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琢月內心無奈的歎了口氣。


    果然是什麽好事都能讓她碰上,這個看上去嬌嬌軟軟,摸上去也軟軟乎乎的奶團子,沒想到竟然也是個硬茬子。


    要是沒有鍾離在她屁股後麵追著喂飯,即便是鍾離喂飯的方式有點過於粗暴,也太過噎人。


    現在的源琢月指不定跟條翻車魚似的,一路上都在翻車。


    別說是全須全尾的站在這裏了,就以她之前三腳貓的本事,現在能不能喘氣還要另說。


    現在已經從菜逼進化為花裏胡哨的菜逼的源琢月,要不是因為來自鍾離的填鴨式教育,能夠提前有所準備,指不定這一次又跟之前那一次一樣著了道。


    可現在把這個小屁孩控製住了,是控製住了。


    源琢月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如果他是之前的那些蟲子觸手的模樣,她大可一刀結果不會猶豫。


    可和這個小朋友產生肢體接觸的時候,源琢月有刻意的去觸碰他手腕脈搏搏動的地方,也近距離觀察過他的胸廓起伏,以及瞳孔變化。


    即便是現在,源琢月的手已經扼在他的脖子上,可從手上傳來頸動脈搏動的觸感,這些展露的生理特征和正常的人類並無區別。


    他在展露出自己的異常之前,就像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而對於人。


    源琢月是沒有那麽輕易的能夠下手。


    但同樣她也不願意放虎歸山,即便是那位無頭的園長所表露的話語間,似乎是很看重這些孩子。


    而說曹操曹操就到,那道熟悉的沉重的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似乎是因為看到了這裏的景象,腳步聲的頻率加快了許多。


    果不其然,那位捧著頭的園長,已然走到了源琢月的麵前。


    園長並未做出什麽攻擊性的舉動,也沒有去搶奪被源琢月給扼製住的小孩,反而躬身行禮,被捧著的頭顱上是嚴肅而鄭重的神情:“希望你能聽我辯駁幾句。”


    源琢月不置可否。


    “這個孩子沒有惡念,他的母親把他教的很好。隻是他的特性會影響對他抱有惡意的人,導致對他抱有怎樣的惡意,就會受到怎樣的傷害。”見自己的話未被打斷,園長繼續道:“他隻是太過擔心我了,擔心我受到傷害,才會妄圖去控製你,試圖令你去殺死那些人。”


    源琢月反問:“沒有惡念?”


    園長卻又重新笑了,捧在手心裏的頭顱搖了搖,似乎是一個搖頭的動作:“你不能用人的道德標準,來衡量我們。來衡量我們,這群……怪物。”


    源琢月聞言一怔,而後沉默不語。


    園長又繼續笑道:“他是個乖孩子,從來不會主動攻擊任何人,甚至是在他的庇護下,一些誤入到我們世界的人,才能苟延喘喘的活下來。他不懂那麽多,他隻是一麵鏡子,站在他麵前的善,那他便是善;站在他麵前是惡,那他就是惡。”


    說完這些話,園長托著腦袋,伸出手一隻手來,詢問:“現在可以將我的孩子還給我了嗎?”


    似乎是將選擇權力,交到了源琢月手中。


    而被源琢月捂住眼睛,扼住喉嚨的孩子,自始至終沒有半分動作與掙紮。


    就那麽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站著。


    甚至什麽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可莫名的,源琢月有一種進退兩難的感覺。


    就莫名的感覺身份互換了,有一種詭異的錯亂感。


    就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凶神惡煞的歹徒,劫持了一個柔弱無辜弱小又可憐的人質。


    搞得她跟個反派似的。


    雖然她現在披頭散發,手裏還掐著一個小孩脖子的造型,看上去的確有那麽點不正常。


    見源琢月並半晌未給出任何回應。


    園長又繼續說道:“你並沒有相信我的話,是因為覺得我們是異類,我們與你不同所以不可信嗎?”


    “在你心裏我們是不該存在的怪物,是隻會傷人的野獸,對嗎?”


    但這一次園長並沒有笑:“可我們也有愛恨嗔癡,我們也會感到難過啊。”


    兩行血淚從幽暗無光的眼眶中滑落。


    與那雙陡然轉為鮮紅的眼瞳對上。


    源琢月隻覺得心底有什麽被波動,旋即思緒一滯,腦中一片混沌。


    恍惚又聽見耳畔響起囈語,像是嬰孩的啼哭,又似尖銳的蟲鳴,並伴隨著強烈的眩暈及惡心的感覺。


    反應到肉體上,就是支撐身體的力量驟然一空,眼前一黑,身形搖晃幾下,勉強才立穩沒有倒下。


    見鬼了,什麽時候著了道的。


    源琢月捂著額頭,有些艱難的抬頭望去,蒼白毫無血色的唇微微顫抖,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是誰?”


    “我是誰?”‘園長’臉上依舊笑容滿麵,此時卻帶著一股詭譎的慈愛,嗓音也變得黏膩起來,像是灌了滿嘴的糖漿:“許久之前,我的造物們,稱我為‘母親’,那我應當就是一位母親吧。”


    ‘園長’身姿搖曳向源琢月走來。


    不對……


    那是一個個由黑點在空中飛舞盤旋勾勒出的婀娜輪廓,像是由那種夏日裏會盤踞在頭頂的蚊蟲組成,從園長的身上剝離,向著源琢月靠近。


    沒有實體的手,卻能牢牢握住源琢月扶額的手,陡然發力往上一提,將她吊了起來。


    源琢月能夠清晰的感到,手臂肌肉牽拉所帶來的疼痛,這令她眩暈不止的頭腦有一瞬的清明。


    狀若蚊蟲聚集的虛影,抬起手捏住了源琢月的下巴,強迫她抬起了頭。


    那似蜜糖黏膩的聲音,帶著笑意在源琢月耳畔響起:“烏波洛斯,舍棄權與力的你,如今怎麽這般羸弱。”


    “你可是我曾經最期待的,最完美的容器。”這虛幻的狀若蚊蠅組成的手,輕撫上源琢月的臉龐,黏膩拉絲的聲音感慨萬千:“我美麗的容器啊,為何如此破敗不堪?又為何,連我這一道留在他人眼中的倒影,都不敵?”


    若蜜糖的聲音蠱惑,貼了上來道:“不如……重新回歸母親的懷抱?與我融為一體,與我共存於世共享權柄如何?我美麗的……孩子……”


    源琢月:“……”


    不怎麽樣。


    別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就先不說了,就這個語氣聽起來。


    你像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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