心,屬於自己密不可分,緊密相連的另一半靈魂,會不會在重歸於世之後,向他投來陌生的眼神。


    與收到沉餘信息影響,而出現的【重生者】一樣,這一次因為他推波助瀾的影響下,被塑造成了另外的陌生模樣。


    當複生之後,如同幼兒一般的源琢月,近乎本能的對他表達了,一如既往的親昵之時,讓他生出了一切終將塵埃落定的感覺。


    屬於自己的珍寶以及能被自己擁入懷中,屬於自己的明月,依舊未曾背離自己。


    因此他對於源琢月格外的在意,又因為兩人之間,源於靈魂之間的聯係,他的情緒未在刻意掩藏的情況下,並不能瞞過源琢月的感知。


    也可以說,他不曾吝嗇,將自己的情緒與感受,與源琢月分享。


    而源琢月,縱使如今心智稚嫩,懵懂無知,也對他所顯露出來的情緒,必有回應。


    所以,源琢月如今主動與他斷開聯係,隔絕他的感知這件事,讓鍾離不由得生出了一些焦躁感覺。


    特別是在又遇見了,與烏波洛斯之間有所聯係的疑似歲陽的存在,並從它口中得知了烏波洛斯又一子嗣的消息,心中的焦躁更盛一分。


    而尤其是現在,在如同巧合般的,在尋到了源琢月的下落,隻差臨門一腳,就能將自家小崽子帶走的時候。


    在下個路口,就遇到了這個世界的‘自己’,阻攔了他前行的腳步。


    巧合?他可不相信,如今所麵臨的情況,會是一個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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