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想,大概是他的那些情緒,被源琢月通過兩人之間的聯係,所感知到了。新生的稚子雖然懵懂無知,但對情緒的感知敏感又敏銳。


    雖然之前的安撫並沒有讓源琢月的哭聲停止,她仍在嚎啕大哭,鍾離依舊一遍又一遍的安撫著,觸摸著她的脊背。


    鍾離能感到她的惶恐與不安,在這樣的接觸下漸漸被平複下來,她的哭聲卻並沒有因此停下來。


    鍾離聽著這哭聲,不覺吵鬧,也不覺厭煩。


    隻是不斷的通過撫摸,與溫聲細語來安撫著源琢月的情緒。


    終於……哭聲停止了。


    完全是因為源琢月哭累了,現在才被迫睡過去了。而等她醒來還會不會再哭,那就還真不好說了。


    鍾離能感到自己肩頭的衣物,被源琢月的眼淚給暈濕了一大片。此時小小的腦袋正靠在自己的肩上,雙目閉闔,呼吸均勻,臉上仍能看見尚未幹涸的淚痕。


    睫毛上還墜著淚珠。


    而那雙軟乎乎,關節處還帶著肉窩,似藕芽一般的小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領。


    她現在雖然暫時安然入睡,可這樣的姿勢睡的時間長了,難免會感到難受。


    鍾離試探著,想要鬆開源琢月抓著自己衣領的手,讓她換一個更舒服一點的睡姿。卻發現這雙小手抓的實在是太緊了。如果強行掰開,可能會傷到她,鍾離也就止住了現在的想法,想著過會兒再另想它法。


    鍾離沉吟片刻,抱著源琢月向著臥榻走去,側身躺下。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在抬起手將源琢月環在了胸前,微微垂首,挨住了她的腦袋,用手掌輕輕托住她的後頸,向自己更靠攏了幾分。


    以一個保護,又像是掌控的姿態,將她圈在了身前。


    鍾離如同落日熔金般的眼眸,靜靜地注視了源琢月的睡顏,他並未有任何其他的動作,隻是靜靜的看著。


    半晌,他喟歎,而後閉闔眼眸。


    將那如寶石般瑰麗的眼眸藏起,也將其中蘊含的思緒,盡數掩藏。


    鍾離並未伴著源琢月入睡。


    而是踏足了,從源琢月以靈體的姿態‘複生’之後,便沒有在進入過,儲存著源琢月記憶的夢境。


    鍾離又再次去接觸這些留存在夢境之中的記憶。


    他聽見了嘩嘩的流水聲,入目的是寬闊的河流,跨過河麵的精美的廊橋,以及不遠處因水流而轉動的水車。


    順著河流而建的城牆,還有青磚黛瓦的古樸典雅的樓閣,以及已經支柱延伸至河中的木樓。


    這不璃月的景致。


    隻是一眼鍾離便能夠斷定。


    在他記憶之中,不曾見過這樣的風景,或許有相似之處,但鍾離知道其中的不同。


    在這個被刻意搭建的夢境,其底層的設定,便是會將采集到的數據,轉換成相對合理的模樣。


    而這個合理的標準,就是其中展現出來的事物,安插璃月之中,也不會出現特別突兀。


    他現在身處的位置並不算是高處,但遠眺之時也能看見遠處的山巒,他看著那些遠處綿延的山峰。


    推斷著在現實之中這裏應該是璃月的什麽地方。


    ……是一片荒蕪的廢墟。


    雖然也有河流,但遠不及現在的水域寬廣,是廢棄了許久,荒無人煙的一個礦脈。


    偏僻,又因為開采帶來的汙染,還有魔神殘穢的影響,這裏環境亦不適宜人類生存。


    所以夢境在運轉時,就自動將收集來的關於環境的數據安插在了這裏。


    眼前這些景致究竟從何而來,並不難猜測,這個夢境在架構之初,隻采集了璃月的信息,而在後來補充完善的過程之中,也隻來得及收集了璃月人的數據。


    而現在這個並非璃月景致的來源,也隻會來自於留存在夢境之中的源琢月的記憶。


    鍾離開始打量著身側的環境,這是一個不大的觀景陽台,正對著那個水車與流淌的河麵。狹窄的地方,擺著藤椅藤桌,還有一個藤製秋千搖椅,顯得有些擁擠。


    而身後,是一個與這個觀景陽台相連的一個房間,內裏的陳設也和外麵古香古色的建築相同,與璃月相似。


    唯一看不太懂的就是,房間裏擺著一大一小兩張床。


    而源琢月並沒有在這裏,或者說源琢月留存在夢境中的記憶,此時還沒有顯現出來。


    突然金屬碰撞,就像無數個鈴鐺同時響起的聲音,在鍾離背後響起。


    他轉身看了過去,就見穿著一襲裝飾有銀白銀片墜著響鈴的紅衣,頭戴花團錦簇的銀冠,脖子上掛著大大的項圈,身上堆滿了叮叮當當作響的飾物,還保持著一個躡手躡腳姿態靠近的源琢月。


    她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被你發現了,還想嚇一下你呢。”


    而後轉了一個圈,隨她的動作,墜在身上飾物上的響鈴發出了沙沙響聲。


    她笑著問道:“好看嗎?”


    她接著又一叉腰:“這身衣服還有這身配飾,可是當地的老鄉幫忙選的!衣服上還有首飾上都有蝴蝶紋樣,雖然比不上他們正宗的衣服,那麽正宗。但相對來說比其他的衣服要正宗了一些,嘿嘿。”


    說完這些之後她沒有像之前在夢境中重現的記憶,那樣自說自話,而是看著鍾離,等待他的回應。


    鍾離沉默,半晌才微微頷首。


    她這是才上前並小聲抱怨,麵上並看不出來怒意與不悅:“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520看你挑的好時間,別人情侶入住,咱們是三人同行,住的還是親子套房,我睡的還是那個兒童床……”


    可說完這些,鍾離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依舊是用平靜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她。


    她微微歪了一下腦袋,恰逢其會的露出了困惑的神色,頭冠上懸著小喇叭狀的銀筒,稍一擺動,便發出了叮當的響聲。


    然後她邁步向鍾離所在的觀景陽台走來,身上裝飾著的銀筒已經響鈴,隨著她的步伐發出了接連不斷的清脆響聲。


    最後她走到鍾離身旁停下,抬手在他腰上輕輕戳了一下,語氣中是明顯的關切:“怎麽回事?從剛才你就一直是一副愁眉苦臉,萬分糾結的模樣,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說到此處,她卻嘿嘿一笑:“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與最初那些在夢境中重現的記憶不同,現在運行的時候,表現的更加合理,更加自然。


    就好像她真的還活在夢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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